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也不说话,只木着一张脸,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穆寒水就由着他看。
反正自己下的手,他知道轻重,难不成他还会傻到要了自己的命。
只是,穆寒水侧过头看着阿叶,他已经换上了一贯的装束,冷冰冰的,脖子上还缠着白布条,大抵也没顾上换药,还隐隐渗着血。
穆寒水突然就不高兴了,自己打自己这一掌是为了什么,他却不晓得爱惜身体。
“去换了药再来。”穆寒水沉声道。
阿叶像是没听见般,依旧跪在一旁。
穆寒水有些生气,便道:“你这副样子,我着心烦,还不快去!”
好半天……
阿叶终于应道:“是。”
待阿叶走了,穆寒水才掀开被子下床。
阿叶晚间却没有再进来。
又过了十多日,阿叶脖子上的伤口开始结痂,穆寒水才在青蝉的再三暗示下,决定启程前往扬州。
莫轻雨说谷中有事要回去几日,随后会与他们在扬州回合,让穆寒水先行一步。
阿叶并没有问穆寒水为何匆匆去扬州,只是穆寒水去哪里,他便跟去哪里。
可阿叶不知道,这一次不同。
这次,穆寒水是去招亲。
阿叶不问,穆寒水也没说,他是打算比武时出个岔子,输了就是了,云叔也怪不到自己身上。
这样打算,也就没有给阿叶说的必要。
三匹骏马,一路策马南下。
仲夏伊始,恰是江南好时节。
穆寒水照常一路走,一路管闲事,青蝉本该向云叔汇报穆寒水的行踪,却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谁都知道江南第一镖局的少当家是只母老虎,便是未见过真人,也都听过她的事迹,说是自十三岁起押镖,至今未出过岔子,年纪轻轻便已是名震江湖。
穆寒水并没有见过这花如韵,也不知她是怎样的如诗如韵,只是听这江湖传闻便寒毛直束。
青蝉就更不必说,自家公子生性不羁,自然是不希望他娶一位老虎一样的夫人回来。
这日午后,途经一道山路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片的黑云从远处压来,眼看雷雨将至。
青蝉道:“这夏日里的天也真是,说变就变。”
这里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歇脚避雨的地方也没有。
穆寒水心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鞋子衣衫,皱着眉头道:“去前边看看有没有山洞,暂且避避。”
说着跟着几声轰隆隆的雷鸣,雨点便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又走了一段路,雨点也越来越密,前面一山口处到有一个山洞,只是里面似乎已经有人占着了。
阿叶护着穆寒水过去,洞口站着两个人,穿着短打,面相凶煞。
此刻也再无别处可去,穆寒水只好笑道:“两位大哥,晚辈一行途经此处,可否进去避避雨?”
穆寒水的外衫已经打湿了,也不等那两人回应,阿叶便护着穆寒水往里面去。
谁料到洞口处,那两个人竟横刀拦住他们的去路。
阿叶一只手护在穆寒水的头顶遮雨,另外握着长剑的手轻轻一档便拨开那两个人的刀。
“阿叶。”穆寒水侧过头看他,道:“别生事。”
语毕向那两人拱手致歉:“两位大哥得罪了,若不方便,晚辈告辞。”
穆寒水转身欲走,洞口突然有人出来,问道:“什么事?”
“回少当家,他们说路过,想要进去避雨。”其中一个回话。
穆寒水听他们喊少当家,便来了兴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洞口站着个红衣少年,双臂交叉在胸前抱着一柄刀,脸上带着一个异常难看的鎏金面具,只露着双眼和下巴,倒是气宇不凡。
只是……穆寒水心想,这身形,也太消瘦了些,想必他手上的那柄刀都比他整个人重。
对方察觉到穆寒水在朝这边看,目光也跟着过来,可也只瞥了一眼便转过身往洞里去了。
临进去时听见他吩咐洞口的人道:“让他们进来。”
他们进去不久,外边大雨便倾盆而来,不时还伴着雷声。
阿叶解了腰带脱下外衫在空地上铺好,才让穆寒水坐下。
穆寒水本是习惯了,未多想便坐了下去,阿叶重新系好腰带抱着剑退开半步站着。
可这时候,也不知是谁,啐了一句:“跟个娘们似的,瞎娇气!”
