莫轻雨全程只是面上带笑,不动声色的饮茶。
直到穆寒水问出那句:“昨晚,与我同寝的是大哥吧?”
莫轻雨的神色怪异了一瞬,来回打量着穆寒水,这孩子是真的醉的不省人事了。
而且,这事也不用问这么大声啊,突然没头没脑的,倒吓人一大跳。
☆、第 19 章
莫轻雨当然认了下来。
问他为何昨日喝那么多酒,还醉的那般死,平日里他可号称千杯不醉。
穆寒水打趣道:“马上要成亲了,喝喝酒哭一哭我那即将失去的自由。”
莫轻雨笑道:“你就这么有把握。”
穆寒水道:“只要大哥不同我争,这赢得把握便有了九成。”
“那剩下的一成呢?”
“大哥话好多啊。”穆寒水别开话题。
莫轻雨也不介意穆寒水这么说他,只是摇了摇头。
“明日比武招亲便开始了,你既决心要去,最好不要出差错。”莫轻雨似是不经意的瞥了屋外一眼。
穆寒水微微颔首,低声道:“可否向大哥讨一样东西。”
屋内的谈话声默了一阵,随后莫轻雨便出去了。
到晚间的时,穆寒水问了句:“阿叶呢,一整日不见他了。”
青蝉也不敢多话,只是应道:“一直守在公子屋外。”
“进来吧。”穆寒水吩咐了句,让青蝉先下去。
青蝉出去的时候打开房门,阿叶已经站在门口,她点点头:“进去吧。”
房中莫轻雨白天带进的香味还没有散,阿叶走上前行过礼,便要去开窗。
“不必了。”穆寒水叫住他。
阿叶退回来,应道:“是。”
穆寒水倒了一杯酒推到对面,道:“坐吧。”
阿叶并没有坐,只是道:“不合规矩。”
“我说坐。”
阿叶过来将剑平放,坐到了青席上。
两人就这么坐着,穆寒水不说话,阿叶自然也不会先开口。
外面街巷里的更声响过了好几回。
壶中酒将尽时,阿叶感觉到了一阵困意。
他听到穆寒水的声音说:“困了便睡。”
他还想说什么,人便倒在了案桌上。
穆寒水将阿叶面前的最后一杯酒饮尽,起身绕过来,将他扶到床上,掩好被子。
屋外凉意渐浓,天就要亮了,雾蒙蒙的。
穆寒水反手关上房门,沉声道:“寸步不离的守着,若出了事,你们提头来见。”
屋外四人分两边站着,齐齐跪下应道:“是。”
穆寒水微微点头,甩开手中的白玉扇,眨眼间人便消失在了阁楼。
到五亭桥边时,时辰尚早的很,桥上夹着江水的湿气,桥尾一人迎半弯残月而立,江中映着波光粼粼的暗影。
青玉短笛横在唇边,笛声穿透雾蒙蒙的天,摇醒了江边的垂柳。
穆寒水晃了晃神,静静地等笛声落下。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大抵便是这番景象。
莫轻雨回头,笑了笑,道:“小穆来了。”
“大哥怎么在这儿。”穆寒水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
莫轻雨微微笑道:“替你压阵啊。”
穆寒水斜倚在桥头,歪着脑袋,突然道:“大哥怎么生的这样好看。”
莫轻雨看向穆寒水,手上的青玉笛从手上滑出,穆寒水身影一闪过去接住笛子。
“幸好,险些碰碎了。”穆寒水抚摸着笛声,庆幸道。
莫轻雨略微退开半步,穆寒水抬头,见他神色异常。
上前去抓莫轻雨的手腕,想探探脉,边道:“大哥怎么了。”
莫轻雨翻手避开穆寒水,道:“无事,站久了,腿有些僵而已。”
“那便好,给。”穆寒水将手中的短笛递过去。
莫轻雨盯着他手上的玉笛好半晌,舒了口气,说道:“送你。”
穆寒水眼里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又道:“这是大哥的随身之物,还是算了。”
莫轻雨笑道:“那你也回赠大哥一件随身之物,不就成了。”
穆寒水正想着,自己身上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结果手上一空,白玉扇便到了莫轻雨手中。
“就这个吧。”莫轻雨道。
这把白玉扇随穆寒水多年,他记事起便从未离过手。
见他神色犹豫,莫轻雨道:“怎么,小穆舍不得。”
“没有。”穆寒水忙道,“怎么会,大哥不嫌弃便好。”
莫轻雨收了扇子,正色道:“现在可以跟大哥说说,为什么一定要参加比武招亲”
穆寒水点头,垂着眼道:“我要杀几个人,可是他们已不出世多年,我必须让他们露面。”
莫轻雨若有所思道:“赢了比武招亲,他们便会露面?”
