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以穆寒水的能力,如何发现不了刺青上的破绽,还有那阿叶,若不是自己食了鱼虾成那副模样,又岂会轻易将此事作罢。
阿叶唐突,穆寒水又忙中生乱,才叫别人钻了空子。
而他之所以看得明白,不过是因为自己始终是个高台上的看戏人。
旁观者清,他恰是旁人。
……
阿叶已经昏睡了过去,一路伏在穆寒水肩头,气息极为不稳。
“败兴的家伙!每次我一到花楼你总会出状况,坏了老子多少好事……”穆寒水左右留意着医馆,嘴里又不住的嫌弃,“那春宵一刻可是千金,千金呐!你赔我啊?成事不足败……”
咦?医馆!
穆寒水赶紧将人背进去,还未坐稳便喊人:“大夫呢?”
有伙计过来招呼,穆寒水看着心烦,便凶道:“他见不得鱼虾,午后误食,你去抓些清热去疹的药,快去!”
那伙计连声应着,只是穆寒水看那药材,抓好还得仔细煎煮,这耽搁这些个时辰,阿叶还要多遭罪。
穆寒水过去,不耐道:“就没有什么现成的药丸么?难不成这里的人都不害这种症状!”
那伙计小声道:“害是害,可哪有您的这位兄长严重。”
“嘀咕什么呢?”
穆寒水盯着他抓药,突然一侧的帘布掀开,从后堂里走出来一个老者。
那老者花白胡须,面色却康健红润,行动时衣袖生风。
柜前的伙计见了只是行礼,并未称呼。
那老者抚着胡须,一派祥和,“年轻人莫急。”
他缓缓走近,从宽大的衣袖里摸出了个小瓷瓶给穆寒水。
“每两个时辰服一粒,明日即可无恙。”
穆寒水将信将疑的接过药瓶,拱手弯腰作礼:“多谢老前辈,不知老前辈如何称呼?来日定当重谢。”
那老者笑道:“老朽不过是一介游医,途经此处,与少侠萍水相逢,姓甚名谁并不重要。”
他说完也未有一语道别,便径自从方才来的地方回了后堂。
☆、第 12 章
穆寒水弯腰见礼,直至人不见了才直起身。
仔细端详手中的药半天,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可穆寒水还是倒出一颗药在手心,送到阿叶嘴边又停下,回手扔进了自己嘴里。
药有些苦,穆寒水皱着眉头抱怨:“便宜你了,本公子试药的恩惠可不是谁都能赶上的。”
一旁的伙计看见了,心道这人是个愣头青,药都乱吃,便顺手倒了杯温水给穆寒水。
过了一刻钟左右,穆寒水确信药丸无碍,才用温水喂阿叶服下。
夜已深了,医馆不提关门,穆寒水也没有打算此刻带走阿叶,若这药并无作用,他便赖在这儿,免得回客栈再发现不妥,他不又得背着阿叶再跑个来回。
阿叶还昏睡着,穆寒水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憩,渐渐地也打起了盹。
均匀的呼吸声刚起,另一边阿叶的眼睛便睁开了。
伙计趴在柜台上睡着了,门大敞着,江上的夜风水汽很重。
阿叶放轻脚步,过去背朝门口站在穆寒水身侧,替他挡着吹进来的夜风。
有风吹乱了阿叶的头发,有几缕飘至身前来,轻轻扫过穆寒水的头顶,有几丝轻轻的搭在穆寒水束发的白玉簪上。
屋内烛火昏暗,也分不清是谁乱了谁的头发。
穆寒水靠在生硬的椅背上,睡的极不舒服,一直动。
阿叶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时打碎了一只茶杯,穆寒水被惊醒,立马回过头看阿叶。
见阿叶也像是要醒来的,便起身过去,“阿叶,醒醒,感觉如何了?”
