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昇并未跟随,崔衍这才意识到,戴扶摇应是刚刚见过圣驾了。
小皇帝坐在阶上双手撑着额头,崔衍才开口请安,他就急不可耐地发难。
“你有没有搞错?你到底想干嘛?朕对你还不够好吗?所以不睡你就不行是吧?司马镜把你操爽了,你就跟他一伙?”
崔衍都懵了。
堂堂九五之尊,一国之君,竟用这等粗鄙之词,当面羞辱朝臣。
此事若传扬出去,不知小皇帝与他,谁更丢人。
崔衍跪在小皇帝面前,只说了句:“圣上明鉴……”,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竟悲极生乐,在这荒谬情势下失去了挣扎的欲望。
司马廉登时炸了,兀的起身,照着他肋上踢了一脚:“笑什么笑!把朕当猴耍?!”
崔衍侧卧在地上,抱着肚子笑得疯颠:“阿芜,阿芜……有人替你……天子替你踹回来了……阿芜……”
他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旋即却又泪流满面,趴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你疯了?诶!诶!”司马廉的确还是个小孩,看他这副模样,又心软动摇了:“别哭了!朕给你个解释的机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崔衍趴在地上脸捂在双手里:“崔某谁都睡了,唯独没睡司马镜。他把崔某禁在王府中,我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便马不停蹄回京禀报。圣上明鉴!兹事体大,臣只一介文弱书生,还要我怎样?我还能怎样?”
“不是朕不信你,只是这事儿确实太复杂……朕只能看证据、看情报,你说这些,你怎么证明?”
“情报?”崔衍抬头:“圣上可知,那情报来源,并不可靠!毒蛇恐怕早已易主,他们造谣坑害崔某,恰恰说明崔某为圣上……”
司马廉闻言大张着嘴,指着崔衍直往后退:“啊啊啊!好哇!你觉得是毒蛇告诉朕的?毒蛇也知道你跟司马镜的事?!好哇!崔衍!你可算露出狐狸尾巴了!哼哼,是管理员大哥告诉我的!想不到吧?”
崔衍瞠目结舌。
不是毒蛇传信?!
司马廉气急败坏,来到几案之后,将案上一沓奏本文书,挨个往崔衍身上掷:“骗我!死gay!大骗子!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人证物证!可不可靠?可不可靠!”
最后,司马廉将那翠竹筒甩向崔衍面门。
崔衍抬手格挡,躲过了一波,可这时竟有另一翠竹筒袭来,正中崔衍眉心,立时就鼓起个青包。
他顾不上疼,四肢着地将那两个翠竹筒抢在手中。
崔衍自己交给小皇帝一个,那另一个,从何而来?
他慌慌张张想抠开封蜡,越急越难,翠竹筒在手上滑不溜丢,掉了几回。
司马廉双手叉腰冷眼看着他:“这翠竹筒,是顾安寄给你的,没错吧?”
“正是!”
先打开的翠竹筒里,是崔衍自己呈上的那份地图,他朝地上一扔,又去抠另一个,急的一头汗。
另一个翠竹筒里,竟是顾安寄给齐王司马镜的信!
顾安透露陆桓将于四月初十与夏侯央一同向齐王发难,让齐王早做准备,还阴阳怪气地直揭司马镜与崔衍的关系,说崔博远“素无挂碍”,劝司马镜“千万看开”,不过露水情缘而已,万勿因小失大,坏了大事。
崔衍读完,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顾安与司马镜原是一伙!
他虽万般不情愿,可不得不重又细想明月生馆那夜。
顾安偏要与他私奔,恰好齐王竟跋山涉水微服造访扬州?
崔衍原本以为自己是替谢镌英当了回“奸夫”,如今看来,实是为齐王与顾安密谋做了遮掩。
顾安之好生歹毒!欺骗利用崔某也就算了,怎的对他至亲挚爱的陆桓,也这般冷血无情?
疯子!当真已疯魔入骨,再无人性!
可怜崔某竟被阿芜说中,落入此妖人之圈套!
崔衍拎着那信纸颓然坐在地上,再无指望。
“你说呀!朕哪里理解错了?你说呀!”司马廉双手叉腰,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崔衍只得干巴巴应道:“臣愚蠢大意,被奸人构陷,辜负皇恩信任……”
司马廉摇头冷笑连连,冲殿外吩咐:“来人,带走。”
崔衍毫无反抗的意志,任由两名羽林军武士左右架着他往外拖去。
司马廉目送着他离开,又补一刀:“我还以为,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总得要点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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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我是唯一一个、崔博远两次洗干净送上门我都没睡他的人!说句全服唯一铁直男,不为过吧?
