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神明吗?”讨厌的绿眼睛小鬼颤抖着声音问道,千江月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圣尊只当他是蝼蚁,懒得和他说话,“你知道怎么把知者救出来吗?”少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焦急问着。
“呵?知者?那个冒牌货容器?不过是先神的工具而已。”圣尊冷笑。
千江月突然转头看向自己,那双雾蒙蒙的墨色双眼看得圣尊有些心虚,绿眼睛的小鬼却不怕死地说道,“你是不是也把千江当做工具?”
圣尊瞳孔一缩,杀意袭来,漆黑的陨星瞬间劈了下来,少年反应极快,用小刀格住了陨星,但是他却被这样强大的力量震得口吐鲜血,一旁的千江月一下子抽出剑指向圣尊,大有跟圣尊拼命的架势。
圣尊看着千江月坚定的眼神,无奈收回了刀,千江家就剩这么一个独苗,可不能出事。
容器选定,圣尊就开始谋划如何夺取天镜,鬼母似乎和他有相同的目的,他们合作一起对抗先神也未尝不可,这时候凉川的内部出现了问题,那个小女君居然想要颠覆凉川平静的生活,真是愚蠢,竟然想脱离他的庇护,活在神谕的控制之下,这自然要受到镇压,此时的圣尊无暇管这样的小事,他算出先神离开了灵夷山,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将知者劫出来。
那个绿眼睛的湛云漪自请前往,甚至不要命地使用陨星劈开了结界,他倒是命大没有当场暴毙,但是这小子为了知者一次又一次忤逆他,若不是千江月当着,他早就杀了这小子了。
知者也是个同样讨厌而顽固的小鬼,也不知道先神这么多年是怎么忍受的,圣尊终于还是夺走了一半天镜,但是却被知者算计了,看来这小鬼还有更深的野心。
他看着掌心那颗灰色的眼珠,天镜和容器都有了,可以动手了,但是向来杀伐决断的圣尊却犹豫了,再等等吧。
湛云漪和知者还在折腾,圣尊懒得理他们,可是有一天冷冰冰的千江月居然主动来找他,他脸上焦急,“救他!”
圣尊知道湛云漪出了事,眯起眼睛,“我为什么要救他?”
千江月咬了咬牙,“代价,我付。”
圣尊玩味地看着他,“你觉得你付得起吗?”
千江月还是冷硬的表情,“我做你的容器,所以你要救他。”
第一次听到千江月说这么多的话,他也答应了乖乖做一个容器,圣尊却高兴不起来,他觉得自己要的并不是这个,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冰冷的神明也有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情绪,“我现在可没让你当容器,我只有一个条件,”他抬眼看着错愕的千江月,“你以后叫我的名字把,你叫了我就救他。”
“……”千江月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脸上竟有一丝尴尬。
圣尊睁大眼睛,这小子一定是把他的名字忘了吧!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去记,圣尊既抓狂又无可奈何,“我叫凌霜。”
“……凌霜……”千江月变扭地低声说着。
圣尊终于觉得心情愉悦,终于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并不是真的想让千江涟复活,其实他只是想找一个和自己对等的存在而已,其实他和母神一样的孤单。
湛云漪被救了回来,千江月似乎很开心,那一天他喝了很多,摇摇晃晃地往回走,圣尊高大的身影挡在醉醺醺地千江月前面,“你怎么喝成这样?”
千江月抬眼看他,突然变得怒气冲冲,指着圣尊的鼻子就开始骂,“凌霜你这个混蛋……”
圣尊惊讶地看着他,千江月一点也不害怕,絮絮叨叨地拽着他说个不停,原来千江家的话痨属性也遗传的千江月身上了吗?