穆寒水伸手去探,见烧退了些,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嘴上却道;“你可拖累死本公子了,大半夜的,连个睡觉的地方的没有。”
听了这话,阿叶又要跪下来请罪。
穆寒水见他又是这动作,保不齐接下来也就一句属下该死。
“行了行了,你还是站着,一跪下本公子便将你这张满是红疹的脸看个清清楚楚”,穆寒水别开脸:“丑死了。”
阿叶站着比穆寒水高许多,只要穆寒水不刻意抬头去看他的脸,自然也就看不见红疹。
其实穆寒水也不是真嫌阿叶丑,只是阿叶的脸原本是好看的,成这副模样,他心里说不上来的生气。
结果话到他嘴边,只剩下一句:丑死了。
阿叶稍稍退开了半步,应道:“是。”
穆寒水困了,懒懒道:“银子放柜台上,我们走。”
阿叶过去结了账,穆寒水已经出了医馆,阿叶大步追上,越到穆寒水身前弯下腰。
“属下背您。”
穆寒水一愣,双臂一张险些就跳上去了,可转念又收回手,道:“你身体还未好,走吧。”
阿叶未动,道:“无妨。”
穆寒水本还想说他几句,让他听话起身,可实在是困。
阿叶便乘机将穆寒水靠到自己背上,背着他往回走。
他脚步放的平缓,在静夜的青石板留下一串清脆的脚步声,江上的风和岸上的百万人家,都像是陪着穆寒水一块儿睡着了。
只有阿叶醒着,正在带睡着的穆寒水回家。
突然,穆寒水像是说着梦话,嘴里喊道:“攸宁,攸宁……本公子冷。”
阿叶听清后,脚下一顿,许久才又跨出一步。
开口唤了声:“主上。”
穆寒水睡梦中胡乱嗯了一声。
阿叶顿了顿,道:“他不在。”
背上的人又没了声音。
良久,阿叶再没有说话。
快回客栈时,穆寒水不知在阿叶背上呢喃了句什么不好听的话。
阿叶直接停下步子,直起身,确定穆寒水离地不足一尺时松了手。
穆寒水突然被人扔了下来,险些栽了跟头,加之夜风一吹,人瞬时清醒了不少。
靠在阿叶身上,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道:“怎么回事啊,仿佛摔了一跤。方才仿佛做了个梦,梦见我还在长安。”
阿叶没有回头,背对着他回道:“属下不知,您去问攸宁便可。”
“攸宁?”
能从阿叶口中听到一个小倌的名字,穆寒水确实被惊的不轻。
“怎么你对攸宁也有兴趣啊,不过被你这么一提,我倒想起方才梦里的人好像就是攸宁,他还给我……喂!阿叶,你怎么走了?”
穆寒水使轻功追上阿叶,道:“我说你最近越发无礼了,自从上次受了回伤,你便越发的肆无忌惮,全然不拿我当回事了,是不是?”
“……”
阿叶没有回话。
穆寒水有些生气了,道:“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老子这大半夜的,还在这儿吹风,你当我是闲得慌么。”
阿叶还是背对着穆寒水,一句话也没有。
“好,好!你给本公子回去,别跟着我了!”穆寒水道。
先是平白遭人追杀,接着又背这么大个人找了半夜的医馆,帮他试药,到头来还不落好。
阿叶脚下未动,但仍旧没有回头。
穆寒水哼了一声,心里却暗道:亏得你还不蠢,要是真敢走出一步,看我怎么收拾你。
夜里的更声又在深巷里响起,一声一声的。
阿叶叹了口气,走到穆寒水跟前,垂着头半晌。
半蹲下,道:“上来。”
“做什么?”
“背您回去,算是请罪。”
穆寒水左右打量了一番,反正也无旁人,便哼了句:“便宜你了。”
后跳到了阿叶的背上,一脸惬意。
街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笼挂在商铺门口,拖出一条很长很长的影子。
穆寒水靠着靠着,突然起了一股怪异的感觉,他发觉自己的脉搏跳的异常快。
穆寒水稍稍将胸膛抬起了一点,别跟阿叶贴太紧,若被人听见了,可是真的丢人现眼。
阿叶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啊?……无事,我只想忽然想到,你跟着我出来,青蝉一个人在客栈,有些不放心。”穆寒水搪塞道。
阿叶点点头,加快了步伐。
也不知阿叶走了多久,等回客栈时,穆寒水又睡着了。
阿叶未叫醒他,将人带回了自己房间安置。
守着青蝉的人回了任务,去查探莫轻雨的人也有了消息,说莫轻雨已经连夜启程往扬州去了。
又是扬州?穆寒水往扬州去,莫轻雨也赶着去。
“这一路,可再有武林人士往扬州去。”
那两个属下面面相觑,最后垂首回道:“是,他们大多收了……花家的英雄帖。”
阿叶猛地往身后的房间看过去,像是要盯透了一般。
他沉声道:“英雄帖,他也是。”
“是,比武招亲。”
接着阿叶一句话也不说,可周身的气场都不对,两位属下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房间里似乎有些动静,阿叶回过神,摆了摆手。
那两人齐声道:“主上息怒,属下告退!”
