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见时机成熟,暗中召集自己的手下,打算进宫拿了狗皇帝和太后的命。
他不知道的是,男女主早已暗中解开误会,并且找到了谢彦为非作歹、串通敌国的证据。
两人分头行动,男主在皇帝、太后面前揭露了谢彦的罪行,联合宫内侍卫布下了陷阱;女主则假意说要进宫‘刺杀’太后,用技巧引着谢彦等人陪她进宫。
终于,两路人马相撞,伪装已久的谢彦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男主光环总是有用的。
谢彦的手下被击退得四分五裂,他同样抵不过众人的围攻。身负重伤的他凭借着心中的执念负隅顽抗,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没了踪迹……
傍晚六点,片场的忙碌还在继续。
纪厘换上最后一套戏份,心情复杂地抚过衣服上的每一个染着血迹的‘破烂’剑口,不仅如此,就连里衣和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被细心的剧组人员给一一填补上。
在剧本的描写中,被人围剿的谢彦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几乎被染成了一个血人。
纪厘站在寝殿外,看着同样在殿内准备中的秦栎,微微叹了口气——
在剧本里,所有人都以为谢彦在挣扎逃生,想要等到下一次时机卷土重来。他们不愿给这样的恶人一丝一毫的生机,所以搜查着各个角落。
可是他们都想错了。
谢彦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逃,甚至就没有想着活下去。他只想死在谢辰渊的身边,哪怕临死前只能看到对方冰冷而厌恶的眼神。
不远处,姚川拿着扩音器大喊,“纪厘,状态可以吗?”
纪厘回神,才发现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已经清场离开了。
他暂时压了压心头的思绪,冲姚川等人比了一个‘好’的手势,立刻走到了指定的开始拍摄位。
不过三十秒的时间,姚川的‘Action’响了起来。
谢彦捂住胸口止不住的血窟窿,步伐又急又晃,好像随时都会彻底崩塌。他一步一血,终于来到了日思夜想的那个寝宫前。
当年的那个无意中发现的密道还没被封住,所以他才能逃过众人的追捕,暂时逃到这里。
谢辰渊自从成了人们口中的‘摄政王’,就一直长居在这清心殿内。
此刻紧闭着的殿门,无形之中给谢彦的心里多加了一层阻碍。他的步伐骤然顿住,犹豫在了寝殿门口。
姚川看见这幕,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身板——
纪厘抬起的右手并没有像试戏时一样直接推门,而是顿在半空之中犹豫了两三秒。
紧接着,他就开始不停地、拼命地用手擦拭着脸上的血污、整理着凌乱的头发,企图弄出点往日的干净模样。
只可惜,越弄越狼狈。
谢彦盯着自己被血污沾满的掌心,可笑又可悲地后退两步,猝不及防地掉下两滴眼泪。
这一连串的动作,加得太妙了!而且,摄像老师同样很上道地给了特写!
谢彦被人围剿的时候,没有哭;重伤在身的时候,没有哭。而现在,他站在谢辰渊的寝殿前,看着掌心之中再熟悉不过的鲜血,突然就被彻底压垮了。
编剧方之行知道今晚是纪厘的杀青戏份,特意赶来拍摄现场。但他没想到,青年这几个脱离于剧本的动作一加,顷刻就把人物心理和隐喻给点满了。
是啊,在谢彦的内心深处,自己已经成了双手满是罪孽的恶徒,又该以什么样的面貌去见昔日的王叔?
夜冷,人心更冷。
悠扬的琴声从寝殿内传了过来,是谢辰渊给他从小弹到大的曲子。谢彦怔然,积压在心底多年的疑问和委屈终于如山洪一般爆发了出来——
“你到底为什么背叛我!”
“你到底为什么不要我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纪厘的爆发力强到可怕,撕心裂肺的质问声听得片场一众人心头直酸。有不少看过原著、了解过前后剧情的工作人员当场就被惹哭。
“王叔,你到底……”纪厘字字泣血,胸口起伏地厉害,语调颤巍巍地弱了下来,“到底为什么不要我?”
“你告诉我啊,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余音未了,他的步伐虚晃了两下,直接朝着一侧脱力倒去。
片场外,包子看得胆战心惊,又气又急,“纪哥又这样!这么倒下去,身上不得多出淤青才怪!”