后来,那个小知者做出了许多疯狂的事,弑杀神明,搅得天下大乱,先神苦心用预言维系的世界被彻底打破,这个被他们蔑视的容器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把三神耍得团团转。
圣尊也选择了放手,将凉川交还给了凉川人的手上,他也不再打算复活千江涟,执念消散,他也彻底放下了,但是鬼母那女人还在执迷。人生短暂,千江月又能在他的注视之下活多久?圣尊看着手中的天镜,笑了起来,突然理解母神的心情,咒语反过来,天镜也能将神变成人,他念动咒语,掌中灰色的眼珠闪烁着耀眼的白光渐渐吞噬了这个漆黑的杀戮之神。
番外八 大启靖和遗事
又到了每三十年一次的灵夷山朝拜,即使是最动乱的国家也会前往灵夷山取得知者的预言。
启国的少君牧宏在山下的驿馆呆的无聊,他本来就不相信什么莫名其妙的预言,用虚无缥缈的神谕就能决定他国家的命运吗?要不是他的父亲非要他来,他才不会大老远跑来灵夷山。
明天才能进入神殿,牧宏心烦意乱睡不着,和这驿馆其他国主的国家相比,启国显得太弱小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随时都会毁于战火,他一脸忧虑,走出驿馆遥望不远处灵夷山上的神殿,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去,沿着白石阶一路走到九重门前,那扇巨大的石门阻隔了一切外来之人,上面浮雕的巨兽静静注视着他。
我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牧宏苦笑,刚想回去,但是仿佛有什么指引着他,他按上石门用力推开,那道紧闭的石门竟然被他推开,牧宏走进神殿,觉得新奇,他看到地上刻着的破坏力极强的符咒,警惕地扔了一块石头过去,却没有什么反应,大概是为了明天的朝拜特意撤掉了阵法吧。
这里面有神明吗?应该是禁地吧,不过来都来了,就进去转转吧。牧宏大胆的走了进来,神殿中静的可怕,没有风的气息,仿佛时间都停滞,白石铺地,穿过一道道石门,庄严神圣的氛围让牧宏也不禁心生敬畏。
推开最后一道石门,前面是一棵郁郁葱葱的古树,这好像是他一路走来见到的第一个活物,神树后面是那座高大的神殿,白石柱撑起的大殿敞开着,他感到好奇,走了进去。
神殿中央有一个白玉雕刻的母神神像,眉目舒展,垂眸注视着众生,这个神像和牧宏以前见过的或美丽或肃穆的神像都不同,并不是特别的出众,但是悲悯而柔和的脸却让牧宏动容,母神温柔的眼神竟然让他想起了他早已去世的母亲,他一时间看得呆住了。
“母神好看吗?”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牧宏吓了一跳,神像后面竟然坐着一个人,那人存在感太弱,他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没有发现。
那个人像是刚睡醒一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站起来,走到神像前,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头长的不可思议的黑发拖在地上,脸色久未见阳光一样显得病态的苍白,一双灰瞳蒙上了一层阴翳,让牧宏以为他是个盲人。
少年从一旁拿出一个烛台,指尖微动燃起了白色的光芒点燃了蜡烛,他也盯着神像看了一会,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牧宏目光落在少年的脸上,明明是眉目清秀,但是却让人很难记住他的长相,如同淡墨在苍白的纸上晕染开来,那双灰色的眼睛似是洞察了世间万物。牧宏觉得少年的脸有些眼熟,他浑身一震,这张脸虽然有些男性化,但是还是能看出来,竟然与母神的神像一模一样。
“你是什么人?”牧宏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
“不重要的人。”少年也收回了目光,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牧宏,“倒是你,擅闯神殿可是对神明的亵渎哦。”
难道这少年是神殿里的神官?牧宏也不畏惧,立刻反唇相讥,“若是神真的存在,那为什么不出现惩戒我?”
少年无言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生气,“你是启国的少主吧,或许你现在不信,但是明天拿到神的恩赐,你就会感恩戴德,我见过的人都是这样的。”
“呵,恩赐?”牧宏冷笑,他负手而立,眼神锐利,“世人受苦的时候伟大的神明大人为什么不出现拯救众生?假情假意赐予预言又是想做什么,干涉我们的事情,是想维持自己的神威吗,让世人永远顶礼膜拜吗?”
他说的有些激动,少年却神色凝重,看向四周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时间神殿安静的可怕,牧宏说完,少年一直眉头紧皱,似乎很是紧张,牧宏背后也出了一身冷汗,这里可是神殿,他刚刚的话会不会激怒神明。
少年等了一会,什么也没有出现,他终于松了口气,灰色的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神明不会干预世事,人生的轨迹早就注定,参拜只是把天镜中看到的未来提前告诉你们,无论你们是否知晓未来,都是不会改变的。”
牧宏有些意外少年会说这些,也陷入了沉思,“我不信所谓的预言和命运,我只信我自己,若是美好的命运我会让它更好,若是厄运那我会自救,凭我自己的力量改变。”
看着牧宏坚定的表情,少年眼中第一次有了期待的光芒,隐隐发亮,“你,和之前的人都不一样。”他的声音空灵而悠远,眼中的洞悉感让牧宏以为自己看到了真正的神明,“你所踏足的土地,都将会是你的国土,千年以来最伟大的皇帝陛下。”
他的话语就像最神秘的预言,也过于惊世骇俗,牧宏猛然抬头,对上了少年幽亮的灰瞳,牧宏觉得自己迷失在了那片混沌的灰色之中。
