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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打照面，时隽就兜头用H市话哔哔叭叭一顿骂，赵圣风一句也没听懂，感觉很没面子，只得冲着自己人大喊一声：“我们是学长，让让这些小朋友！”
时隽白眼一翻，也冲着自己身后吼道：“我们有的是时间，让让这些快滚蛋的！”
两帮人立刻风向一变，七嘴八舌互相推让起来。
看球场的大爷哭笑不得，催促道：“打不打？不打不要在这儿耽误时间。”
赵圣风扭身就走，班上男生哗啦啦也跟着走了。
时隽不知道从哪儿要到赵圣风的手机号码，从此开始了经年累月的学长关爱行动，一年后才在赵圣风毕业聚餐喝醉之后成功得手。
赵圣风看看表，问时隽：“你来S市，有正事要办？”
“早上办好啦。接下来的时间都留给学长。”
“我还要去公司，你怎么办？”赵圣风起身，把钥匙和手机抓在手里。
“我嘛，就在这里啊。不是在给你办案子嘛。好不好把电脑打开，传东西方便点。”时隽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放心，我不乱点浏览记录。”
赵圣风犹豫几秒，终于说：“电脑没有密码。”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三点收盘，赵圣风在水泥森林间穿梭。
原本晴好的午后阳光不见了踪迹，遮天蔽日的乌云压下来，远处天边划过一道道闪电。
台风登陆！赵圣风心一沉。
一开门，餐桌上满满全是纸。
时隽从里间走出来，双手叉腰：“文件夹没有，连个小夹子都没有！”
“我从不把工作带回家。”
“啧，好欠揍。”时隽叹口气：“我去楼下便利店买一个上来。”
说完不等赵圣风回答，麻利地穿鞋出门。
窗外雷声轰轰，乌云好像就在头顶。
赵圣风把摊在桌上的材料一张张捡起来看。
很快，有人敲门。
“你走不了咯。”时隽把撒着雨滴的浅蓝色老式文件夹递给赵圣风，抽了两张纸擦干自己的头发。
“这些图是什么？看不懂啊。”
“所以要整理呀！让开吧，交给专业的人。”
赵圣风颓然望着啪啪打在窗上的雨滴，心里盘算着，雨这么大，雨刮器刮不及，确实不能上高速了。
时隽用指尖磕磕桌子说道：“学长，暂时就这些了。”
赵圣风接过文件夹，从第一页开始看起，竟然是于天打水痘疫苗的接种卡。
“除了这张接种卡，找不到关于这个于天的任何材料。”时隽双手叉腰，神情格外严肃：“你完全能确定，齐轩就是于天吗？”
“当然确定！他跟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绝不会错！”
“那我猜的没错，有人刻意抹除了他小时候的所有痕迹，这张接种卡，是漏网之鱼。”
“你怎么……这么快，能找到这种东西？”
“我是刑事辩护律师呀学长！我们有自己的渠道。你说他几岁被亲戚领养的？”
“二年级，八岁。我看着他被他姨婆接走的！”
“姨婆？外婆的妹妹吗？老太太？那怎么可能符合领养条件？”时隽脸上又是那种看别人像看傻子一样的神情。
赵圣风又是震惊，又是迷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不是邻居吗？”时隽的语气严肃起来颇有震慑力：“你那时候还不懂事，但你父母应该知道的。问下他们。”时隽伸出食指，点点赵圣风的手机。
几秒之后，时隽突然反应过来：“还没跟伯父伯母和解啊？那于天的事，我再想想办法。齐轩这个人嘛，还真有点儿意思。你看，这是齐轩2006年用的手机号码……”时隽指着一张表格：“办了企业短号，淮海路12号，我查了，叫FUNK，他就在这边打工对吧？。”
赵圣风心里一阵酸楚。2006年，他从地招班考进清北冲刺班，在省中一战成名，而齐轩，却在异乡改名换姓混酒吧。
“这是齐轩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2006年之前，没有齐轩；1998年之后，没有于天。中间这8年，他去哪里了？2000年左右，国家推广九年义务教育力度很到位，我们H市，街上乞讨的小孩都抓去上学了，于天怎么没有任何学籍？就算那个时候不存在信息上网，但一点痕迹也没有，是很不正常的。你想想，什么人有能力做到这件事？没有任何人能同时渗透到医疗、教育、户籍、电讯这么多行业……”