“提早把药备好,这孩子,真是要戏不要命。”郁赋雅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泪光。
在片场看了那么多年的戏,她似乎第一次被人带入了戏中。
谢彦用尽全力爬到门边,绷直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想要推开拿到沉重的门,“……王叔。”
“你能不能再看我一眼?能不能让彦儿也再看你一眼……”
眼泪和血液在他的脸上交织,出口的哀求声一句低于一句。
终于,里侧响起了脚步声。
沉重的门被人打开,谢彦颤巍巍地抬眼,涣散的目光里终于出映出了那人的身影。
他小心翼翼地勾住那一抹黑色衣摆,扯出一个久违的孩子气的笑容,“王叔。”
沾了血的手落在地上,最终没了动静。
谢彦死了。
死在了他自以为的谢辰渊施舍给他的最后一眼中。
殊不知,谢辰渊在他死后的那一刻,眸光就陷在一片悲哀而无能的腥红中。
他蹲了下来,伸出那双早已经被琴弦割裂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谢彦的颈侧,就像昔日那般。
“彦儿。”
轻如风的低喃,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压下。
……
偌大的片场,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所有人都陷在这场注定悲剧的结局里,难以缓过神。
这场戏,已经不能单用演员的演技好坏来评判了。
因为纪厘完完全全演活了谢彦的核心。
直到这时,众人才明白原作者所谓的那句‘一生追随一人,一人爱恨一生’,是有多么的契合。
是谢辰渊护住了尚在襁褓中的谢彦,带他长大、教他一切。
谢彦心之所念是他,自愿追随、想要强大起来保护他。可到头来,让谢彦爱而不得的是他,让谢彦痛之入骨的也是他。
就连最后的死,前者也像是飞蛾扑火地奔向他。
姚川身为导演,是最先反应过来了。
他不愿意错过这样的氛围,完全不给演员们缓冲的时间,拿起扩音器就喊,“全体准备,马上下一场!”
旁观的徐淼淼抹了抹眼泪,赶紧找回状态。
就连周庆明也长吸一口气,艰难让自己的目光从纪厘身上收回来,酝酿情绪。
接下来的戏份可以算得上是‘坦白局’——
男女主带人赶来时,正巧碰见谢辰渊抱起了谢彦的尸体。太后派来的侍卫不依不饶,还说传太后娘娘的口谕,硬要将谢彦碎尸万段才肯心安。
结果冷不防的,就被摄政王暗中布下的兵力杀了个精光,只留下了男女主。
徐淼淼饰演的女主萧可儿是官家千金,这两日对于这对叔侄的事情略有耳闻,她一忍再忍,终究还是大胆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谢辰渊请他们入了殿内,说出了多年前荒唐又可悲的真相。
先帝一直怀疑谢彦不是自己的亲生血脉,所以借皇后的手暗中实行了好几次毒杀。只不过,谢彦有谢辰渊暗中护着,不仅平安长大,还得了文武百官的心。
先帝对谢彦的疑心,到死都没有放下。
当年他在皇后娘娘、也就是现如今太后的怂恿下,先假意立下谢彦继位的圣旨,可背地里又写了两份亲笔诏。
一份是立十一皇子为太子的真旨意,而另外一份就是指责九皇子谢彦‘弑父登基’名不正言不顺的遣罪诏书。
先帝让自己的贴身太监带着遣罪诏书出宫,将其交给他早年间训练的一支暗卫。
一旦谢彦登上了皇位,这份遣罪诏书就会公之于天下,而那支暗卫队伍也会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宫,杀掉谢彦。
谢辰渊听说过那支暗卫的厉害,他不想拿谢彦的命来冒险,更不想对方被天下百姓戳着脊梁骨骂。
所以,他假意答应和皇后的合作,趁机以‘软禁’的名义将谢彦送出这‘吃人’的皇宫。
人们口中的‘摄政王’其实是皇后拿来威胁、软禁谢辰渊的表面做法。
谢辰渊自然不会任由这个女人掌控,这五年间,他看似安分待在皇宫辅佐皇帝,实际上一直在搜寻那份遗诏和暗卫,想要彻底帮谢彦扫清后顾之忧。
五年之期将到,暗卫已除、遗诏已毁。
只可惜人心隔阂,谢彦被他伤得太深,也藏得太深。等到他察觉前者这五年间的所作所为,一切都太晚了。
这天下江山是谢家人的,黎民百姓是无辜的,谢辰渊没办法包庇他。不是他不想救,而是谢彦早已经断了自己的生路。
最后坦白又如何?两人间,早已经回不到当年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谢彦带着心中的‘恨’死去,也比带着惋惜和眷恋好。
……
这场戏,绝大篇幅都是谢辰渊的独白。
秦栎对人物心理把控得十分到位,这么长段的台词演绎出来,愣是没有一个地方出错,完美到无懈可击。
徐淼淼和周庆明被他这位戏骨带着入戏,每一个节点的反应都很恰当。特别是前者,她演了四年的戏,第一次伤心得分不清戏里戏外。
她在为谢彦哭,内心也在为自己磕的这对阴差阳错的CP哭。
她不懂,谢辰渊对于谢彦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说是爱,他眼睁睁地看着谢彦死去,至死不提当年。说不爱,可他早料到谢彦会来,提早遣开了侍卫、痛之又痛地给对方弹了儿时曲……
谢彦死后,谢辰渊神色冷静得可怕,但眼神又疯得可怕。
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书粉陷在这段叔侄的关系中出不来,作者始终没有说明他们的关系,书粉们也只能自行想象答案。
没有答案,就成了最执念、最动人的一件事。
盯着定格的监视器画面,身为导演的姚川终于狠狠松了口气。
要他说,这个剧本最难的戏份,不是男女主,而是谢辰渊和谢彦这对叔侄。现在,秦栎和纪厘给他交出了最完美的答卷。
“过了!辛苦大家了!”