接着便是一通哄笑。
阿叶的眼里霎时涌上了一股杀气,手上的剑被他的内力震的嗡嗡响。
穆寒水并不擅长与人结怨,何况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便拦下了阿叶。
朝那些人笑道道:“小生本是上京赶考的书生,自然不及众位大哥豪气干云,让众位见笑了。”
那些人还嚷嚷着要说什么,却被刚才那位少当家给制止了。
“住口,不想呆都滚去。”
这一声倒是管用,那些人一个个的都不做声了。
穆寒水眯起眼睛笑了笑,站起来拱手:“多谢这位公子。”
谁知对方只是轻哼了一声,也不理睬他。
也不知人堆里,谁又嘲了一句:“也难怪人家娇气,也是有人愿意伺候着,这有人伺候谁不喜欢,兄弟们说对不对啊?”
那人话音未落,阿叶的剑已出鞘,谁知那边那位少当家出手更快,只听砰的一声,方才说话的人已经被踢出了洞外。
那少当家道:“谁再多言,便同他一样。”
人家已经这般处罚,穆寒水也不好揪住不放,只是让那恶心的东西白白侮辱了阿叶。
事已至此,穆寒水只好拱手遥遥一礼。
回头看了眼阿叶,穆寒水过去捡起地上的衣服,仔细的掸干净上面的尘土,撑开衣服示意阿叶弯腰。
☆、第 9 章
阿叶的眼睛里一亮,右手的拇指来回的摩挲着剑鞘,定定看着穆寒水。
见他不动,穆寒水又道:“快啊!你长的这么高,我很吃力。”
这倒是,穆寒水虽说生的偏偏如玉,风流倜傥,可偏偏身形比阿叶矮了大半截,还略显削瘦。
阿叶反应过来,立马弯下腰。
衣服穿好,穆寒水笑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有顾及你的辛苦和难堪。”
到了又补了一句:“你是我的人,谁轻贱你都不可以。”
这句话里带了不少警告的意味,是故意说给那些人听的。
青蝉生了火堆,一直没有说话,却将穆寒水的一套动作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些人起初言语侮辱公子,公子也只是笑着应付两句,可别人说了一句阿叶,他便动了气,若不是对方的少当家将那个人扔了出去,看公子的架势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即便如此,公子还是亲自给阿叶穿了衣裳,还出言警告。
这可与他起初说的不可生事差了许多啊。
火渐渐烧了起来,青蝉才开口:“公子快坐下烤烤,这雷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衣服干了我们好赶路。”
穆寒水也笑道:“还是青蝉最贴心。”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雨渐渐停了。那些人整顿行装准备离开,穆寒水不想再生事,便说先走一步。
谁知刚踏出洞口,方才被踢出洞外的人,竟好死不死的对着穆寒水啐了一口。
穆寒水脚下一顿,也觉得无需再忍时,阿叶的长剑已经抹过了那个人的脖子,剑归鞘,阿叶站回到穆寒水身后,那个人才轰然倒下,至死眼睛还瞪的跟铜铃一般,满是不可置信。
穆寒水轻笑了一声,带着笑意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可惜了阿叶的剑。”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雪白的手帕,举过肩,“把剑擦干净。”
阿叶接过手帕,应道:“是。”
这边死了个人,对方定不会坐视不理,穆寒水也没着急走的意思。
洞口看守的两个人也没有贸然动手,只是跑进去一个去报信。
果然,喘口气的功夫那些人便齐刷刷的出来,个个横着刀,将穆寒水三人团团围住。
鎏金面具的少当家上前一步,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问道:“你们动的手?”
穆寒水从宽大的袖口里顺出了他的白玉扇,展开轻轻的摇了摇,有些好笑道:“此处也再无旁人不是。”
“好,既然阁下爽快,那我们便依江湖规矩”,说着对方凌空跃起,举刀直直向穆寒水袭来,厉声道:“杀人偿命!”
穆寒水给阿叶使了眼色不许动手,自己轻巧的避开对方的袭击,退开了几步。
合上扇子举到身前,大声道:“停停,兄台先莫急着动手,在下听着你方才所言,发觉有两处不解。”
“哼,巧言令色,杀人偿命,有何不解!”
