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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宵北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人，非要说的话，他顶多只能算是齐元的保姆。
“坐。”齐颖和说：“没什么事儿，随便聊聊。”
林宵北沉默，他肯定是要等着齐颖和先开口的。
“我听说，你考的挺好。”齐颖和伸手弹烟灰，“你脑袋聪明，比齐元强，这一点随你父亲，还有一年多就快高考了吧？想过学什么专业吗？”
和捐了楼才进一中的齐元不一样，林宵北是实打实地考进去的，他喜欢学习，喜欢学校的氛围，想做科研，考大学的话当然也会为了以后做打算。
但是，他并不准备说实话，因为齐颖和其实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他早就清楚，自己以后的人生不会甶自己掌握，齐颖和惯着齐元，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材料，别说继承家业，别把家败光就不错了。
林宵北有出息，可他姓林不姓齐，这也是林宵北一直很讨厌齐元的原因之一。
他的人生就这样轻易地被掌控了，要给齐元当一辈子的保姆，被审视，被提防，但这一切他都不想要，如果有选择，他宁愿不踏进这个家门。
“没想过。”林宵北回答。
用想吗，工商管理，金融经济，无非就这么几种。
谈话完全按照他预料的方向进展，林宵北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但这是必不可少的提醒和警示，他走出书房，洗掉了身上的烟味，随便抽了本书看。
看到一半，齐元推门进来，拿了两只红红的水蜜桃。
“给你。”齐元像小朋友分零食似的，把湿漉漉的水蜜桃递给他，你一半我一半。
林宵北接过来，随手放在一边，有些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齐元偷偷看他一眼，忍不住往他那边蹭了蹭，“没怎么啊，过来找你玩儿。”
“我不想打游戏。”林宵北说。
虽然知道自己这是迁怒，齐元什么都不懂，但还是忍不住对他感到厌烦，甚至他的天真也成了让人厌恶的一点，凭什么像他这种人都能活得这么开心呢？
“那就不打游戏呗！”齐元说：“我们看电影吧。”
林宵北喜欢看电影，齐元还送了他一个投影仪做礼物，就摆在床头。
你能不能滚出去？
差点就要说出口，最后还是被一句“嗯”代替了。
齐元打开投影仪，选来选去，找了周星驰的《食神》看。
其实齐元根本不在意自己看什么，他刚才假装在找电影，其实是在疯狂压抑自己往林宵北身边躺的冲动。
这样就太那个了！这会给他留下很不好的印象的！就算是不喜欢自己，也不能讨厌自己呀！
电影开始，齐元关了灯，谨慎地坐在林宵北身边，忍不住又往他那边挪了挪。
齐元的笑点真的很低，就算是看过几次的电影也能笑出声，林宵北看他一眼，似乎觉得他很吵，齐元马上闭嘴了。
他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呀！被我爸骂了吗？但是他有什么可骂的吗？好像没有。
“哥。”齐元说：“我爸和你说什么了。”
林宵北不理他。
他不说话，齐元也不敢再发出声音，只好抱着枕头沉默地看喜剧片。
电影演完，齐元松了口气，回头一看，林宵北睡着了。
他怎么睡着的时候也一脸不开心啊，齐元这么想着，伸手去碰他的眉毛。
温热的感觉从指尖往上传，齐元的心砰砰直跳。
如果真的偷偷亲一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只是想亲一下……如果亲完了发现没什么感觉，那可能真的是我胡思乱想了！
其实他这会儿的心跳已经快到呼吸都有点困难了，他还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慢慢地凑过去，齐元觉得自己的嘴唇碰到了他的嘴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齐元简直要晕倒了，真的亲了真的亲了！
然后呢？该怎么办？是不是要蹭蹭什么的！
肩膀上一痛，齐元差点被推到床下去，台灯被打开，齐元看见了林宵北冷漠的眼睛。
齐元的心忽地坠了下去。
“出去。”林宵北指着门口。
齐元不敢说话。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只好俯下身，从抽屉里拿出那件米白色的毛衣抱在怀里，心想还是睡觉吧，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震了一下，打开看，是林宵北发来的消息。
“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了，以后别再做这种事。”