运营小哥:你一个未成年人,不要有这种非分之想。
小皇帝:我没有啊关键是!
第86章 两人几乎鼻尖相抵
“顾安招蛇?”齐王放下手中信笺,一脸诧异:“五步大人,这是何意?”随即直勾勾盯着身旁之人。
五步神情凝重:“殿下容禀,此事殊为蹊跷。前次顾大人假死复活后,竟自称我处蛇首金环。可金环早已身死,又被人焚骨扬灰,万劫不复。我处众蛇皆不信他,他便不再假装,承认自己是顾大人。可四月初三那晚,他竟吹响翠竹笛,用蛇哨召唤蛇群作为掩护,得以与陆桓逃出生天。这蛇哨,绝非寻常本事,若非金环本人,恐怕想学,都学不来……”
齐王“哦?”了一声。
的确,顾安近来颇为奇怪。
这些年他一贯韬光养晦,远离兵戈,甚至还通过镌英与本王递话,说他与陆桓只求扬州太平,其他一概不问。
可自从见了崔衍,他却忽然改弦更张,竟要主动发兵与本王为难。
所幸陆桓与夏侯央密谋的信件,在途中官驿被本王的人拦下。
“世间当真有借尸还魂的法子?”司马镜问。
五步“嘶”了一声:“这一点,属下也……苦思无果。”
“眼下只有找到这两人,才能一探究竟。”
“是,属下已派得力手下前去追踪。”
司马镜又想到一事:“五步大人,当初你向本王信誓旦旦保证,说毒蛇团结肃整,做事万无一失。可本王最近得知,京中有人假毒蛇之名向省部官员传信?”
“并非假托,确是毒蛇。珊瑚。”
齐王面色一凛:“他为何进京搅局?”
五步嘴角勾了勾,抬眼瞅着司马镜:“是为……崔衍。”
“哦?他要害博远?”
“属下逾越了,”五步语气稍稍放缓:“不过属下以为,这对殿下来说,未必是坏事,便没有阻拦。”
司马镜挪动手脚调整了姿势,这才郑重回道:“大业未成,本王必不耽于私情小事。”
“是,属下明白。”
五步恭敬退了出去,司马镜板着的脸渐渐浮出忧虑之色。
司马镜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
“顾安”寄给珊瑚的那个翠竹筒,里面的信被五步替换成了构陷崔衍的内容。
崔衍被带往廷尉衙门收监待审,戴昇奔走了几日,终于得以进到监房见他一面。
廷尉监房只收押获罪朝臣,因此陈设伙食委实不赖,只是无法洗漱沐浴,崔衍待到第四日,脸上已长出一层细密的黑胡,浑身散发着人味。
戴昇伸手要抱,崔衍不愿被他闻到自己身上怪味,倒退两步躲开了。
“阿衍!”戴昇只好拉住他双手:“师兄来晚了!”
崔衍没精神再跟他置气:“戴师兄,可否请圣上再召我一见?”
这几日他面壁苦思,终于想明白一些事情。
比如他猜到要害他的“毒蛇”是姬越,又比如“八王之乱”中的八位宗室王,恐怕并非同一伙,而是各有图谋。
戴昇面露难色:“这……恐怕……难。圣上心里不痛快,这几日时不时想起来,还骂你几句。戴某只能设法劝圣上亲自提审博远。到时见了圣驾,博远可别再刚直逞强,说几句软话……”
崔衍急眼了:“软话?什么软话?他偏说我与齐王有私,可我没有!我总不能认了!没有就是没有!”
戴昇却用极轻的声音幽幽说道:“认了,有何不可?戴某一早便说过,王气出东方……”
崔衍闻言如遭雷击,险些惊叫出声。
戴扶摇!
戴扶摇是齐王的人!
“唔……唔……”崔衍被戴昇紧紧捂住了嘴。
“阿衍千万忍耐!圣上暂时还舍不得杀你,只要保住性命,熬过这月……自然峰回路转!”
“熬过这月”,“熬过这月”……
这月只剩两旬,齐军万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甚建树。
那么只有可能……
逼宫!司马镜是要逼宫!