“非也非也”,穆寒水笑着说道:“你的人是我杀的没错,可是他自己先找死,是他有错在先,此一误。你叫我给他偿命,光是长相,我就很憋屈,此第二误。”
不等对方开口,又道:“要不换个偿法,如何?命留着,我还得上京赶考去。”
“阁下说完了?”那红衣少年不善道:“我看阁下也不像是急着赶考的样子,也不必留着命去了。”
穆寒水撇撇嘴,看来是铁了心了,不过他此刻不想打架爱了,夏日里一到黄昏就犯困。
于是退后一步,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扇坠。
方才他接对方一招不过是想试试这小少年的功力,虽说招式狠快,却差了些力道,对付他,根本用不了阿叶两招。
事实上,阿叶只一招,剑仅出鞘了一半,便横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阿叶似乎是收了手,倒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
穆寒水正好奇,便听阿叶道:“我不杀女人,你莫再纠缠。”
女人,怪不得,看着那般瘦弱,原来是个姑娘。
穆寒水好整以暇的凑过去,绕着人家转了一圈,又仔细的嗅了嗅。
才朗声道:“果真是女人啊,身上的香粉都是扬州雪妍斋出的。”
阿叶听着眉头皱了皱。
“怎么,扬州女子啊?这都说江南女子娇小温柔,怎么姑娘你,这般……这般与众不同?”
只要是女人,穆寒水便来了兴趣,他最喜欢和女人打交道了。
半晌,这戴面具的女子才开口:“今日落入你手,是我学艺不精,阁下请便。”
一旁跟着的一众人急了,纷纷喊道:“少当家不可啊!”
有个略微黑瘦的人突然过来,抱拳道:“今日之事是我等无理在先,眼下许镖头已死,还请少侠高抬贵手,放了我家少主,我等和天下第一镖局感激不尽。”
“等等,你方才说什么?你们和谁?”穆寒水打断他。
“天下第一镖局,扬州花家。”
青蝉猛抬起头看穆寒水,这下如何收场,公子可是要去花家参加比武招亲的,居然闹了这一出。
穆寒水往后仔细一看,果然押送的货物箱口都封着花家的字样,方才洞中黑没有瞧见,这会儿一看,远处的镖旗上都印着大大的‘花’字。
这可真是,巧了。
穆寒水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些人喊这女子少主,那她便是花如韵无疑了。
合着云叔叫自己娶回去的就是这样的女子,也罢,这也算是天意,此番一闹,人是铁定娶不回去了,云叔也怪不上自己。
穆寒水还在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全然忘了身旁的众人。
阿叶看穆寒水在那儿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偷笑,更加不明所以。
他擅自说让这个女子离开的话,穆寒水却没有点头,也不说怎么处置。
青蝉见状,偷偷扯了扯穆寒水的衣袖,悄声道:“公子,人家还等你的答复呢。”
“嗯?哦!”穆寒水这才回神,拱手满脸堆笑道:“原来是天下第一镖局,久仰久仰,在下向来恩怨分明,方才那人出言不敬也已惩戒,且在下还着急进京,便不叨扰了,就此告辞。”
说罢便再不看众人一眼,一派潇洒的走了。
阿叶觉得奇怪,可还是收了剑跟了上去,青蝉朝花如韵点点头也跟着走了。
花如韵一直盯着三个人渐渐走远,方才求情的那个镖头问是否要遣人跟着。
“不必!”花如韵将刀收入鞘中,道:“以你们的功夫,跟去最多和许镖头一个下场。”
“罢了,押完这趟镖,还要赶在端阳节前回去,莫耽误了行程。”花如韵说,“差两个人将许镖头带回去好生安葬,也是他口无遮拦遭此横祸。”
“是,少主。”
这边穆寒水自打跟花家的那帮人分开,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一路逢野果必摘,见到乡间的漂亮女子便讨水喝,还跟着乡间的孩童蹲在草棚里听村里的老秀才讲女鬼和书生的故事,全然没了从长安出发时的紧迫感。
阿叶心有不解,却始终不愿张嘴问。
青蝉是姑娘,早看出了阿叶有话说,可他自己不张嘴,公子粗枝大叶,根本不会注意到。
这一日,到了就近的城中,穆寒水趁着店小二上茶的空档,便问城中最好的花楼在何处。
阿叶手上的茶杯突然碎成了几片。
“哟!阿叶这是怎么了,茶不好喝?”穆寒水也举杯试了试,未觉得哪里不好。
阿叶道:“回主上,不是。”
穆寒水摸了摸鼻子,推开眼前的茶杯,吩咐道:“去换,要最好的茶。”
店小二挠着后脑勺,一脸为难道:“客官,这已经是本店最好的茶了,您要还是不满意,咱们这儿可有上好的女儿红。”
酒好是好,可光有美酒,没有美人相伴岂不白瞎了。
穆寒水往椅背上一靠,折扇轻摇:“美酒怎比得过花酒,罢了,茶有些凉,重新去泡一壶。另外,三间上房,至于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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