赵圣风想起每次问起齐轩这些年的去向，他都像触电一样从自己怀里弹开的情景，不禁从头凉到脚。
“你什么意思？”赵圣风声音小到自己也只能勉强听到。
“你非要我说出口啊学长？”时隽双手叉腰，撇嘴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们Y市中院的人厉害呢，周五下午就不办事了，等周一吧。”
窗外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把气氛拉满。
第13章 十三 叫人家金屋藏娇了
“你还记得当年他父母是怎么死的啊？当时大人怎么跟你说的？”时隽跟犯罪嫌疑人和国家机器打交道惯了，认真起来语气有点怕人。
赵圣风坐在沙发上捧着自己的头，答非所问道：“你晚上就在这边吧。沙发可以拉出来的。”
“你记得带走于天的那个老妇女，穿什么样衣服啊？套装吗？什么颜色的？”
“你查这些，对你不会有影响吧？”赵圣风怂了。
“放心，都合法的，我有数。你担心我啊？还是你后悔查他了？”时隽在他身边坐下，这次竟没有伸手。
过了好久好久，赵圣风终于抬起头：“当时就是……警察到学校来把他带走，我妈说他爸妈出事了，他被他姨婆收养了……”
时隽伸手揽住他肩膀，拍了拍：“学长，我还能说什么？你心里清楚的吧？”
“于天不可能的！他不会……说不定是他爸爸，他爸爸害死他妈妈！我记得他妈妈经常哭的……”
“那你说，一个无辜的小孩，为什么要给他换身份、完全抹掉他以往的经历？”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证明，他是个罪犯？那又怎么样？他才8岁！就算他做过什么，也是迫不得已！”赵圣风发起火来。
时隽扭头看着他，并不理会，想等他自己冷静下来。
铃声响起，两人都慌忙找自己的手机。
是齐轩。
“在开车就挂断。”齐轩的声音传来，
“没有开车。”赵圣风情绪激动，声音有些颤抖。
齐轩觉察到他语气有异，好久才憋出一句：“还是因为我吗？”
“不是。我就是觉得，老天爷好像突然看我们不顺眼……”
齐轩也难过起来，沉默半晌，像想起什么似的，认真说道：“结婚证，我撕掉了。但我不想让胖虎没有爸爸，不可能离开H市。”
赵圣风被他气笑了：“撕掉干嘛？你撕掉有什么用？”。
“你看看片吧，别想了。等台风过去，见面再说。”
挂断前，赵圣风对着听筒喊道：“你等着我！”
时隽摊在沙发上，挑眉叹气道：“你们两人真搞笑……”
赵圣风丢下手机，去卫生间一趟，走出来的时候，情绪已经基本平复了。
时隽忙了半下午，不愿自己的劳动成果就这么被无视了，竖起文件夹问：“还看吗，学长？”
赵圣风点点头，心想，还有什么能比轼亲更不堪。
“我的推测，于天的父亲可能长期家暴虐待他们母子，否则一个小孩不可能平白无故……对吧？他不是那种天生心理变态的小疯子吧？并且，8岁小孩，凭他自己，不可能杀死两个大人。更可能的情况是，他爸妈斗起来，他爸先杀了他妈妈，或者反过来，然后小孩嘛，只是应激反应……这种案例是有的。你刚才没听我说完……这种事情嘛，于天肯定是受害者呀，我又没说他什么！”
赵圣风点点头，心里却又升起疑问：他那个时候可以说是跟于天形影不离，从没见过于天和他妈妈身上有伤；两家住同一栋楼，如果真的常年家暴，怎么可能没有风声传到赵圣风父母耳朵里？
但他并不想告诉时隽。
时隽在两三个小时之内把齐轩八了个底朝天，相比起“杀人犯”于天小朋友，赵圣风觉得时隽更可怕。
“这图，到底是什么意思？”赵圣风转移话题，翻到文件夹最后一页问道。
“三角定位。什么意思你不用管。结论很有意思。你说齐轩在酒吧被老男人纠缠，辞职跑路了，是吧？” 时隽突然笑得很暧昧：“你觉得他躲掉了吗？”
赵圣风一脸错愕：“婷姐说他消失了几年呀！”
“那你看他2008年到2012年用的手机号码，在这里充过话费，这里登记买抗生素，这里打了车险报案电话，跟人家追尾的。虽然户籍落在迎江新村社区，但他最有可能的住址，是在这一片。”