连戴扶摇都是齐王的人,京中、乃至宫里,还不知有多少埋伏的暗桩。
崔衍此生最大的优点,乃是识时务。
少顷,他闭嘴了。
戴昇见他不再挣扎,便松开手。
两人几乎鼻尖相抵,戴昇的黑眸在逼仄低矮的监房里熠熠生辉。
“阿衍蓄须,亦不难看。”
极不合时宜的亲吻,简直分秒如年。
崔衍苦苦忍耐,直到快要断气,戴昇才放开他。
“阿衍等我。”戴昇最后捏捏他手,转身离去。
“帮我寻芜丁!芜丁!”崔衍冲他背影大叫。
戴昇向门口守卫点头致谢,那守卫直盯着他鼻下,他这才觉出,口周被崔衍的胡须磨得生疼,想是红了,赶忙抬手遮掩,心跳震荡胸腔。
宫城内,司马廉再不肯夤夜往冷宫跑,吩咐姬越和崔决设法潜入重华殿与他会谈。
这日正午时分,守宫的卫士和小阉人各自在岗位上垂头打盹,崔决跳墙而入,姬越脚步轻,大摇大摆就走进了寝宫。
司马廉正睡午觉,仰面躺在龙榻上鼾声大作。
姬越轻笑道:“这痴儿倒心宽,什么时候了,还睡得着!”
“只是一场游戏,如梦幻泡影……”崔决嘟囔道。
姬越翻一白眼:“游戏又如何?悲欢离合一应俱全,欢愉疼痛真实不虚,与你那彼岸世界,又有何区别?你若不说,谁又能分辨何为游戏、何为真实?说不定你那真实世界,也只是另一场游戏!”
“我说不过你。”崔决嗔道。
这下吵醒了小皇帝。
司马廉腾的坐起来,看到是他俩,又躺下了。
“管理员大哥,能不能透露一下,‘八王之乱’还差哪两个?这都已经开始乱了,怎么还有两个boss隐身呢?”
姬越嗤笑道:“陛下为何觉得,这八王一定是同一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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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不会吧,没人看出来齐王司马镜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
戴昇也真的是,这都亲得下去,是有多饥渴
第87章 孔卿留下陪朕
司马廉弹起身来:“嗯?你是说……”
“一山尚且不容二虎,同一拨反贼里面,能容下这么多虎?”姬越抄着手,扬眉问他。
司马廉茅塞顿开:“对呀!朕得想办法让他们内讧!”
姬越摇头叹息:“圣上还没明白……”
崔决懒得循循善诱,直接给出了答案:“原本八王之乱,乃是八位宗室王前后相继作乱。一王衰,一王起,轮番上场。可圣上那日在朝堂之上直指六王谋反,恐怕会逼得他们提前动手……”
“崔衍!都是崔衍!他给我的名单,还说箭在弦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这人好恶心!”
姬越与崔决闻言脸色各异,姬越甚至忍不住咧嘴笑了:“陛下将他捕了?人关在哪儿?我去看看!”
此时殿外传来尖细的人声:“陛下,御史台执笔孔嘉求见,说有要事密奏。”
司马廉冲二人“嘘”了一声,挥手让他们往后殿深处回避。
孔子赟得知崔衍被逮,好一番纠结,这日终于下了决心,揣着自己私抄的益州刺史报文,跪在正阳门外请求面圣。
不一会儿就出来个小阉人将他引进重华殿。
司马廉根本不知有他这一号人,等他自报家门、行了一大套礼之后,已有些不耐烦。
“何事?你说。”
孔嘉将那报文呈上:“圣上明鉴,益州发来的原始报文中并无崔大人胞弟相关字样,应是有人牵强附会,故意造谣陷害崔……圣上?”
司马廉低头读那报文,双手不由自主抖了起来。
“清俊公子”……“青年僧人”……
“神出鬼没”……“武功诡绝”……
这不就是……珊瑚和如幻?
是他们灭了姬家!
报文里详细描述了当时姬府横尸遍地的惨状。
司马廉顿觉毛骨悚然。
这两人在朕身边潜伏,当真是为帮我?
姬家的事明明是他们做的,珊瑚却口口声声栽给“崔衍弟弟”……
崔衍说“毒蛇恐怕早已易主”,那这珊瑚,究竟是为谁做事?
此时此刻,珊瑚与如幻就在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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