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栎仰头看着马上的兄长,一年未见,思念至极道:
“哥哥,青栎想你!”
林琢玉勒紧缰绳,定定地看着他,暗沉的眸中布满看不透的情绪。最终,男人弯腰一勾手,将弟弟提至身前坐好,策马回家。
第231章 前传3
兄弟二人于天黑尽时回到庄中,林琢玉来不及更衣洗漱,匆匆忙忙赶至后山,要拜见母亲。
林青栎拉住兄长的衣袖,依恋不舍,林琢玉不耐回头,问:
“怎么了?”
少年微微嘟着嘴,委屈说:
“哥哥,我和你一起好吗?”
明知陈氏恨透了自己,但一年未见兄长,实在想念,不想和人分开。弟弟从小就粘人,林琢玉叹了一口气,牵着他一起去了后山。
后山小路崎岖,天色黑尽,并不好走。树林茂密,二人未来得及取一盏灯笼,凭着清寂的月色,匆匆前行。林中有鸟兽桀桀怪响,林青栎心中害怕,紧紧抓牢兄长的手,边走边问:
“哥哥,你这次出去好不好玩呀?”
林琢玉神色凝重,眉头轻皱,说:
“不是去玩。”
林青栎一脸了然,崇拜道:
“对,哥哥不是去玩,是行侠仗义,铲奸除恶!”
看多了武侠话本,心中自然将林琢玉幻想成锄强扶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年轻的剑客头戴斗笠,于雨夜中将一干强盗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被救济者在一旁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林青栎偷偷笑,林琢玉太过了解弟弟,心情不自觉放松,无奈笑:
“小傻子。”
林青栎还嘴:
“我才不傻,难道哥哥不是大侠吗?”
快行至后山小院,林琢玉停步,回头郑重地对他道:
“此次出门,我的确有要事。”
林青栎歪头好奇问:
“什么事呀?”
就不能告诉他吗?
月色下,少年清俊的小脸天真懵懂,一尘不染,眼神清澈,盛满世上最干净的光泽。林琢玉伸手触摸他的脸颊,被那份纯粹触动,久久说不出话。
兄长面色沉重似有心事,林青栎小声问:
“哥哥,你怎么了?”
林琢玉回神,牵着他来到空地的明亮处,让他握好青玉剑,叮嘱道:
“我先进去,你在外面等我。”
林青栎懂事,乖乖点头。
四周黑洞洞,空无一人,身后不远处就是天水湖,联想到前些日子闹鬼的传言,林青栎害怕紧张。林琢玉向前方的小院走去,走出几步,突然停住,又回头来到弟弟身边,看他紧张地缩着肩膀,忍不住将他轻轻拥入怀中,在他耳旁轻语:
“哥哥很快就回来。”
听到兄长的安慰,林青栎不自觉放松身体,乖乖点头,轻轻应答:
“嗯。”
林琢玉摸摸他的头,忍不住又看了他几眼,终于放开他,快步向小院走去。
月上中天,已至子时,林琢玉还未出来。
湖岸旁空气湿冷,林青栎身上穿着薄薄的春衫,望着前方灯火阑珊的小院,心中焦急。出门时他未敢让杜湘湘知情,只偷偷告诉了攸儿,若母亲此时查房看到自己不在屋中,必定又要对侍女责罚。身后回山庄的小路幽暗隐蔽,林青栎望着黑洞洞的树影,决定还是等兄长出来带自己回去。
夜风寒凉,树影摇动,空气冷冽,隐隐蕴含着青草和花香。
湖岸旁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划水之声,扑通扑通,水声激越,清晰入耳。林青栎全身警觉,前段时间闹鬼的传言突然入脑,脑中被自编自导的幻觉惊吓,不敢回头看身后的天水湖一眼。
“扑通——扑通——啪嗒——啪嗒——”
水声愈发清晰,似乎有人在水中挣扎,夜色寂静,湖水的异常响动格外诡异。林青栎吓得全身发抖,张口正欲大呼兄长,水声突然停下了。
久久没有声音。
少年大着胆子向后瞟了一眼,骤然看到湖岸旁立着一抹黑色的身影,惊叫出声:
“啊——!!!”
身后的院门猛然推开,林琢玉提剑飞身而出,警觉地将弟弟护在身后,大喝:
“谁?!”