齐元感到了恐慌。
林霄北生气了，会一直生气吗？会不理他吗？
思来想去，发了对不起三个字过去，等到三四点也没等到回复。
第6章
齐元这个人缺点很多，但他有一个非常大的优点，那就是乐观。
说白了，就是脸皮厚。
那天晚上收到了林宵北的消息，齐元难过了两天，然后就迅速调整了心态，他觉得林宵北生气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生气才不正常吧？他把自己当弟弟，自己却想占他便宜，放在谁身上都会生气的啊！
生气就哄哄呗，齐元理所应当地想。
但是应该怎么哄呢？一直以来，都是他哥哄他，他好像根本没哄过他哥。
前段时间送礼物也不见成效，真是心烦。
他哥到底喜欢什么呢？齐元盘着腿坐在床上苦思冥想，电子产品和球鞋这些选项已经被排除掉了，平时好像也没发现哥有什么爱好。
真是一个物欲很低，对什么都感觉平淡的人。
想到头痛也想不出来，齐元习惯性地摸出手机，手指划过播放器，他灵光一闪，对了，林宵北不是没有喜欢的东西，他有自己喜欢的乐队啊！虽然齐元完全get不到那个乐队的歌，但是林宵北每次整理房间的时候都会放他们的歌当背景音乐，应该就是喜欢吧？
他激动地翻了个身，开始在网上查那个乐队的演出信息，心想怎么都是参加一些他听都没听过的奇怪音乐节啊……离他们最近的是隔壁城市的一场，但是要下下个月才能开演。
下下个月，要好久啊，齐元拧着眉毛想，哥下个月就过生日了，就算票可以提前送过来也不太合适，既然要等到过完生日才能去音乐节，那就不算生日礼物了啊。
其实每年林宵北都不会和他一起过生日，而是会在生日那天回自己家住，齐元知道这是他想念家人的方式，也从来不会去打扰他，但是，齐元想，为什么要在生日那天一个人回去呢，岂不是会很伤心？
总之，今年一定要给他过一个不一样的生日，至少先把他哄好再说！
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齐元还撕了一张纸，写了“生日作战计划”几个大字。
他买了音乐节的票，又买了一堆手工材料，他初步的构想是建造一个豪华大别墅，有花园和游泳池，再做两个小人塞进去，一个小人是他，一个小人是林宵北，虽然不知道凭他自己要过多少年才能买得起这么漂亮的别墅，但是提前送一个假的也不错。
其实有那种半成品材料包卖，但齐元觉得那不是他想要的风格。
“这样那就可以期待一下新的家，不用总是回之前的家啦！”齐元一边给小木块刷油漆一边想。
但是，他发现自己在手工方面真的没有什么天赋，豪华大别墅降级成了大平层，大平层又降级成了两室一厅。
齐元抱着肩膀愤怒地看着地上的一堆作废的垃圾，心想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问题！大别墅本来就很难做！
两室一厅也很好啊，再说，他算了算现在的房价，只靠他自己的话，两室一厅他也要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才能买得起吧。
就算买得起好像装修也很贵。
齐元突然受到了来自手工小房子和高额房价的双重压力。
他在自己房间里折腾，林宵北丝毫不知情，因为这段时间，林宵北很少搭理他，两个人上课放学回寝室的时间都错开了，更别提进他房间里看一看。
好不容易快完工了，齐元的两室一厅也降级成了温馨小公寓。
……家具什么的真的很难做啊！他手太笨了，做这种简单的手工还搞出了好多伤口。
不过最难的还是做小人。
他用超轻粘土随便捏了一个自己，丑得无法直视，随便扔在一边等着变干，然后就开始集中精力捏一个还原度百分之二百的林宵北。
太难了太难了太难了，怎么会有这么难的事情！齐元咬牙切齿地想，怎么丑得像外星人一样，哥看见肯定会气死的吧。
算了，还是重新捏吧。
眼看着这件礼物快要完工，齐元又掏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买了块百达斐丽的手表，因为他觉得送礼就是要送贵的东西，要不然就不叫送礼了，可是送贵的东西又显得不用心，那就把小房子还有手表和音乐节的票一起送出去吧。
希望他看见之后不要再生自己的气了。
知道他一直都在包容和忍让，也知道他不是没脾气的人，其实心里那种模模糊糊的感情自己也不确定，又不敢想真的和他有什么超出兄弟感情之外的东西。
就算是回到原点也可以啊，每次看见他冷淡的表情，齐元都会有一瞬间的窒息。
林宵北觉得齐元是巨婴，这一点不假，齐元不能接受失去林宵北的生活，不过现在他也不敢想太多，只要林宵北别不搭理他，偶尔和他说说话，让他知道林宵北还在就够了。
因为把时间都浪费在准备礼物上，齐元的成绩更是没眼看。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好，每次被点名批评的时候虽然装作不在乎，心里却很难受，因为不想让林宵北看见这么丢脸的自己。
这么一想，他好像什么也做不好，学习成绩差劲，游戏也玩儿得不好，做手工也做不好，甚至连洗衣服都不会，上次还把一堆白衣服都给洗染色了。
