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就是这样了。
江熠把季祯的整个手掌都收进自己的掌心,“你喜欢西陆吗?”
他问得直接而不同以往,让季祯都愣了愣。
咳咳,其实这个问题怎么说呢,回答起来颇有技巧性。
季祯真的挺喜欢西陆的,他看见西陆的呆呆的脸就想捏捏,听西陆慢吞吞说话就想逗逗他,见到西陆季祯也觉得挺高兴。这肯定是有点喜欢西陆了,只是这种喜欢季祯又不知道怎么说。
因为他有时候看见自己的侄孙们也是这个情绪。
但江熠已经摆明了是个醋缸子,季祯想了想就说:“我若说不喜欢他,你肯定不相信。”
他坦诚道:“我有点喜欢他。”
季祯话音一落,还不等聪明地说出后半句转折,他的手就被江熠重重握住,一下感觉他的骨头都要错位了。
“哎呦喂,”季祯叫了一声,连忙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皱着一张脸把手甩了好几下嘴上骂道,“你想把我的手给废了?”
“你说你喜欢他。”
“我当然喜欢他,他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便没有喜欢了?”季祯本来是抱着几分故意醋江熠的心态,却没想到他的醋这么猛然这么让人防备不住,反过来没有让他得多少爽快,差点还害了自己的手。
江熠的心里本来已经起了许多恶念,闻言又怔住,听季祯接着说,“我喜欢他是朋友,喜欢你是相好,这大有不同,”他解释完还是忍不住因为手上传来的痛楚而想要骂江熠,“你下手怎么这么黑,是不是早就想要残害我?”
他拉过江熠的手,用力揉搓摧残,自己感觉自己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要让江熠也感觉感觉自己前面所受的痛楚,然而江熠的神色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有半分改变。
季祯不由有些泄气,最后拿起江熠的手,在他的手背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小兽般呲牙威胁,“我吃了你!”
江熠说:“大有不同也不能说喜欢他。”
“喜欢他就是喜欢他,为什么不能说?”季祯觉得江熠霸道,“皇帝老子都不能拦着我不能说,你能拦住我?”
他伸手去扯江熠的脸颊,“难不成你比皇帝老子还能耐,一个手指头捏死我吗?”
季祯摆明就是不听江熠的话,他自小就是随心随意惯了的人,怎么说话怎么会由着江熠规定。
季祯说得畅快,然而一旁的若华看了却胆战心惊。
她不晓得自己家爷是胆子大还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江熠眉目间的冷霜,一个指头捏死人什么的,若华并不怀疑江熠能够做到,甚至不太怀疑江熠真的会捏死某个人。
若是旁人江熠此时已经不抱有任何耐心,然而说话的是季祯。纵使他说的话不那么让江熠满意,他对季祯却也无可奈何,同时抱着一种纵容的心态看他。
季祯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自在安然地重新转头看向窗外,他才不惯着江熠。
马车行驶缓慢,季祯的视线里面,有两个小孩儿眉目可疑,走路喜欢往人堆里挤。季祯本来没太在意,然而下一刻看见其中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从一个中年男人身上掏出一个小荷包以后掉头就跑,季祯的眼睛才睁大了一点。
马车往前行驶,恰好和小孩儿的奔跑路线一致,季祯眼见着那小孩儿跑到前面一处角落里,将手上的荷包拿出来交给了一个看着就是地痞流氓的男子。
男子将荷包拿在手里掂量两下,面上露出一点不太满意的神色,他把里头的铜板倒出来,随手递给孩子一个,然后把剩下的人都放进了自己的兜里,又拍拍孩子头,让他走了。
季祯看得眉头直皱,却也没有插手的意思,这样小偷小摸的事情太多了,他现在就算是下去管了也不过是至多阻止这一时,这样的惯偷明天后天照样上街行窃,如何是他能够制止的?
等马车行到了闹市街头,季祯就让车夫停车,自己和江熠下马逛着。
闹市上各种店铺开张,小吃摊位爷开着,甚至还有卖艺杂耍,变戏法的,各种各样正在热闹时候。
季祯拉着江熠,他们两个的衣袖宽大,把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差不多全都挡住了。只是两人的衣着与容貌都太过出众,与常人相比明显不同,还是引了不少目光。
季祯站在人对外面看杂耍,仰头看见一旁有个小娃娃被父亲举在头顶,高高骑着父亲的脖颈。季祯嘻嘻一笑,正想拉着江熠让他看骑大马的事儿,再逗一逗江熠,只是还没等季祯开口,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腰被人碰了碰。
季祯本来以为是江熠的手,正去看江熠,却发现江熠拉住了一个男孩的手,把那男孩吓得够呛。
男孩的确是吓得就差魂飞魄散,那正凝视着自己的目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决断他的生死,让小男孩不由自主地颤抖不休。
“怎么了?”季祯先是好奇,继而去看那小男孩,却立刻发现一些脸熟的感觉,他一皱眉,继而认出男孩,也一下明白了江熠抓住那男孩做什么,自己刚才感觉腰上的触碰又是谁。
“好你个小贼。”季祯往后退了两步,离开热闹的人群,又让江熠放开那孩子,“竟然偷到了我头上来了?”
