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冷静的城主确实一瞬波澜,“我喜欢一个人,我想掏心窝子对他好,不想让他受到一丝伤害,即使这是残忍的,我也想尽最大可能,守护他一抹微笑。”
这一次,席姜没有再说话,这何止是残忍的,亲手让深爱的人忘记自己,无论对裴九冀还是对程北漠自己,都是凶狠的酷刑。
“这是最后一次,请你一定要拦住他,如果我发生什么意外......”
“你说过你会变强强到足够保护他。”
“是啊。”年轻城主看了眼远方的天空,深远长久,未出口的话却等待着回答,“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他。”
那时候,在归途中迷失方向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在指引他?
裴九冀分明感觉到,是程北漠在指引他回去!
可是为什么,他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为什么会是程北漠?
为什么他的身体里会有程北漠的痕迹?!
“啊!”惊呼一声坐了起来,又做噩梦了,裴九冀全身冷汗惊魂未定,抚了抚额头粘腻发丝,自从在白城学院有一天在程北漠房间赖了一次床后,很久没做过噩梦了,怎么回事。
一颗药丸被塞进嘴里,顿时神清气爽,整个人通透了起来,裴九冀抬头眨眨眼,有些愧疚,“对不起。”
席姜面无表情,对于不听话的病人,一定要狠下心,“何必跟我说对不起。”
裴九冀接过水,喝了一口,回了他,“我喜欢一个人,所以无论如何,我必须救他。”
席姜盯着裴九冀清澈的眸子看了许久,终于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发怒似地抽了碗,给他按倒睡觉,自顾自甩手,“走了,一个小时以后来查房。”
裴九冀有些懵,却裹着被子笑了笑,“席姜!”
席姜停住,没好气,“干嘛?”
“你不是庸医。”
“除了你也没人敢说我是庸医吧,裴九冀?”
“那以后,也只能我说你是庸医。”
“??”刚说不是来着,席姜正要回来过问,裴九冀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一五一十数落,“你就说你在王者峡谷那个蔡文姬,什么时候奶活过我。”
席姜冷哼一声,“还不是你太浪。”
裴九冀挑挑眉,“你蔡文姬出闪电匕首?无尽战刃?还是什么来着?暗影战斧??”
“闭嘴。”席姜淡淡一声,冷喝,“再不睡觉我扎你了。”
“好!席大夫!”
这一次,倒是挺乖。
终于结束,裴九冀这一觉睡得昏沉,从前一天晚上,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艳阳高照。
主要是他也不是自己醒的,而是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钻进了被窝,刚刚抬腿,却被紧紧抱住,“九九......”
一声无比熟悉的呼唤。
只是翻了个身,裴九冀竟然继续睡着了。
所以当大家赶到的时候,看到这样一幕,程北漠坚实的臂弯紧紧拦着裴九冀,裴九冀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头发被蹭得凌乱,他却安详无比合着眼,口唇微张,呼吸全部打在程北漠脸侧。
灼热阳光打进房间,本不想打扰这静谧的一切。
他们还是把这两个人唤醒了。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裴九冀才好不容易理解了这一切,指指不管什么都硬生生抱着他,仿佛拖油瓶拖在他身上的程北漠,
“也就是说,北漠已经修复程序,但是程序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这几天他可能会突然降智?”
他们点点头,裴九冀抓了抓脑袋,“降到几岁来着。”
他们敢也不敢回答,“三,三岁。”
“什么!”
“九冀大人莫慌!城主实乃神童,三岁的城主就会通读古今,计算高等数学,智力超凡,绝对......”
“你跟我说他三岁可以上天,那他也还是个三岁的熊孩子啊!马德!”
在裴九冀舌战群雄时,程北漠突然抓着他,看到他生气,他竟然害怕了。
在热切的目光下,裴九冀只能长叹一口气,做了一个假到极致的微笑,简直是皮不笑肉也不笑,“北漠漠乖,自己去玩。”
“不要,九九陪。”说着,出于小孩子的本能,程北漠想要更靠近裴九冀,贴心的和他在一起,居然,居然在扯他的衣服?
一众人表示下面的不是他们能看的画面,干脆把城主丢给二当家之后,逃命一样跑了?
遭遇史诗级降智的程北漠,脑子里哪还有什么通读古今,计算高等数学,在看到裴九冀后,满心满眼都是裴九冀,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九九,继续睡觉觉。”
小孩智商下,想要做一件事执着地要命,力量也大的出奇,裴九冀上衣被解开,冷风灌了进去,怒吼一声,“程北漠你不要得寸进尺!”