牧宏昏昏沉沉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了驿馆,这段奇遇就像做了一场梦,但是第二天,参拜开始,他与众多君主进入灵夷山,在这个时代小国林立,启国则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国家,牧宏站在人群之后,突然前面觉得这些家伙非常的碍眼,若是下一次站在母神面前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好了,牧宏野心勃勃地想着。
知者并没有露面,只是用神秘的力量将预言灌输到了他们的脑子里。
你所踏足的土地,都将会是你的国土,千年以来最伟大的皇帝陛下,统一分裂的大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牧宏猛然睁开双眼,这样的预言居然和昨晚那个少年说的话别无二致,那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他这时才想起神殿里根本没有神官,这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知者,那个苍白的少年就是知者大人吗?牧宏有些不敢置信。
众人或喜或忧纷纷散去,有一些人甚至畏惧地窥视着牧宏,最后神殿里只剩牧宏一个人,他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刚要转身就看到神像后面一个人影晃过,他只看清了一个背影,一身白衣,头戴玉冠,长到不可思议黑发微微扬起,真的是他。
他竟然与知者大人交谈,那么这个预言也是神的恩赐和期待吗?千古一帝,一想到这样的神谕,牧宏竟跃跃欲试起来。
随后的三十年,牧宏真的如预言一样,连年的征战,启国慢慢强大起来,从周边的小国吞并,渐渐地竟与其他大国并肩。牧宏一腔热血,他相信他的霸业会全部实现,因为是神在指引他前行,只要是他踏足的土地,都会成为启国的国土。
他已过而立之年,家人和臣下都劝他成婚,年老父亲对他相当头疼,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他都希望死前能看到牧宏成亲生子,但是这孩子相当顽固,这么多年也没有一个孩子。
牧宏自从在神殿见过母神的神像之后,其他女人就再也如不了他的眼,若是知者大人……他突然打住,他竟然会对神有这样的妄念,这样渎神的行为令他莫名羞愧,他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来知者的样貌,只记得那张素白的脸和灰色的眼眸,若是能再见他一面就一定不会忘记了吧。
牧宏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三十年之期终于到来,昔日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已经五十八岁,他已经完完全全统一了这片分裂的太久的土地,大启靖和皇帝的威名被世人畏惧和崇敬,在他们眼中自己几乎可以与神并肩。凡是自己踏足的土地,都是大启的国土,除了灵夷山。
这位霸主骑在马上,遥望那座万年未变的神殿,终于要再次见到你了。
朝拜那日,神像前空空荡荡地,前所未有的只有一位帝王前来崇拜,碍事的人都扫清,终于能和神独处,牧宏激动上前,“知者大人,我知道您在这里,您还记得我吗?”
圣洁的白衣知者缓缓走出来,头上戴着沉重华贵的玉冠,整个人透着淡淡的白光,一如三十年前的样貌,他抬起黯淡的双眼,目光冰冷,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牧宏一腔热血被浇灭,知者大人不记得他了吗,为了神谕努力了三十年,但是那个人却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他心有不甘,“我遵从神的意愿,统一了这片土地,我时时刻刻感念着您的恩赐,是您为我指明了方向!”
知者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审视着这个牧宏,这个英武的、令人闻风丧胆的帝王竟然对神也卑微地感恩戴德,知者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抬起手将这一次的预言交给牧宏,然后就消散在白雾之中。
牧宏怔住了,知者这是生气了吗?但是更让他不寒而栗的是那个新的预言。
追寻虚无之物,至死都求而不得。
这是什么意思?是他做得不够,神明降下了惩罚吗?他不明白,他顺从知者的意愿征战四方,为什么知者会失望呢?神意太难揣测。
牧宏思索了很久,难道是他对神的敬意还没够吗?于是为了表达他对神明的爱,他开始疯狂的兴修神殿,金碧辉煌的奢华神殿让百姓怨声载道,如果说前三十年他是伟大的贤君,那么后半生的靖和皇帝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他对百姓的疾苦视而不见,反而着了魔一般画着知者的画像,他害怕自己再次忘记知者的容貌,一遍又一遍地描绘着,但是怎么都觉得不像,他叹了口气。
随着年岁的渐长,伟大的帝王不可避免的衰老,他意识到了自己和神明的距离太远,他还想再去问一问知者大人,这一次有没有满意,他无瑕估计朝堂上的混乱,而是开始寻找长生药,他从一个神秘的黑衣女人那里得到了召唤强大力量的办法,或许这样就能长生,于是他开始大肆杀戮去完成那个阵法,但是一次又一次失败让他终于屈服于命运,他开始修建自己豪华庞大的陵寝,在壁画上留下他一生的轨迹,他甚至在自己的棺椁边安放了一个皇后的灵柩,把自己认为画的最像的一幅画像封入棺内,这样就能永远和神明大人在一起了。
残暴的帝王终于迎来了他的末路,年近九旬众叛亲离的牧宏还是踏上了灵夷山参拜的道路,就差一点了,知者大人,三十年来我一直虔诚的供奉您,您感受到我深切的爱意了吗?这一次您满意了吗?我一定会得到神明的赐福了吧。
但是,靖和皇帝浩浩荡荡的车队停在了灵夷山下,牧宏已经八十八岁,他已经撑不住了,连日的舟车劳顿让这位暮年的帝王终于倒下,就像寻常人家的衰弱老人一样,明天才是参拜的日子,牧宏却觉得自己坚持不到明天了,视线渐渐模糊,他苦笑着朝着虚空之中伸出了手,“神明大人,您还真是无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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