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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不得野(悬疑推理)——弄清风

时间:2021-02-01 11:27:10  作者:弄清风
  哎,这该死的爱情啊。
  方斗摇摇头,跟着相野上了岛,并且几步就走到了他前头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他当然不能让相野走在前面。不过他可不是为了挖邢昼的墙角,而是出于对美人基本的尊重。
  到了被炸出的洞口旁,方斗打着手电往里看,“还真被你猜对了,底下是空的。我先下去看看,你在上面策应。”
  方斗系好绳子,便小心翼翼地探进洞内。洞是漏斗型的,越往下越小,最终变成一条笔直的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道。好在这条道并不长,不一会儿,方斗就看到了地面,跳了下去。
  “怎么样?”相野在上面问。
  “安全!”方斗回答。
  相野便把绳子在外面系好,无人机也停在外头,摄像头一直开着,以便他们在下面时也能看到外头的情形。否则要是有人过来,直接把洞口给他们堵住,那可真的是瓮中捉鳖了。
  下去的过程中,方斗一直没有说话,决明则仿佛祥林嫂上身,不停叨叨“注意安全”。他能够通过黑框眼镜里内置的摄像头看到相野这边的情形,几乎是与相野共享视角,代入感极强。
  而等相野到达地底时,决明看到那边的情形,立刻发出惊叹,“嚯!”
  只见一具白骨呈蜷缩的姿态躺在地上,手边掉落着一把匕首。地上积满了灰尘,灰尘之下,依稀有着暗色的纹路。只不过这里虽然没有渗水,但也很潮湿,地上、墙壁上长了许多青苔和藤蔓,暗纹也变得模糊不清。
  从下降的深度判断,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小岛的内部,没有深入地底。而此刻他们所处的这片空间也不大,除了头顶的洞,没有其他出入口。至少肉眼可见没有。
  方斗和相野联手把地上的阵给显现出来,玄奥的阵纹如藤蔓,看久了脑袋发胀。两人都不是绘符的能手,自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是单纯从观感来看——这不是个普通的阵。
  这么想着,方斗凑到地上仔细去闻。又用小刀在地上刮了一点点表皮,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把这点表皮放进去,晃了晃,凑到灯光下去看。
  相野:“有血吗?”
  方斗耸耸肩,“时间太久远了,说实话分辨不太出来。”
  闻言,相野若有所思,随即走到那具白骨前,蹲下来仔细查看。他有在梦之岛跟骸骨搏斗的经验,前前后后看了几十具尸体,此时验起尸来也是驾车就熟。
  “成年女性的尸体,骨头完好。”相野又捡起那把匕首。
  “这是鹿野的匕首。”决明断定,“你看它的刀身,是用骨头做的,我们鹿野有这种习俗,会用猛兽的骨头来做刀、首饰这些东西。”
  这时,方斗忽然出声,“你们看上面。”
  相野顺着灯光指向的方向看去,只见洞穴顶部,也就是他们刚才进入的那个洞口的两侧,各自刻着一个图案。
  左边是太阳,右边是月亮。
  “墙上也有。”方斗大步走过去,将纤细的绿藤一把扯下。黑色的泥土和青绿苔藓的后面,依稀有字。
  小刀小心翼翼地刮,刮出一个“恨”字来。
  方斗不由加快了动作,相野也加入其中,只剩决明一个人干看着着急,不停咋咋呼呼。
  “这不光有字还有图案啊……恨?恨什么?恨鹿野吗?卧槽,这画的不是平原上的那道门吗?等等,这怎么又开始生孩子了……这一幕好经典啊,我怎么感觉在各个影视剧里都看到过,一群人托举着一个小孩儿,这个小孩儿是谁……啊,那是笼子吗?被关起来了?不是,这画太抽象了,那些好像从地狱里伸出来的手代表什么,怪渗人的……乖乖,这怎么又死人了,那是什么地方,鹿野有这样的地方吗……”
  随着画和文字的逐渐显露,零碎的片段被逐渐拼凑,决明一字一顿地念出上面的话,“我、找、到、了、离、开、的、办、法,离开的办法?嗯???”
  相野看到这里,又低头看向了地上的骸骨。这个人是谁?答案好像已经呼之欲出。于是他又重新走到墙壁前,仔细端详上面的画。
  就是刚才决明说死了很多人的地方。
  那是一片湖,画上寥寥几笔勾勒了一个人间地狱。许多人身陷湖中,但在拼命地往外爬,但他们不是溺水,而像是泡在了什么毒潭里,不得脱身,所以画上的人脸颊都是凹陷的,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等到了下一幅图,那片湖就被填了。
  他又快速看向下一幅图,然后是下下一幅,指尖掠过那些扭曲的文字,基本都是繁体,可见年代久远。
  最终,他退后几步,看着眼前的一切,眉头深蹙。
  方斗已然放弃思考,“你觉得这些字画到底在讲什么?”
