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的服务员小哥哥小姐姐一路四十五度鞠躬,将他二人引去包厢。
路仁抓着贾怡的手,与他肩并肩、胳膊撞胳膊。
贾怡轻声笑道:“紧张啦?”
路仁偏过头去看那一张张桌子上冒出的腾腾白汽,不看他,“才没有。”
包厢在偏里侧,七拐八拐找对门,俩人一起伸手推,迎面便是一阵热烈的欢迎。
路仁淡淡扫了一眼,十二个年轻人,正好是贾怡科研组里的人数。
不得不说,包厢空间挺大,他们十四个成年男性一起,倒也不显得拥挤。
“组长,你带嫂子坐最里边那俩位置。”一格子衫小伙很是热情。
贾怡扶额笑道:“怎么,你们是怕我俩跑啊?”
“是啊,还指着两位付账呢。”又一小伙插嘴道。
贾怡不同这群狼崽子贫嘴下去,拉着路仁落座,两人旁边的小孩呢该递筷子的递筷子,该倒水的倒水,挺懂礼貌。
路仁两边都感谢了,想贾怡这组长还蛮得人心。
贾怡便按顺时针方向,一个个介绍,说个个都是他们公司的核心王牌;小伙子们第二性别都是A,但路仁进门来没闻到冲人的信息素,估计都喷了阻隔剂或贴了抑制贴。
没想到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A,在贾怡面前乖得跟小羊羔似的,路仁可记得贾怡在公司工作两个月后被上司调到科研组当组长那副苦巴巴的样子。
“十二个目中无人的小狼崽子,都是A,上司把他们放一个办公室,还让我这个A去管,确定不会出事儿吗?”
“天哪,我就说吧!打起来了!幸好没砸坏设备......医药费还是我垫的,虽然上司说公司给报销,但是饶了我吧!”
“哦,你问我怎么阻止他们的?就一手拉开一个,叫他们别打了呗,多大个事儿,就几行代码出错了嘛,吵吵两句得了,说动手就动手。年轻人,一点都不稳重。”
“我得捡起我的本科专业了,那些小崽子,一个比一个厉害,学历都高到吓死人,不拿出点看家本事是没人愿服我啊。所以上司是上哪儿找到这群奇葩的?”
“我现在发现我这信息素的另一个用法,就是空气清新剂。你肯定想象不到,榴莲辣椒清凉油等十二种信息素混在一块的办公室是什么味道。我要哪天撅在办公室了,都是那群狼崽子害的,不知道这算不算工伤,也给报销医疗费吗?”
“没想到这群狼崽子还有怕的人,平时一个二个都拿鼻孔看人的,被海外分部那位女士怼的,大气不敢出。幸好最近我的知识储量已经足够我把他们做的东西全部弄懂,然后指着大屏幕跟那位女士巴拉巴拉讲,才让那位女士勉强认同该项成果。连线会议一结束,小狼崽子一个个看着我啊,跟看再生父母似的。有个话多的小钱跟我说,如果这次的成果再被那位女士驳回,他们就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不是,这么严重的后果,他们一个二个都不和我说说?”
“我看这一个二个是真把我当爹了?我也就比他们大个五六岁吧,这么有代沟了吗?不过说实话,我确实是个当爹的命,捅什么篓子都得我顶上。今儿上司还叫我卷铺盖走人呢,篓子是真捅大发了,还好上司很理性,愿意给我们组再一个机会。呼,不得不说这家公司的待遇真的太好,吊打我之前待过的那七八家公司。”
“还是一群挺讲道理的小年轻,就是年纪小了点儿,在学校里呢又不大爱交际,所以都不那么会待人接物。现在挺有进步,我说什么都好好听着,听我讲完再提出异议,先前跟这群天才好好说几句话都不可能。”
“我算是明白上司为什么安排我去管他们了,一是让我去磨磨他们性子;二是想让我做他们这群不善言辞的孩子的发言人,在会议上不至于该表达的表达不出来。”
“工资涨了,请了他们一人一杯咖啡,不打架都挺乖的,虽然说的话题我不是太懂。”
“我觉得,我该带你去见见他们。”这是出发前,贾怡同路仁说的话。
路仁偏了头,听他继续说。
“他们......都挺关心我感情生活的,我俩不是已经成了吗?免得他们一天天烦我,就带你去见见。”
其实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成了,一句正儿八经的表白都没有呢。
路仁本想傲娇地哼一声,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郑重的“嗯”。
他瞥到了贾怡抿笑的嘴唇,透着红的耳朵和弯着的眼。
还是给老父亲个面子。
路仁稍稍抬了头,吻在贾怡勾起的嘴角,如同蝴蝶一般轻巧。
“那我也来自我介绍下。”路仁举了手上的大麦茶,“我叫路仁,道路的路,仁义的仁,是你们组长的男朋友,不是老婆请注意。”
“虽然身高劣势了点儿,但也同诸位一样,是个货真价实的A。所以麻烦别叫嫂子,叫哥就行。”
小年轻们面面相觑,不知谁嘟囔了声:“那你们平时怎么分上下?”