小孩儿哇的哭了,他什么都没有偷到,反而被吓得够呛,此时鼻涕眼泪全都出来了,糊在脸上看着还有几分可怜。
几个跟在不远处的小厮爷靠近过来,知道了这孩子是个小贼,便要接手去处理。
正在这个时候,有个人忽然跑过来拉住那小男孩狠狠在他的屁股上拍了几下,疼痛让小孩儿哭得更是哇哇响。
季祯一看,这后面来的不也是熟人?就是刚才收脏钱的男人啊。
男人现在活像是一个痛心疾首的家长,“早让你别干这样小偷小摸的事情,丢人,”他一连串熟练的骂跟着打屁股的动作出来,明显早就有了套路,故意这样配合着被抓的小孩脱身的。
季祯看着他打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男人主动抬起头来有些歉意地对季祯说,“两位公子实在抱歉,这孩子就是有这小偷小摸的毛病,也不是没有教他改过,可是怎么都不听啊,唉,做父母也难啊。”
他将千万责任都推到了一个孩子身上,恍惚让江熠如同耳闻指责,心中又有几分更觉母亲之死与自己有关系。
他本就没有完全想通透这件事,此时更有一种要落入死胡同的感觉,心中火煎油烹,说不出的难受感觉。
正在这个时候,江熠的耳边却忽然响起季祯的声音,他一长串话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更如同惊雷响在江熠的耳边。
季祯知道内情,听了这话实在恶心,直言不讳地骂道,“明明父母在旁指点为之,却将卑劣之事怪罪于孩子身上,真是可恶至极,孩子生来纯净,后天如何行事不全凭父母教导?我最恨那些不教孩子走正道,反过来怪罪孩子的泼皮赖子,这样的父母实属最下流之辈!”
季祯说完感觉爽快了一些,又感觉握着的江熠的手动了动,他随意加了点力道,更握住江熠。
第七十七章 江湖骗子罢了
季祯畅快淋漓一通骂完,那男子孩子也不敢和他顶嘴,只那男子大约也从未被人这样骂过,即便脸皮很厚也忍不住脸色有点发红。
季祯顾不上他,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江熠反过来越握越紧,正要却看江熠,就听见身后一阵爽朗笑声,声音也算季祯很耳熟的。
他飞快转头看去,果然见到梁冷站在自己身后。
“你笑什么?”季祯直觉梁冷的笑不是什么好意思,不满地问。
梁冷不知是干什么去了,有些风尘仆仆,面上也带着明显的疲惫。季祯想到昨天和今早都没见他人影,恐怕是一夜都没有回来,却没想直接在街上遇见了。
梁冷在季祯面前老是这样那样笑,仿佛是一见季祯便忍不住似的,梁冷自己说是见了季祯心情就愉悦,季祯却并不多相信,反而认定梁冷是个促狭鬼罢了。
梁冷收起一半的笑容,“只是觉得阿祯说得很对。”
这还差不多,季祯懒得和他计较。
江熠却有要计较的地方,“别那么叫他。”他的语气好像还似平常般波澜不惊,可话语里面的火药味与不客气谁都听得出来,一时场面因为江熠的话而冷在那里。
梁冷和季祯都有些没想到江熠的这个反应。梁冷这么叫季祯是早有的事情,江熠理应当不至于有这样的反应。
梁冷启唇欲言,方才被季祯说了一顿的男人挂不住脸,又听出季祯他们都是外乡口音,也就没那么怵,开口就是没皮没脸的一通话,“公子有钱有势,哪里懂得我们的苦处。”
季祯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听了这混淆对错的混账话,忍不住还想骂人:“胡说八道些什么,偷窃竟也成了对的事情了吗?难道你只偷过我的,没偷过别人的?只怕比你尚且穷苦些的荷包你也不是没下过手,自己这样就罢了,带着孩子就太丧良心。”
岂料那男孩自小跟着自己父亲一道偷窃,早将之当成谋生的活路,并不觉得哪里有错,更听不得自己父亲被人这样奚落,当下也梗着脖子说:“是我自己愿意的,骂我爹做什么?”