穆寒水道:“也不一定,可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是花策。”莫轻雨道。
穆寒水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莫轻雨道:“的确是个办法,花如韵是花策独女,她若大婚,花策岂有不出关之理。”
穆寒水点头,花策现身,届时再用花策引来其他几人,便容易了许多。
天亮了,穆寒水指了指岸边的一叶小舟,示意莫轻雨同他过去。
莫轻雨跟着走,嘴上却问道:“怎么不去擂台下坐着。”
“大哥太好看了,怕过去抢了花少主的风头。”穆寒水也打趣他。
“没大没小。”
穆寒水的头上被敲了一下,还是他自己的扇子,早知道不送人了!
这场比赛到尾声时,以穆小公子的横空出现完美收官。
穆寒水是在擂台上最后一个赢家叫战的时候,放下手中的青玉笛飞身而上。
对擂的人惯用短刀,见他两手空空,让他去场地先挑选武器。
穆寒水抱拳,随即欠身有礼道:“不必,阁下请。”
当穆寒水抖出袖中玄丝线时,底下便有人认了出来。
“袖底玄丝……是穆小公子!”
“是他,传闻他喜白衣……容貌俊美……”
“真是穆小公子,他也来了。”
“可听闻,穆小公子手不离扇……”
也有人有些质疑。
随即便有人道:“扇子可以作假,可这玄丝功,江湖中再无第二个人练得这般出神入化啊。”
周围又起了一堆附和之声。
这场比武,穆寒水赢得毫无悬念。
他朝远处的莫轻雨遥遥一笑,抬了抬下巴,莫轻雨笑着点了下头。
突然,在众人的唏嘘声中,一道身影落至台上。
穆寒水眉头一皱,惊道:“阿叶?”
阿叶只是看着他,并未说话。
“你来这儿做什么?”穆寒水问。
忽然,阿叶的长剑出鞘凌空一划,台边的旗杆被削断,一面高挂的大旗在空中翻了几下,平平的铺开到台上。
上面是‘比武招亲’四个大字。
这是……在告诉自己他也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
穆寒水的的表情有一丝凝固,直到肩膀被轻轻握了一下,他才回头,莫轻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台上。
莫轻雨一只手握着穆寒水的肩膀,把他护到自己身后。
“来,小穆。”他轻声道。
穆寒水僵着腿退了两步,眼睛一直盯着阿叶。
莫轻雨上前,一派歉然道:“既然上官少主大驾光临,舍弟学艺不精,自知不是对手,这一局,我替他比。”
台上台下突然一片寂静。
阿叶握紧了手中剑看向莫轻雨身后的人。
穆寒水原本僵在脸上的神情,在听清莫轻雨的话时动了动,可在看向阿叶的这一刻突然破碎。
阿叶眼里慌乱不堪,还哪里有求证的必要。
“上……上官……少主?”穆寒水扯住莫轻雨的手臂,“大哥,哪个上官?哪个……”
莫轻雨一字一句道:“铁骑门,上官少主。”
穆寒水感觉天上仿佛劈下来一道惊雷,将他生生的劈成两半,他看着自己的另一半的尸体躺在那里,血肉模糊。
好像天黑了似的,眼前混混沌沌一片。
那一片混沌里有一个黑影似乎往前动了一下,他闭上眼睛许久,再睁开时看清了那个人是阿叶。
他强迫自己回神,提醒自己这里花家擂台。
而阿叶,姓上官,铁骑门的上官。
那个与穆家庄有灭门之仇的铁骑门。
当年他不过五岁,似乎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记不起很多事,身边守着一个清俊的男子,他让自己唤他云叔。
还让他记住一个半月状刺青的图案,和几个人的名字,第一个便是铁骑门上官锋。
云叔说,他叫穆寒水,但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还说,就是这些人杀死了父亲,杀尽了穆家庄上上下下几十口人。
他要做的便是好好练功,长大,去报仇。
他下山后才发现,过去了数十年,那些人早已隐匿,他整整找了两年,才通过云叔知道,其中一人便是天下第一镖局的花策。
除了上次浅江镇追杀他的那一帮带月牙刺青的女子,也再未得到过铁骑门的消息。
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他要找的仇人之子,竟日日跟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的笑话。
穆寒水望着阿叶,惨然一笑。
阿叶往前迈了半步,低声道:“并非如此。”
穆寒水抽走莫轻雨手中的白玉扇,凉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些。
他越过莫轻雨,上前和阿叶隔着丈远相对而立,道:“浅江镇的杀手是铁骑门的?”