而程北漠已经得寸进尺了,一双手直接滑了下去。
“唔......”腰间一软,裴九冀无法抑制的一声,这身子早被程北漠弄得敏。感无比,只是触摸便有了反应,就当裴九冀要挣脱的时候,突然的热度贴了上来。
裴九冀被程北漠按回了被子里,程北漠却只是抱着裴九冀,在他毛茸茸的发梢蹭了蹭,眯着眼,“睡觉。”
原来真的只是睡觉而已。
裴九冀趴在程北漠怀中,虽然变成了三岁,霸道还是一样霸道,想把他护在怀里,不想让他受一丝伤害。
隐了个笑容,裴九冀淡淡一声,“罢了,就陪你玩几天,反正你也就是和我来迷城刚见你时,差不多任性。”
那时做测评不小心装了奇怪的程序,程北漠一系列幼稚却单纯的行为,倒是有些怀念。
像是那时候一样,总喜欢硬赖人家被窝,裴九冀把头埋进他怀里,同样的话,“最后一次。”
又抬起了头。
等,等一下,现在不出意外是中午吧,中午为什么要睡觉???
☆、一百五十一颗粒子
“计划推迟,出了点事。”裴九冀对通讯说道。
柯七柒有些担心,“哥哥......”
裴九冀安慰女孩,“没事,哥哥还能撑。”
纵使知道他是他们的光,是他们永远不会泯灭的信仰,但柯七柒还是担心,他总是妄图独自撑起天堑,这么坚强的一个人,如果真的倒下了,又有谁能撑着他呢。
“哥哥。”但柯七柒还是要告诉他,“关于人类未来计划组我们在白城学院图书馆,调查到了新的事...当年程教授组建人类未来计划确实不只是为了唤醒儿子,而是真的想要打造世界最强武器。”
“什么!”裴九冀惊讶道,一直以来包括凌正轩,对于程教授,都不能相信这样一个想要救赎的人,会去做冰冷无情的杀戮武器。
然而事实是,这就是事实。
柯七柒说道:“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人问你购过全息粒子技术吗?”
裴九冀当然记得,似乎是一个什么神秘组织,在世界范围内收购最新技术,当时还在上学的裴九冀,暂时无法组队研究,以为自己是在帮助世界科技发展,所以理所当然卖给了他们。
后来发生什么,他对那几年的记忆一直很模糊,只记得六年前发生了什么变故,全息粒子技术得到了广泛应用。
如果当时全世界收购的正是人类未来计划组。
“那......”接着的话,裴九冀没有说下去,那程北漠知道吗?
明知他最讨厌武器,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制造武器,都是绝对不可原谅。
程北漠知道程教授组建人类未来计划的目的,真的是最强武器吗?如果他知道,又该如何面对他。
......
虽然说程北漠是突然降智,降的是心智却不是智商,清晨的时候,裴九冀像是送幼稚园小朋友上学,硬是把程北漠送回了大殿上班。
裴九冀硬生生把哼了吧唧的程北漠按回去的时候,护佐和护佑简直感激涕零,对他们二当家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差干脆不要城主,帮着二当家篡位了。
“算了,就算你们想要我,我也不想要你们。”二当家无情拒绝。
护佐和护佑在工作间隙突然想了起来,“你说二当家是不是嫌弃我们。”“不要说,你不要说出来。”
程北漠终于完成工作,准备回家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两个护法正蹲在墙角掰花瓣,“二当家喜欢我们。”“二当家不喜欢我们。”“二当家......”
将程北漠送过去,裴九冀倒是清闲了不少,隔壁新搬的邻居太热情,串了不少肉串,喊着裴九冀在院子里烤肉吃。
裴九冀这房子在路口,门口明亮又畅快,东边一棵银杏树,经常有路过的小喵在树上晒暖,院子被铺上了精致石砖,就像是个小型游乐场。
未名和他家的小朋友在院子前的大路上打打闹闹,偶尔有车奔驰而过,流克笑着招呼他们,“有车来就去未名家躲着。”
“好~”两个小朋友齐齐应下。
一切平淡得顺理成章。
裴九冀拿着本《全息粒子组建学》坐在门口晒太阳,流克端了盘子坐过来,男人在暖暖阳光下,周身被晕开模糊的痕迹,这场景温暖似乎梦境。
“我听说......”流克浅浅笑着,裴九冀应了一声,他就像是寻常人家聊家常一样寻常,“我听说城主是重金聘的你,是真的吗?”