做什么对他来说都好难。
唯一能安慰他的大概只有林宵北的存在了吧。
不想太丢脸，只好抽出一点时间来看书，还偷偷买了据说很有用的练习册，他发现自己静下心来好像也不是一点都学不懂，至少学英语最基础的背单词，他还是能背下来一些的。
听说人的记忆力越长大越差，齐元突然有了危机感，为了不在他哥面前丢脸，他必须趁着自己年纪还小好好学习，如果他哥不喜欢赚钱，又不想花自己爸爸的钱，那就可以花自己的钱了。
这样突然鸡血的后果就是睡眠不足，又被抓去办公室挨训。
林宵北对齐元这幅样子已经无感了。
最开始还会觉得惊讶，现在已经完全没了惊讶的感觉，幼稚，吊儿郎当，毫无上进心，这就是齐元。
还做那种莫名其妙的事，大概是突然觉醒了性欲吧，看见谁都发情，反正这种无脑的高中男生都一样。
“齐元儿最近这是怎么了？”后桌的男生和他搭话，“天天跟丢了魂儿似的，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课间休息快要结束，班级里闹哄哄的，林宵北随手合上笔记本，漫不经心地说：“谁知道，他不一直这样吗，没长大脑。”
后面的男生没接话，林宵北往后瞥了一眼，发现齐元站在后面。
空气安静了一秒，齐元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哈哈哈，走廊上人好多，好吵啊！”
林宵北没说话。
齐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在他心里我就是那种没长大脑的人吗？不过好像也没错吧……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的人，被说两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哈哈哈，不管了不管了，上课吧，要不然又要被拎去办公室骂了。
不过一直到晚上齐元都没缓过来。
他难受的不是林宵北的评价，而是他说话时的语气，那种鄙夷的，看不起的，甚至有一点厌恶的……
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齐元趴在窗台边上想，就短短的一句话哪能听得出来那么多。
林宵北的生日很快就到了，很不巧的，这次是周三。
齐元记性很差，他只记得去年林宵北的生日是周六，所以周五放了学直接就离开了，但是周三的话，他是不是就会留在学校了？
如果能留在学校，齐元就可以和他一起过了。
鼓起勇气问林宵北的安排，林宵北只简单回复了几个字：我晚上去。
齐元：哦哦哦！那你第二天几点回来呀？
林宵北：不一定。
齐元没再问了。
不一定，齐元皱着脸想，不一定是几点啊？万一他一不小心睡过头，岂不是会错过了？本来就晚了一天，再错过就不是生日了！
为了万无一失，齐元决定干脆不睡了，他一整晚都在沙发上以各种姿势躺着，困了就去洗个脸，熬到第二天六点多，齐元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晕倒了。
为什么什么都不做的熬夜会这么累啊！他之前熬夜打游戏的时候好像没这么难受啊。
林宵北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他把装着自己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的包扔在沙发上，看见了神情呆滞的齐元。
齐元好像辨认了两秒才看出来是他，顿时精神抖擞，从沙发上跳下来说：“哥你回来了！”
指着桌子上的礼物，齐元说：“你拆开看看。”
他觉得自己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因为实在是受不了没有林宵北的生活，只要让他稍微开心一点，也许就不会和之前的自己计较了，之后他会好好表现，再也不会——
“不要再乱花钱了。”林宵北似乎对那些被精心包装好的礼物丝毫没有兴趣，连想拆开看看的欲望都没有，“我什么都不缺，你自己留着用吧。”
齐元的笑还挂在脸上，好像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调整自己的表情。
林宵北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看看他，“快走吧，上课迟到了。”
“你先走吧，我还没洗脸呢。”齐元笑着说：“那祝你生日快乐呀。”
林宵北走了，齐元去卫生间，拧开水龙头，低头洗脸。
拧了冷水，手心还是热热的，齐元洗了好久才洗完，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发现眼眶很红，赶紧低下头继续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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