众人咳嗽的咳嗽,敲碗的敲碗,试图盖过这个尴尬的问题。
路仁抿了一口茶,大大方方地说:“一般你们组长在上边,我偶尔。”
贾怡捂脸,自家祖宗真敢说啊。
“可你们都是A,平时相处不会打起来吗?”许是第一个开了个尺度过大的好头,第二个问题也接踵而来。
路仁瞧一瞧要把自己埋进桌子底下的贾怡,“我俩还好吧,大学就是室友,一起住了十年。他老好人一个,我有时候想找个理由打架都找不着,没办法,人太好了。”
贾怡把挡脸的手拿下,“难得啊,你夸我。”
“我之前夸过你好看的,别给我装鱼只有七秒的记忆。”路仁一本正经。
“那,那路哥,你和组长是怎么好上的?”又一小伙踊跃提问。
这菜还没上来呢,都赶着下饭吗?
贾怡为避免祖宗又做什么惊人发言,赶忙答道:“就一两个月前。”含糊其辞,一笔带过,眼睛盯着门祈祷服务员们赶紧麻溜上菜。
众人哗然:“你们同居了十年诶!”
“就做了十年的兄弟嘛,处对象还只处了不到两个月。”路仁用胳膊肘怼怼贾怡,让他帮忙把桌子那边的开胃果盘转过来。
贾怡任劳任怨地伸出手扒拉转盘。
“你们可真能忍啊。”又一小年轻低声说。
路仁拿到果盘里的西瓜,不可置否地笑笑:“还行。”
贾怡忽然就有那么一点后悔,自己干嘛这么想不开把自家猫带来和这群狼崽子聚会的?
“所以为啥这么多年了,你们才捅破窗户纸啊,路哥?”菜品已经上齐,贾怡正忙着一边和能喝酒的小崽子推杯换盏,一边给自家祖宗捞虾滑和牛羊肉,不成想没防住多话的小崽子又提起恋爱话题,而且指名道姓冲路仁去。
路仁咬了口虾滑,含含糊糊说:“我俩也没捅破窗户纸啊。”
“哈?”这回不光提问的小年轻惊到了,一旁的贾怡也吓得羊肉掉进辣椒酱里裹了一圈。
路仁用眼神示意自己不会吃辣的,贾怡只得把羊肉放到自己碗里。
另一边还有只顾吃没注意情况的,左顾右盼打听清楚了,和同伴一起眨巴眼望着路仁的方向。
路仁慢条斯理地把第二口虾滑喂进嘴里,“我们还没正经表白呢,所以哪儿算捅破窗户纸?”
“不会吧,你们不都已经......”小年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筷子挑着的几缕金针菇悬在空气里,颤巍巍地滴下了一滴辣油。
“嗯,对,我们已经啥事都办过了,就差领个证和表个白。”路仁正好趁这左右没人动筷子,把浮在清汤锅里的最后一粒虾滑捞起。
“组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小年轻拖长声调起哄。
“不是,我们怎么就没表白了?”贾怡有点儿懵,没表白他怎么可能对他家猫随便亲亲抱抱,他俩又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你好好想想,我俩有说过那种书面意义上的表白的话吗?”路仁也睁大了小眼睛,话说这么久了,你还没意识到你没正式给我个话吗?
贾怡大脑闪过一堆乱码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我爱你”“我喜欢你”的弹幕,好像似乎,他确实没从嘴里说出过这样的话。
哦,完蛋!
路仁眼睁睁地看着贾怡嘴角的微笑渐渐僵硬,就知道这大猪蹄子肯定是忘了。
苍天啊,他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结婚对象?
但路仁也不能让这当组长的在自个儿组员面前尴尬,也只得撞撞他胳膊肘,让他给自己夹菜捞肉,翻过这尴尬的一篇。
而组员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啊,继续起哄:“择日不如撞日,组长,就今天表白呗!”
好,狼崽子,你们等着接下来一个星期加班到深夜吧!
贾怡心虚地拿过杯子,喝了口啤酒,压压嗓子眼里的火。
路仁放弃支使贾怡夹菜了,只得自己上手来,“还是择日吧,我黄历还没看好。”
他试图捞起那在乳白色汤汁里上下沉浮的圆滚滚的香菇,好几下没得手。
贾怡叹口气,取过一旁的漏勺,帮他一下子捞了好几朵放进碗里,“带我一个。”
路仁挑眉,舔了舔自己虎牙,笑道:“行。”
组员们:有吃到狗粮,谢谢组长。
没想到路仁跟这群小年轻还蛮多话题的,因为都是宅男的缘故么?