“你愿意个糊涂蛋,”季祯瞪着眼睛道,“豆丁大的孩子还不是教你如何就如何,歪的正的你岂能分辨,倒是能往自己身上揽错。”
他说到这里见父子两个小贼还是没有半点听进去的意思,就知道自己这番算白费口舌,干脆失了耐性对仆从道:“去去去,领远些去。”
这么一打岔,刚才想要和江熠说什么也给忘了。
梁冷倒是多看了江熠两眼,只是当下街上人来人往,他也并未再说什么,仅和季祯告别,“我先走了。”
季祯自然不留他,让梁冷自便。
见到梁冷,季祯又想起些正事儿来,只是低头看一眼自己和江熠牵着的手,再看看江熠好看的脸,他多少带着点飘飘然的觉得当下多享受一刻是一刻。
江熠如此醋劲儿,季祯受用得很,下意识站在江熠的角度想事情,觉得他和梁冷应当没什么旧情,就算是有也给自己截胡了,至于他母亲的事……季祯还带着点犹豫,但要让他相信江熠弑母,他怎么也觉得不可能。
倒是江恪那人可疑,也许问了他也没个实话。
云顶峰出一个江熠实属难得。
季祯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不知不觉就想得远了,等神思一收,忽又有些警觉,晃了晃脑袋想果然是美色误人,便是牵这么一会儿手,他便全然为江熠想起借口和理由来。
两人肩并肩往前已经又走了好几步。
季祯又想,方才那对贼父子,儿子被父亲教成那样,江熠表现出的对江恪的尊重,岂不是说明江熠肯定也多少受到江恪很多影响?
他想到一重可怕的结果,那就是等江熠老了,难不成会变成江恪那种样子?容貌衰减倒是其次,若江熠也变得那样古板可怕,他恐怕见了江熠都想跑。
季祯心里抱着怀疑,嘴上忍不住就要问:“孩子是不是都会像自己父亲,有没有明知道自己父亲不好,还要像他学的呢?唉那般的傻孩子不知道是怎么教出来的。”
他委委婉婉地说了这么一通,思忖着是不是有些词不达意,也许换个说法会好些。
季祯却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话以及现在这些言语,对江熠的触动多大。
江熠内心那些理不清的情绪与悲观,忽然都被人引导出去,这么多年以来,他学的总是自省与情绪的内敛。以至于到了这样的时候,他依然在内心默默煎熬,忍受痛楚。
而季祯在无意之间告诉他,那些都不全是他的错。
他的话语带着任性与指责,落在江熠耳朵里的却是最温柔的安慰。
江熠问季祯:“那你这样的是怎么教出来的?”
他真的只是好奇像季祯这样的孩子自小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才会造就这样讨喜可爱的性格,可这话说在当下却有种古怪的挑衅味道,怎么都不太像好话。
季祯听了不敢相信地看着江熠,觉得他是不想好了,嘴上自然是不饶人,回道:“我这不是教出来的,我这是惯着宠爱出来的。你当寻常人家能得我这样的孩子?”
他一脸你想得真美的表情,说完却见江熠眉目认真地看自己,好像并没有与自己吵嘴的意思。
琢磨出好像是自己想得多了,吵了个单方面的嘴,季祯略有些不自在。
他瞥见不远处有个卖糖饼的铺子,指着道:“你去给我买个糖饼。”
江熠闻言先看了一眼两人依旧握着的手,犹豫一下才松开,往前走去。
季祯缓了一口气,往旁边晃荡两步,眼睛瞄着江熠,余光里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从旁边走过,脚下踩到了有青苔的地砖,一个踉跄眼看要摔了。
季祯反应飞快,一个箭步上去把老头扶住,“小心!”
好在季祯出手即使,老头稳住了身形,歪了两下并没有倒下去。
人既然已经站稳,季祯便要放手,可却感觉自己的手被老头抓得紧紧的。
这是个什么意思,讹人吗?
季祯不解,又见那老头抬起头来看自己。不过一看清老人的脸,季祯就不太确定用看自己这个形容到底准确不准确了。因为这老人家明显是个盲的,双眼紧闭还有些凹陷。
但他的确有种自己正在被看的感觉,一时说不上来的奇怪。
“哎哎,你这命格,”老头面露惊奇,好像因为想要说的话太多,挤在嘴里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更好,显得震惊而犹豫,“我算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见你这样的命格呀。”
哦,季祯听明白了,心里也清楚了,这大约是个算命的老头,这样俗套的开头,又大概率是个骗子来的。
但是这老头的头发几乎都是白的,季祯到底是不想对他粗鲁,准备随便说两句或者给点赏钱只当自己算了个命就打发他走。
老头终于想明白自己要说什么了,深吸一口气对季祯说:“你这命格,”
季祯以为他会说天生富贵,命格极好之类的,这样自己就权当他说的对,却没想到老头下半句的转折让季祯着实猝不及防。
“你这命格要割肉喂鹰,舍身饲虎来普渡苍生啊。”
季祯给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不吉利的疯话?
他连忙挣脱老头的桎梏,旁边的仆从也已经拦在季祯身前,趁着季祯挣脱出来的这片刻中,一边一个强挟着这老头将他带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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