夜风寂寂,月色明亮,湖岸旁空无一人。
林青栎脸色惨白,额头被冷汗浸湿,抱住兄长发抖道:
“哥哥,刚……刚才那里有……有鬼……”
恐惧地躲在兄长身后,手指颤巍巍指向鬼影出现过的地方。林琢玉望了望寂静的湖岸,回头将弟弟抱紧,轻声安慰:
“不怕。”
身体被兄长搂紧,林青栎稍微放松,依恋地靠在林琢玉怀中,害怕他离开。兄弟二人在月色下亲密相依,林青栎单纯无知,林琢玉身体却紧绷,不动声色将弟弟越搂越紧。
男人看着山脚下明亮的星空,突然思念至极道:
“哥哥回来了。”
林青栎心中触动,忍不住抬起头注视哥哥,林琢玉低头回望着他,母亲刚才的叮嘱早已忘之脑后,只是注视着他纯净的眉眼,突然觉得胸中有千言万语忍不住对他说。
“栎儿……”
男人正欲说出口,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水声,似乎有巨石被砸入水中,哗啦作响。
二人惊吓回头,看到树影深处走来一抹高挑的身影。
黑衣男子负手而行,踱着月华,缓缓走近。借着月光,林青栎终于看清来人的长相,此人身量修长,气质不凡,嘴角挂着冷淡的怪笑,长眉入鬓,五官锐利俊气。
男人笑着打招呼:
“琢玉。”
不知为何,林青栎总觉得此人不善,笑容嘲讽又冰冷。
林琢玉不动声色地将弟弟护在身后,温润俊脸闪现森森冷意,质问:
“奉愠天,你为何在此?!”
奉愠天捏了捏手中圆润的卵石,转身将石子远远投入湖中,水花轻溅,湖中传来“扑通”轻响。男子丢完石头,转身笑言:
“我为何不能来此?”
林琢玉握紧弟弟的手,警惕地瞪视男人,冷言:
“我已向龚王禀明,家父早已不问世事,我也无意从军,还请奉大将军不必叨扰!”
林琢玉游历江湖时,偶然结识了北方黎国龚王的属下奉愠天,被劝携父从其主。
奉愠天摇头,嘴角还挂着嘲讽的淡笑:
“非也非也,琢玉有所误会,我此次前来,并非为劝说林庄主和你,而是为了……”
说到此处,奉愠天陡然顿住,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琢玉。
林琢玉神色不善:
“所为何事?”
奉愠天冷睨一眼林琢玉身后乖乖站着的林青栎,林琢玉察觉男人的视线,将弟弟护得更紧。林青栎握着兄长的手,紧紧贴着兄长的后背,另一只手也拉着兄长的衣服,看起来像一个搂抱的姿势。
奉愠天眉头更皱,一直负于背后的左手也伸出,摊开后,掌心盛着一朵被揉皱的紫红色鲜花。
又是虞美人。
林琢玉认出此花,神色冰冷,质问:
“什么意思?”
奉愠天漫不经心地捏碎那朵花,不在意地扔在地上,悠悠开口:
“相必琢玉已听闻贵庄闹鬼一事?”
提到闹鬼,林青栎身体不自觉绷紧,微微侧身,仔细听男人说话。奉愠天轻笑开口:
“我已派人查清,并非闹鬼,而是有不该来的人亲临贵庄。”
林琢玉心神一跳,急问:
“是谁?”
奉愠天伸手捋了捋鬓旁的碎发,缓缓开口:
“盛红衣。”
林青栎隐隐觉得这个名字耳熟,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听兄长皱眉道:
“她来此为何?”
盛红衣乃玄天教四大坛主之一,传闻其喜穿红衣,擅长使毒暗杀,手段残忍诡异,颇受贺兰阙重用。
奉愠天笑着解释:
“琢玉可知前段时间贵庄投湖自尽的女子姓甚名谁?”
林琢玉游历江湖,怎会知道父亲宠幸的女子叫什么名字,心中疑惑,不知此间有何关联。林青栎却心中大惊,总算明白为何觉得盛红衣的名字耳熟,脑中迅速闪过一红衣女子的身影,投湖自尽的红衣美人——盛红韵。
奉愠天继续解释:
“自尽的女子名叫盛红韵,盛红衣同父异母的胞妹。”
难怪盛红韵极爱虞美人,原来是和魔教有关。
知晓其中关联,林琢玉脸色惨白,方才在屋中听母亲哭诉一晚,得知母亲并未下毒谋害杜湘湘,事有蹊跷,原来却是和魔教有关。杜湘湘毁了盛红韵的容,盛红韵投湖自尽,其姊来天水湖畔悼念亡妹,被巡视的家丁看到,被认做盛红韵的鬼影。闹鬼的传言由此而出,盛红衣为亡妹报仇,对杜湘湘下毒,杜湘湘侥幸通过红丹保命,却将账算在常年与其内斗的陈氏头上,用巫蛊之术诬陷陈氏,陈氏被罚。从头到尾都没有鬼,不过是人心作祟。至于家丁为何淹死湖中,大概是因为见过盛红衣的真容,被其杀害了。
魔教向来行事诡异,自教主往下,人人佩戴面具,不以真容示人,是以,江湖中人从不知贺兰阙长相如何,仅能根据其诡异的面具辨认。
但此等做法甚有弊端,若心怀鬼胎之人故意佩戴魔教的面具杀人,而对方不知,则以为是魔教所为。多年来玄天教臭名昭著,纵恶行凶无数,人人喊打,与其佩戴面具有莫大关联。即使受害者与玄天教无冤无仇,众人也一口咬定是魔教所为,毕竟其有无缘无故屠戮西南藩王的先例。
事已至此,天水山庄无意中得罪了魔教,杜湘湘未死,盛红衣必不会善罢甘休。
魔教向来行事残忍,若要报仇,必会诛其满门!