贾怡端着老父亲的架子,给自家猫投喂的同时,努力想听懂这群二次元的语言。
奈何,失败。
不过路仁,你咋回事?你那老婆我认识不?
“别闹。”路仁给一直扯他衣角的贾怡一个白眼,继续和小年轻们兴致勃勃地聊。
贾怡:假笑,苦涩。
倒也难得见路仁跟一群朋友聊这么开心,路仁交际圈子简单得很,通讯录里除了贾怡也就编辑和大学那个有钱室友。
连路仁父母都没有。
贾怡知道些许路仁家里的事情,自觉地避开相关的话题。
但路仁挺乐意同贾怡回贾怡的家,从大学那会儿开始。
偶尔口误,会喊贾怡父母爸妈。
不过现在可以正经喊爸妈了。
贾怡眯了眼,盘算着怎样同父母出个柜。
虽说这现代社会包容性强,但同性结婚被法律允许也不过几年前的事儿。
方才看这群小孩的反应,是有被惊讶到的。
这群孩子打小生活在大都市,又经过一流学府的教育,所以一瞬之间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他家是个四五线开外的小县城,父母是传统的BO配(小县城A比较少),哪能那么轻易就接受自己儿子的兄弟变儿媳?
况且还有生儿育女这一大难槛挡在他和路仁面前。
难搞哦。
贾怡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还是悄悄把路仁手边的果酒换成了果汁。
而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跟路仁正经告白。
秋天的夜风凉飕飕的,贾怡扣着大猫的手,听他意犹未尽地讲聚会上的事。
路仁得得瑟瑟,说他加了贾怡全组人的微信,这对于一个社恐来说,是个了不得的进步。
贾怡为他高兴的同时,仰头望天,想他们又得搅和在一起,聊他不知道的老婆了。
心塞,卑微。
他们没挤地铁坐公交,就手牵手,溜溜达达沿人行道走回家。
大概一个小时的路程,不算太长,够一路慢慢地走慢慢聊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贾怡忽然想到,哪天他要同路仁正式告白,会在像现在这般漫不经心、不着边际的氛围里。
不过,不是今天。
今天不太正式。
☆、生日礼物还能提前要的吗?
“难道不能吗?”路仁眨巴眨巴眼,“反正迟早都得给我的。”
“这就没惊喜了嘛。”贾怡无奈,抬手呼噜了两把大猫的毛茸茸的头。
“我可宁愿不要您老人家准备的惊喜。”路仁半眯着眼享受着被呼噜,轻声嘟囔道。
“那每年的生日蛋糕你都吃完,没半点儿剩的。”贾怡干脆把人揽怀里,听他呼吸和心跳,不自觉勾了嘴角。
大猫吧唧了两下嘴,说:“咱也不能浪费嘛。”
好一会儿才听出来些什么,“你不会今年还只送生日蛋糕吧?”
这会儿轮到养猫人心虚地望着天花板,“嗯......是有这么个打算。”
“我就知道。”路仁把脸埋进贾怡棉质睡衣里,嗅着他身上沐浴露和洗涤剂交织的清香味道,“所以啊,今年我提前打招呼。”
“那祖宗,你要啥?”贾怡垂眸瞧他。
路仁抬眼对上视线,笑容中眼眸发亮,贾怡感到一丝不妙。
“当然是我老婆的手办啊!十周年特别版,婚纱不要太好看!”
“老婆?婚纱?”贾怡轻易便将大猫压制在床,“宝贝儿,给个解释?”
路仁不慌不忙地舔了舔嘴唇,抬手兜了贾怡脖颈,吻在那故作凶狠的薄唇上,“就那位蓝色头发的,你见过......以前都没钱,我也舍不得买,就错过了好几版;现在好容易赶上了十周年,所以爸,看看儿子吧!”
“求人的态度还得诚恳点儿。”贾怡似笑非笑,想到明早的工作,翻身躺回自己的位置,省得被祖宗撩得起了火。
“但我生日欸,这礼物不是你应该送的吗?”路仁不屈不挠地贴上去。
“给自己男朋友送个老婆?”贾怡不动如山。
“没想到啊,爸,您还吃手办的醋呢?”路仁笑嘻嘻道。
“我这叫维护自己正当权益。”贾怡一本正经。
“行吧行吧,不要了不要了。”路仁挪回自己的位置,背对着贾怡把被子盖好,“睡了,关灯昂。”
“其实......”贾怡起了个头,又生生把句子吞了回去,不能这么惯着猫,虽然他买还是会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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