  相野:“一个女人的复仇。”
  方斗:“是那个女人?”
  决明:“姓沈的女人?地上死的那个就是她吗?”
  相野没有立刻回答,他直接用匕首在那副地狱湖泊图里,圈出了一张人脸。方斗和决明这时才看清,在所有痛苦、扭曲的狰狞脸庞里,竟藏着一张笑脸。
  那张笑脸是藏得那么隐秘,甚至被其他人挡住了大半,一眼扫过去,任谁都会被扑面而来的绝望气息震慑住,哪会注意到她。而一旦你注意到她在对着你笑时,就瞬间毛骨悚然。
  “乖乖……”决明倒吸一口凉气。
  相野的动作却还没有停,他又走到另一幅图前,刀尖迅速圈出又一张人脸,然后是下一幅、下下一幅。
  这些人脸的表情都不一样,有些在笑,有些在哭,但总是跟周围的人不一样,而且都有一个明显的特征——眼角的泪痣。
  方斗咋舌,“这是她自己吧?她把自己都画进去,意喻着这是自己的复仇?譬如在湖里下毒?”
  相野:“不是下毒。”
  方斗:“那是什么?”
  相野:“那片湖,一定就是曾经的弥望乡。但你还记得决明说过吗,弥望乡是一片净土,出产的东西大多都没毒。如果真有那么大规模的投毒,日后的弥望乡,又怎么会成为绿洲,还能结出红果?不如说,这场景不止指代那片湖,也指代整个鹿野,所有人痛苦挣扎,而她却在笑。这是所有壁画中唯一一张笑脸。”
  决明声音发紧:“她复仇成功了?”
  相野:“湖被填平了,去路就被斩断了。她说我找到了离开的办法,这个办法一定在湖里,鹿野的人填平了湖,相当于亲手埋葬了希望。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报复?”
  说着,相野又在地狱湖泊图旁仔细查找,终于找到被厚厚青苔掩盖的四个字——他们不配。
  于是万恶的罪人啊,你们终将亲手毁掉自己的希望。
  “也许中毒,或者说生病的只是她一个。干净的水源对鹿野来说一直都很重要,她只要污染那片湖,捏造一个关于疫病的谣言,就足以推动后续的发展。”相野的声音很轻,思绪有些飘远。
  当你一个人与周围格格不入时,究竟是你病了?还是其他所有人病了?这一直是一个唯心的话题。
  决明:“可是不对啊,如果通路真的在湖里,那湖被填平了,她怎么出来的?”
  “她不是鹿野的人,那道门的禁制,对她没用吧?”相野尝试着将这些字画按照顺序一一排列,在这幅地狱湖泊图后面,毫无疑问应该是湖泊被填平的场景,然后——
  相野看向这幅画的右下角,是门,那个女人确实从门里离开了。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鹿野的人都不可能放她走,所以她是利用湖泊的事情死遁?
  既然找到了结尾,那必定会有开头。
  很快,方斗找到了最初的那副画,道:“果然,她就是从官水潭过去的。一个坠湖的少女,本该死了,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奇迹般地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她向这个世界展现出了好奇与善意,然后……”
  这个世界摧毁了她。
  刚开始,一切都还是好的。所有人都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她是唯一一个来到鹿野的外乡人,她为他们描绘了美好的未来,所有人都沉醉其中。
  可很快,他们发现她根本不知道离开的确切办法,于是她就沦为了各个祭司争抢的目标,展示自身权利的一个物件。
  当她被命运摆弄,生下第一个孩子后,她就彻底沦为了生育的工具。
  因为钥匙出现了。
  钥匙被视为延续鹿野的希望,于是便有了所有人托举着婴孩的那一幕。可下一个画面里,孩子又被残忍杀害,一双手穿破胸膛,取出了骨头。
  那无数双手背后的阴影里,女人扭曲的脸像被踩在地上。
  她决定报仇。
  让鹿野的人亲手封掉那片湖是第一步,她又回到官水潭,刻下封印法阵,把官水潭这边的通路也封掉。
  许多年过去,鹿野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曾经离希望那么近。
  饶是决明,都不由捂着心口,既唏嘘又觉得不是滋味。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什么,如果那个女人的命运走上另一条路,那后来的他们,是不是都不用再承受苦难?
  可这又能怪她吗?
  鹿野得此下场,谁听了不说一声咎由自取,可这不就又拐回了原罪论。
  好在决明早被生活折磨得刀枪不入了,深吸一口气,道:“所以,通路的打开必定是有条件的对吗?不是光跳进湖里就可以的。”
  方斗:“譬如特定的时间点?”