“啊?”裴九冀微微抬头,又沉下头去,“我给了他整个集团娶过来的还差不多。”
流克,“你该不会只是懒得管吧。”
“......”被发现了了。
流克轻笑了一声,“你脸红了。”
裴九冀确实觉得耳根发烫,合上书轻拍,“你这都是哪听说的。”
“我还听说,你们刚见面就住在一起了,每天睡在一张床上,真的什么都没有吗?”流克笑得不怀好意,一脸我要八卦快隐藏不住了。
这听说倒是半真半假,只是当时裴九冀也没想到,最后还能睡到一起。
调戏小朋友的活动到此为止,流克坐了回去,这对年轻小恋人脸子太薄,表面上厚脸皮的小朋友,其实谈起喜欢的人没两句脸就红了,他都怀疑再调戏下去,裴九冀会哭着跑回去。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流克突然上前,由于贴得太近,裴九冀男生强有力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流克眯了眯眼开了口,“你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
“啊?”裴九冀被问得一片糊涂,这个问题没太听清。
流克盯着他重复了一遍,“如果你们不是早就认识了,为什么未名已经这么大了。”
“未名是......”裴九冀解释得太过认真,收敛起无意的温柔,面容无比凌厉,认真到正在和流克讨论一个学术问题。
流克一声轻笑,坐了回去,“我知道未名是AI,开了个玩笑罢了。”而他坐回去的主要原因是,他刚刚竟然在发抖,少年一双清淡的眸子凝成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水时,竟然认真地让他感到害怕。
那一瞬间流克突然意识到,眼前坐着的并不是邻居家等着先生回来的爱人,他是裴九冀,迷城二当家,裴柯集团少总,全息粒子发明者裴九冀。
裴九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释放出的气息,令身边人感到了压力,原本他也不会这么认真,只是最近太累,累到没有开玩笑的力气了。
但他还是努力放缓语气,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和你爱人认识的?”
此时两个孩子跑累了,跑回家长身边,未名趴在裴九冀身上,流克抱着他家小包子,展开了回忆,“我们很小就认识,那个时候......”
他讲得无比动容,裴九冀从他眼底泛起的阳光可以看出,他很爱他,他也很爱他,平淡却又炽盛的爱情,融于亲情却又凌驾生活,这就是绵延持久的爱情。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这样的平常人家,从小结识一起长大,只是三十岁的年纪,却有这么多回忆。
有时候裴九冀经常想,如果从小就认识程北漠就好了,在这之前的程北漠,会是什么样子呢?
坐在摇椅上看风景的人,还不知道自己也被当成了风景。
程北漠回来了有一阵,只是不忍心打破片刻的寂静,一直伫立在不远方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他。
偷窥之人突然隐了隐眉头,知道他身边人的身份,还是忍不住心底醋酸,什么时候这两个人关系这么好了。
流克显然不知道裴九冀看似认真听他讲,其实脑子里早就在想自己家的人了,他还在滔滔不绝,“我家先生啊,还真是个好先生,你说是不是啊。”
裴九冀的思绪刚好回来时,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心里笑了声,什么嘛,有什么好炫耀的。
黑影压了过来,裴九冀突然跳起身,对那边挥挥手,跟流克说了一句,“我家城主回来了。”
流克一声轻笑,推他回去,“快回去吧,他可想你了。”
明明最喜欢炫耀的,是这位小朋友吧。
回去的时候,程北漠还是冷着一张脸,把赖在裴九冀怀里的未名丢到一边睡觉去了。
裴九冀似乎没有发现他的不爽,自顾自在跟他聊天,“他还做了蛋糕,请我去他家里品尝,新来的邻居是个不错的人。”
“不错的人?”程北漠轻轻一声疑问转瞬即逝,转过身,将喋喋不休的人抱进怀里,贪恋从未如此明显。
从前裴九冀承载的绝望太深,每当累到不想承受的时候,他就会躲藏,小时候是家里阁楼的密室,长大点会跑进山林,再后来,一躲就是整整三年。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想躲进孤寂,而是想躲进温暖。
一个人撑了太久,想要躲进一个怀抱里,任他幼稚蛮横又霸道地保护着自己。
裴九冀的头发总是蓬松,蹭在脸侧毛茸茸的,有时候程北漠也怀疑,自己到底是抱了个人,还是蹭了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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