林琢玉闯荡江湖一年,知晓其中的要害,脸色惨白一片,拉着弟弟的手,立即要往回走。
身后的院门突然打开,一面容憔悴的妇人扶着门框,对林琢玉轻喊:
“琢儿,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林琢玉回头,行至母亲陈钰容身边,低声告诫她立刻拿上紧要行李,从后山暗道离开。陈钰容满脸惊讶,不知发生何事,林琢玉来不及解释,只再次告诫母亲速速离开,在城外灵云寺汇合!
夜色深重,冷风起,乌云蔽月,山林间一片昏暗。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钟声紧密,催促警示,震人心弦。兄弟二人皆听出此为天水山庄的警示钟声,非紧迫的情况下不会敲响。山林后方突然传来隐隐火光,紫红的光亮映红半壁天空,诡异,血红,妖娆。
第232章 前传4
钟声激烈雄厚,破空传来,急促逼人。林青栎被兄长牵着,全身发抖,沿着小路快速往山庄奔。
越靠近后院钟声越响,隐隐听到庄中凄厉呼喊的人声、狗吠声、兵器击撞声。穿过一个月洞门,总算来到后院,却看到整个院子被大火焚烧!屋顶上,林楚煌与一黑衣男子缠斗,男子戴着面具,手持长鞭,手法狠厉阴毒,林楚煌渐渐落于下风。
林青栎焦急大喊:
“父亲!”
林楚煌听到小儿的呼喊,长剑飞出,沿着男子脸侧划过,男子迅捷转身,转至林楚煌身后,长鞭飞旋,鞭尾裹住林楚煌的脖颈。林楚煌手中无兵器,脖颈被带有倒刺的铁鞭勒得鲜血淋漓。
林青栎大声哭喊,林琢玉飞身跳上屋顶,流云出鞘,身姿凌厉,剑气破风,斩断长鞭。父子二人在屋顶与黑衣男子缠斗,林琢玉心系弟弟,低声对父亲警告:
“是魔教的鹰潭,父亲快走!”
鹰潭,玄天教教右护使,贺兰阙的左臂右膀,武器为一把刺钩铁鞭,最擅长杀人放火,屠戮满门!
林楚煌虽多年不问江湖事,但也知道魔教可怖。亥时末庄中突然潜入一大从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不分年幼老少一顿屠杀,口中恶笑天水山庄得罪玄天教教主,教主命令他们屠戮满门,斩首全家!林楚煌深知祸事临门,鹰潭行事狠绝,必不会放过一个活口,提剑与鹰潭近身缠斗,回头冲林琢玉大吼:
“快走!”
鹰潭冷笑,断鞭如毒蛇吐信,嘶嘶破风,阴冷道:
“一个也别想逃!”
林琢玉心慌犹豫,流云在鹰潭后心一记绝斩,剑光大盛,鹰潭飞身跳起,林楚煌深负几处重伤,深知不能支撑太久,眼睛暴凸,劈剑对鹰潭狂砍,暴喝:
“还不快走!带青栎离开!”
鹰潭铁鞭虽被斩断,但实力仍不容小觑,看出父子二人分心,就着半截刺钩铁鞭,重重击断林楚煌的配剑,林楚煌倒退几步,捂住胸口吐血。
流云与断鞭缠斗,不分高下,林楚煌再次近身,将长子拍出战圈,凄厉大吼:
“走啊!!!!”
林青栎还在屋下,有魔教教徒靠近,林琢玉心口大痛,不再顾及父亲,飞身带弟弟离开。
林琢玉带着弟弟狂奔,林青栎挣扎,哭说:
“娘,娘……”
母亲杜湘湘还在流水阁,无法弃母而逃。弟弟无助大哭,四周都是熊熊火光,地上血流成河,断臂残尸,挣扎的仆人侍卫被戴着诡异面具的魔教教众斩断头颅。
林青栎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地狱场景,从前从书中得知魔教行事,只觉残忍可怖,毫无人性,如今祸事临头,满门降灾,只觉恨欲滔天,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二人最终还是去了流水阁,却看到极其残忍一幕,杜湘湘被戴着面具的红衣女子用软剑刺穿了胸脯,红衣女子踢开杜湘湘的身体,杜湘湘凄惨倒地,胸前血流如注。
林青栎扑上前凄厉大吼:
“娘——!!!!”
声音嘶哑,痛彻骨髓。屋中已是血流成河,侍女尸体横布,个个被软剑透胸而死。
红衣女子看到门口来人,飞身遁走,被流云的剑气劈中了后背,女子身体踉跄,转身撒下一把黄色药粉,林琢玉偏身躲避,待烟雾散尽,窗口大开,红衣女子已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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