  相野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洞口两侧的太阳和月亮图案,这两个指代的又是什么?仔细看,它们画得好像有点特别。
  “卧槽!”蓦地,决明一声惊呼。
  相野和方斗齐齐摸上武器,但敌人来得太快了,几乎是在决明叫破他身份的同时,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就出现在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里。
  楚怜,站在岛上的废墟里向你问好。
 
 
第102章 溯源
  楚怜,明明有苍在他身边监视,还能这么快地出现在官水潭,只可能有一种解释——他用了传送符。
  而他原本所在的位置,距离官水潭本就不算远。
  现在的情况很被动,楚怜在岛上,而他们被困在洞内,可真应了相野之前的担忧——瓮中捉鳖。
  方斗给相野打手势,想让他先出去。毕竟楚怜有传送符,他们也不是没有,一个破洞而已,还能困住他们不成?
  相野却不动,他看着手机上实时传送的无人机的画面,眸光幽深。楚怜又戴上了金边眼镜,穿着得体的西装,虽然换了具年轻的身体,但气质没变,那唇边带着的笑,好像在跟你说:今晚月色真美。
  “我们不能走。”相野道。
  “为什么?”虽然楚怜还在外面,应该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但方斗还是谨慎地压低了声音。
  “官水潭是通路。我们一走,楚怜肯定会毁掉这里。”相野说着,抬头望向洞口上方,问:“我说得对吗?楚怜。”
  无人机上有扬声器,把相野的话毫无阻碍地传到楚怜耳朵里。楚怜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相野以高考状元的身份接受采访时,当着全国所有观众的面挑衅他的样子,笑了笑,说:“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相野:“为了报复。”
  楚怜:“是吗。”
  相野:“其实你从烂尾楼苏醒后,就一直在做这件事情。钱立春、钱秦、宁玉生,还有无辜被卷入的裴光,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目的明确。你撒那么多的谎,设那么多的局,把自己的行为复杂化,好像图谋很大,可鹿野的实力反而被削弱了。宁玉生是鹿野那么多人里爬得最高、资产最丰厚的吧?可你毫不犹豫地杀了他,毫不犹豫地把宁海集团送到了缉凶处手里,一点都没给自己留。再后来你回到鹿野,你做了什么?”
  楚怜静静听着,不说话。
  相野继续道:“到现在还留在鹿野的人,多半并不想冒着毁灭肉身的痛苦到这边的世界里来。你可以说他们胆小,也可以说他们很安分。可突然有那么多人出来,引发那么多的骚乱,针对的是缉凶处吗?”
  “不是。”
  相野自问自答,且斩钉截铁,“缉凶处仍然是那把刀,杀人的刀。你曾在缉凶处任职,最清楚缉凶处判罚的标准。鹿野的人如果安安分分待在鹿野,不出来作恶,那么通路一旦打开,他们就有机会开始新生活。可只要他们穿过那道门,为了生存选择夺舍,就只剩死路可走了——楚怜,你在逼他们犯罪。”
  楚怜微笑,“完全正确。”
  相野:“所以你绝对不可能让通路打开,你只会毁了它。就像那个女人一样,只不过你比她做得更绝。”
  楚怜答非所问:“所以你已经找到通路了吗?它果然在官水潭?”
  闻言,相野心里有了计较。楚怜看来真的一早就知道官水潭的特殊之处,所以才对它关注,只不过他也不知道通路的正确开启方式。
  “不要着急。”相野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甚至带着一丝戏谑和笑意,说:“我还没有说完呢。”
  楚怜微微挑眉。
  方斗则抱着臂,心里已经在跑马。他想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反派总是话多,因为那都是疯批啊,疯批的心理是正常人能理解的吗?那必定不能,他们总是不被这个世界理解,所以必须要大声说出来。而能跟疯批正常对话,甚至有来有往的相野,也是个妙人了。反正让方斗自己来的话,他只会挥动拳头企图让疯批闭嘴。
  干他丫的。
  相野还看着楚怜,说:“复仇,其实本该在你离开鹿野前,就已经完成了。你安排好了一切,然后穿过那道门,舍弃过往,以新的身份行走。你在那么多的选项里选择成为陈令,是因为他很普通。你想做一个普通人,过平凡的生活,就像相齐曾希望我做到的那样,对吗?”
  楚怜反问:“你真的……相信我只是想做一个普通人吗?”
  “我相信。”相野道。如果楚怜真的要利用鹿野得到钱、权势这些东西,他可以有千万种选择。到时候,就算邢昼和宗眠计划得再天衣无缝,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顺利。他选择陈令,只能是他想成为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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