是穆寒水不小心从床上翻了下来,连人带被子滚到了脚踏上。
饶是这样,人都没摔醒,还大刺刺躺在那儿,睡姿与白日里的风姿卓越简直是大相径庭。
阿叶绷着脸过去蹲下,将穆寒水在拈花巷沾染了香粉的薄纱罩和外衫一并扯掉,又用棉被将人裹了个蚕蛹状才松手。
卷好了穆寒水,阿叶自己倒一步跨上了床,四平八稳的躺了下来。
也不管脚踏上蜷缩着的穆寒水。
可夜里安静,偏偏穆寒水在脚踏上还谁的异常香甜,扯着长长的呼吸。
阿叶在床上怎么也合不上眼,他倒是睡的挺香。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阿叶闭着双目伸手将人捞了上来。
被子有些凉,阿叶便生了后悔之意,重新换了床被子。
穆寒水在睡梦里感觉旁边似乎有个暖炉,他使劲往里凑了凑。
良久……
更声淹掉了夜里不知是谁的一声叹息。
第二日,穆寒水醒了个大早,却生生憋了一个时辰没敢动。
他早起睁眼,就总觉得哪里奇怪,顺手一摸,手上竟抱着个人,抱着个人也罢了,偏偏是阿叶。
难怪总觉得硬邦邦的,硌的他胳膊疼。
可这如何是好,长安那次还可勉强以照看阿叶的伤势为说辞,这次又拿什么借口来堵。
自己居然抱着块木头睡了一夜,这要是稍微一动,人醒了,还不得笑话死他。
不动又不行。
想到最后,穆寒水能用的最好法子就是打晕阿叶他再悄悄起来,这样一来简洁省事。
好几次,他手举到阿叶颈边却下不去手,这好端端的,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何况昨天晚上,还是人家阿叶发着烧把自己背回来的。
只是穆寒水却不知情,阿叶把他背回来后,还让他睡了小半个时辰的脚踏。
不成不成,穆寒水心道:自己干什么这么心虚,都是男人,睡一起怎么了,又不是多要紧的事。
心里这么想着,手还是不自觉的又伸到了阿叶颈边,还是敲晕开溜的好,这样便没人知道他做的丢人事了。
☆、第 13 章
正是这一失神,穆寒水手上一紧,整个人被迫翻了个身仰面躺在了床上,阿叶顺势压了上来。
穆寒水微惊,恼道:“你……放肆!”
他试着挣脱,却被压的更紧。
阿叶盯着穆寒水的眼睛,沉沉的看了半晌,翻身下榻,略低头站在一旁。
“属下以为是昨夜那帮杀手,冒犯了主上,主上恕罪。”
穆寒水本来是要借机恼火,好掩盖他险些敲晕阿叶的尴尬行径的,谁料阿叶认错认的这么快,倒让他失了先机。
干脆撑着胳膊坐起来,恬着脸道:“知道冒犯就好,亏我方才还想看看你身上的疹子如何了。”
阿叶抬眼,看着榻上信口胡说的穆寒水,应道:“有劳主上费心了。”
穆寒水被他看得心虚,便摆摆手,“哎唏,罢了罢了,反正你狗咬吕洞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本公子也不常跟你计较。”
阿叶没有接话,穆寒水捞过外衫,故意放慢了动作。
可他袖子都套进去一只了,也不见阿叶过来服侍,平常这些都是阿叶做的。
穆寒水余光扫见他还站着,便道:“你身体哪里可还不舒服。”
阿叶道:“都好。”
这冷冰冰的两个字便让穆寒水心里泛了怒气,他伸手套好另一只衣袖,坐到榻边,双脚放到脚踏上,道:“我当你烧坏了脑子,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阿叶过来,一只膝盖点地蹲在穆寒水脚边,替他穿好靴子,连腰带外衫一并整理好才起身退开。
穆寒水气冲冲的坐在案桌前,阿叶给他束好发,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屋里的气息跟着僵硬异常。
最后还是穆寒水先开的口,他道:“说吧,又怎么了。”
阿叶没有回话。
穆寒水冷哼了一声,抓起案上的白玉扇,抬手挥开了房门。
临出门前,冷冷道:“昨夜我险些被人杀死,你却明知自己身体的情况下故意吃了那些东西,偏巧你身体抱恙,那些杀手便找上了门。我并不追究你的失职或是其他,你却倒好,没有一句解释或一丝办事不力的自责,还在这里端起了架势,我寒水峰地薄,如今是放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说罢,只见身影一闪,人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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