时隽脸上又显出嚣张的神色，也不管赵圣风有没有听懂，继续解释道：“他报案的那辆车的主人，刚好在这一片有个小别墅。”时隽手指停在图中静安区某条张爱玲小说里出现过的街上。
“躲在这里了？”
“躲在这里？！他一个小瘪三躲得起啊？”时隽那副讨厌的表情又来了：“叫人家金屋藏娇了！别墅主人只有个名字，别的信息暂时查不到。跟你打个赌，要不是酒吧追他那个猪头三，我跪在地上给你……！
赵圣风都气累了：“时隽，你说这种下流话有意思啊？”
“我下流？我要下流嘛倒好了，你不正好喜欢？”时隽往前翻两页，指着一张药店出货单：“非那雄安，这药干什么用的你晓得伐？”
明明是在说齐轩，赵圣风却臊得瞬间从脸红到锁骨。
第14章 十四 说得清楚吗？
“治疗性瘾的。我头回见到小狼狗不吃西地那非，反倒吃抗雄激素的！泰迪成精了，金主爸爸都受不了嘛？……”
话没说完，时隽脸上结结实实吃了一拳。
他手撑着地刚要爬起来，赵圣风又扑上来，整个人坐在他胸口，双手死死抓住他衬衫领口，抖如筛糠。
两人四目相对，时隽突然双手一摊，淡定地说：“你打吧，打破相了我正好赖上你。”
赵圣风手慢慢松了劲，从他身上滑下来，坐在地上倚靠着沙发。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赖啊？”时隽突然说，语气怪怪的：“算了。烫嘴。”
说完站起来，把撞倒的桌椅、文件夹都理好，朝里间走去，留赵圣风一个人呆坐在地上。
静安，赵圣风想，原来那几年，他离我那么近。
时隽像没事人一样，眼看晚饭无着，便自己找出一把伞，去楼下便利店买饭团。
收银的小姑娘卖文件夹给他的时候就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会儿看他顶着乌青的眼眶一副狼狈相，红着脸轻声说：“冰袋要啊？冷柜里面自己拿。”
“谢谢。”时隽这时才突然觉得自己好委屈，心一横，嘴又坏上了：“我男朋友打的。”
小姑娘瞪大眼睛紧闭着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结巴着问：“啊……哪哪哪个啊？背单反的吗？还是那个……白白净净的？”
“白的。”
“渣男吗？长那样？”女孩一副吃瓜吃到了8424的惊喜模样。
时隽憋着笑，做戏做全套：“姐妹，那个背单反的狗男人正常什么时间来啊？”
“这个不清楚嘞，我只见过他两次，好像在这边住了几天呢。”
时隽苦笑一下，突然眼珠一转，掏出手机来问：“那个……方便加个微信吗？不方便就算了。”
女孩脸通红，乖乖打开微信二维码。
时隽不禁替她父母操心了一秒，这小妹妹，太单纯。
“及时止损吧，小哥哥。”时隽推开门的瞬间，女孩在他身后说了一句。
害，不用我瞎操心，时隽心想，人家小姑娘明白着呢。
时隽坐在沙发背上，一手托着冰袋敷额头，对着窗外狂风暴雨啃饭团。
赵圣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声音有些哑：“我换过四件套了，你可以去里面睡。我睡沙发。”
“喏，你不要海苔，给你撕掉了。”时隽递一个饭团给他：“图什么呀？真是的！”
赵圣风叹气不语，时隽赶紧解释：“我没说你啊，我说我自己呢。”
其实赵圣风这会儿没脾气了，毕竟一时冲动把人打了，心里着实内疚。
“早知道不来找你！贱死了我！都几年了，我早死心了呀！特么的一通电话又被你蛊上了！操！”时隽也看出赵圣风的愧疚，放肆起来：“诶你是不是故意钓我呢？电话里嘛骚得要死，见到面又不给碰……”
越说越过分，赵圣风瞪他一眼走开了。
台风不知什么时候停的。
直到上午九点多，时隽才被微信语音铃声叫醒。
“小哥哥，消息没看到？”小姑娘尖细的声音很是着急：“男小三来了！”
“操！”
时隽从床上弹起来，来不及把充当睡衣的T恤换掉，裤子胡乱提上，拎起衬衫就跑。
赵圣风已经把家里卧室以外的的地方打扫得干干净净，准备出发去H市，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叫醒他。
“来了！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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