剧组沉重的气氛终于得到一丝缓解。
徐淼淼跑着去找助理要纸巾,周庆明看了一眼还在秦栎怀里‘装死’的纪厘,神色复杂地离开了拍摄位。
虽然姚川喊了收工,但工作人员们都还没怎么离开,他们的视线一个劲地往纪厘的身上瞟,经过刚刚那一场戏,他们的心都揪得慌。
就连平时负责给演员订餐的场务都带着哭腔说,“早知道这样,平日就该给纪厘多加一点菜了,这孩子,可心疼死我了。”
事到如今,在他们心里,纪厘就是谢彦,谢彦就是纪厘。
要心疼,都心疼到一块去了。
秦栎看着窝在自己怀里不动的青年,情绪并不轻松。从刚刚独白开始,他就感觉到了纪厘紧绷的身子。
不像剧本里‘死去无知觉’的谢彦,纪厘是完全能从他的口中听到当年的那段真相的。
明知是剧情,可纪厘偏偏越陷越深。
一听到姚川喊‘卡’后,他整个人把脸埋在秦栎的怀里,完全无法控制地哭到崩溃。
秦栎示意旁人先不要上来,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纪厘的后背,由着他肆意发泄情绪。
过了很久,怀中人才平复般地动了动。
秦栎不由自主地轻抚上纪厘的颈侧,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好点没?大家都很关心你,乖点,别哭了。”
“……”
“该出戏了,要不要吃雪糕?我给你买,好不好?”
青年说过,自己在难过的时候就习惯性吃雪糕。
怀中人听见这话,终于爬了起来。
纪厘用双手挡着狼狈不堪的脸,回答声透过指缝,闷闷地却又夹杂着一丝可爱。
“……栎哥,那我要吃最贵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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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哩:六块钱的雪糕已经不好使了。
被可爱炸的栎哥:*&%¥#@…好!
第30章
休息室里。
纪厘有一勺没一勺地捞着雪糕,眼眶内的红丝还没完全褪下,偶尔还得小幅度地抽上一个哭嗝。
不过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至少没像刚刚杀青那般,半天回不过神。
包子看着桌子前排的雪糕,心里直犯嘀咕。
郁赋雅从外面走了回来,她瞧了一眼吃入迷的纪厘,“哪里来的雪糕?”
包子代替解释,“秦栎老师让人拿来的,纪哥就那一个还没吃完呢。”
桌前的雪糕摆成了长龙,各式各样的都有。
郁赋雅哭笑不得,打趣说,“这大晚上的,他们上哪儿给你找来那么多雪糕?我说你啊,被剧中角色惹得难受,还让秦栎真人来给你赔不是?”
纪厘扒拉了一口,声音都沙哑了,“栎哥是知道我演完戏心情不好,让我吃雪糕出出戏。”
“吃雪糕可以,大晚上的不能吃太多,小心伤了胃。”郁赋雅强制收起他桌上的其他雪糕,操着妈妈粉的心,“我给你收到冰箱里,下次再吃。”
纪厘抢先又拿起一个,“我就吃两个。”
郁赋雅哭笑不得,“奇了怪了,秦栎怎么知道你好这口?”
“我也想问呢!我身为纪哥的助理,都不知道他杀青爱吃雪糕,秦栎老师倒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都快把我的事情抢过去做了。”包子说。
郁赋雅好笑地拍了一下包子的脑门,“吃什么飞醋呢?”
纪厘将电影杀青那天的事情和两人说了一通,“包子,下次我拍戏杀青,你可得提前帮我买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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