“不是。”阿叶道。
“你派来的?”
阿叶摇头。
穆寒水道:“那便上官锋了。我还说怎么会那么巧,偏偏你身体出了状况,没有跟着我,杀手便来了。”
“父亲他没有。”
阿叶摇了摇头,穆寒水自嘲道:“够了,上官少主。”
☆、第 20 章
不等阿叶开口,穆寒水衣袖一挥,面向台下负手而立。
“诸位,今日我夺魁,本是件喜事。只是,铁骑门与我有血海深仇,我苦寻其门主多年均未有果。这位上官少主,两年多前被我所救,一直隐瞒身份跟在我身边,我一直不知其真实身份,直到方才。如今想来,当初为我所救怕也不过是闹剧一场。”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朗声道:“今日,在下便请诸位英雄作个见证,借此擂台,报家门之仇,以全孝义。若在下侥幸活了来,便亲手摘这绣球,去花家提亲。”
台下人到此刻才在方才的震惊中缓了过来,纷纷起身回礼,均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愿为穆小公子作此见证。
穆寒水一礼,道:“多谢。”
随即便转过身来,面对着阿叶,道:“出手吧。”
“你知道我不会。”阿叶道,眉宇间透着乞求之色。
穆寒水嗤嗤一笑,道:“你在我身边两年,有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无数个机会可与我解释,而不是等到此时此刻。你觉得,你如今再说,我还会信你么?”
阿叶握着剑不动。
穆寒水甩开白玉扇,几根银针直直射向阿叶,阿叶只好飞身避开。
穆寒水便趁势出招,阿叶只守不攻。
这样几个回合,根本分不出胜负,穆寒水便停了手。
“上官少主,你若执意不肯出手也罢,说出上官锋的下落,我立刻抽身离去,不再同你缠斗。或者,你可以选择父债子偿,我杀了你,再去找你的父亲,你也可以杀了我,从此铁骑门也少了个心腹之患。”
穆寒水道:“怎么样,还是第二种划算吧。要么我去找你爹,要么你杀了我,你选!”
夜幕已起,擂台四周长串的灯笼泛着微黄的光,照的穆寒水眼睛里透着水光。
阿叶声音很低很低,道:“非要如此?”
良久,穆寒水开口道。
“家门血仇,不共戴天。”
阿叶握剑的手终于举起,横到身前,右手拔出长剑,剑尖指地,同穆寒水对峙。
穆寒水微微一笑,垂眸敛去多余的情绪。
他将白玉扇收起,转了转手腕,调顺了玄丝的位置。
那玄丝削铁如泥,寻常刀刃但凡碰到便不攻自破,可阿叶的佩剑是清欢。
还是当日穆寒水亲赠。
空中剑气四溢,周围渔船的桅杆皆被震断,木板裂开声四起。
这一场比武少年的比武,将是此后几十年江湖再难重现的盛况。
台下来招亲的,大多同辈人,他们此刻均默然,手中紧握的剑是不甘和那说不清的仰慕。
穆寒水的玄丝线缠着阿叶的剑,阿叶没有震开,而是随力道欺身靠近,穆寒水似乎早就知道阿叶会这么做,右手蓄力,等阿叶靠近便打出这一掌。
穆寒水这一掌狠且快,可打出时却没有碰到一丝阻力,他心里忽然跟漏了什么东西一样。
阿叶根本没有用内力挡这一掌。
大口鲜血喷到穆寒水的一侧脸上,胸前的衣服上,到处一片鲜红。
穆寒水惊恐的睁了大眼睛,阿叶随着这一掌的力道,直直朝后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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