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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嘉荣从床上下来，把解剖刀放回托盘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说：“我刚才说并不完全是。”
所以到底是还是不是，顾瑾思被这话搞懵了，何嘉荣却不打算解答，接着说其他的伤口。
她掰过死者的头部，将后脑露出来，说：“他后脑有撞击过的伤，符合李雪所说的撞到桌角。”
紧接着又把尸体放正，给两个人指正面的伤口：“右胸下侧有一处刀伤，刺入不深，然后是右腹部，刀扎入得很深，肝脏破裂，这是主要致死原因，肝脏被刺中后，周亮倒地，可能担心他还会再起来反击或是其他原因，又跪下来给他主动脉扎了一刀，就是刚才我给你们演示的那样，主动脉的一刀和腹部的一刀加一起就是联合死因。”
“什么叫联合死因？”顾瑾思终于从何嘉荣的描述中回过神来，她刚才跟着何嘉荣的描述在脑海里演示了一遍当时的情景。
“联合死因也叫合并死因，是指两种或者两种以上难以区分主次的原因，在同一个案例中、共同作用而引起死亡的死因，但我之所以说腹部的伤是直接死因就是因为主动脉的伤口不符合站立姿势下的切口。”
“还有一点可疑的地方。”李瑾瑜看着腹部的伤口说道。
“没错。”何嘉荣知晓李瑾瑜想说什么，她走到顾瑾思面前，用手做了一个握刀的姿势，从正面放在了顾瑾思腹部左侧。
顾瑾思马上就明白了：“如果周亮是正面袭击李雪，按照常规会先刺左边而不是右边。”
何嘉荣点头：“但是你们也看到了，胸下和腹部的伤都是在右侧，所以李雪要么是习惯性用左手要么她本身就是个左撇子。”
说完又笑了一下：“当然了，我看到她是医生，那么是她专门挑的这位置也说不准。”
何嘉荣说完所有结果后把白布重新盖在了尸体上，然后动手开始脱衣服摘口罩，她盯着李瑾瑜很认真地说道：“李雪在说谎，而且不止一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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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隔了几个小时，李雪再次被请进审讯室，李瑾瑜拿着让刘长右打印好的照片坐在李雪对面。
她没有立即给李雪看那些照片，只是让赵曼曼给李雪倒了一杯水。
在李雪准备喝水时，刘长右从门外进来，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尸检与证词不符。”
刘长右没有看李雪，话却是说给李雪听的，李瑾瑜听后没有任何意外，她用余光注意李雪的表情，果然看到了躲闪。
刘长右走后李瑾瑜把那些照片依次举起来，说：“这是我今天在你房间里做的实验。”
照片上是她今天摆在茶几上的水杯。
李雪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很快又恢复如初。
李瑾瑜指着那杯水说：“你房间还有第二个人，这个人是周亮或是别人，你们两个分别坐在沙发上，你拿了一杯水给那个人，可是那个人没有喝，这时候周亮出现了，或者就是周亮，和你起了冲突，打斗间这杯水掉在了地上。”
李雪抿嘴没有说话，她脸上的表情让李瑾瑜有些看不懂，但直觉已经告诉李瑾瑜，李雪在袒护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周亮。
所以当时房间里有第三者，在周亮进门前，这个人正在和李雪坐在一起。
刚才李雪喝水时，李瑾瑜特意观察了李雪是右手拿的杯子。
只见她神色一变，用着带了官威的语气呵斥道：“你在维护谁？或者说，你在包庇谁？”
可是李雪的反应让她很失望，李雪全程都很淡定：“我没有包庇任何人，我说得都是真的。”
李瑾瑜沉默了两秒，又拿出另一张照片，是沙发的折痕。
“沙发是分开式的组合沙发，这两处痕迹一个是你的，一个就是另一个人的，而另一个人不会是周亮。”
李雪抬头了，她好像在思考为什么李瑾瑜笃定另一个不是周亮，又好像在想下一段辩词。
“警官，另一个当然不会是周亮，我都说了他是闯进来的，怎么可能和我坐一起，我换了一个位置而已。”
沙发上的折痕都很轻，如果是成年男子坐上去，凹陷会更大，所以李瑾瑜推断另一侧的人不会是周亮。
可是目前李雪的说法她又无法反驳，因为两处凹陷的深度的确很接近。
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李瑾瑜的脑海里闪过了卧室桌面上的照片，虽然拍得不全，但是能看出有两个女生身形相似。
正好这时候刘长右再次进来，带来了李瑾瑜想要的东西——李雪的社会调查。
李雪的目光从刘长右进门就一直紧盯着他手上的纸，李瑾瑜接过纸稿花了两分钟浏览，然后锁定了一个名字，她看向对面的人，正好和她的视线撞在了一起，李雪马上低下了头。
但李瑾瑜并没有提及纸上的内容，她拿起第三张照片，是卧室里那个带锁的盒子，问：“可以和我讲讲这个盒子的故事吗？”
“这是我的隐私，和这件事无关，警方应该也无权窥探别人的隐私吧？”李雪答得很快，准确来说是答得很急。
李瑾瑜点头，她放下手里的照片，把赵曼曼支走，等审讯室里只剩下两个人后，又让外面的季存风关了监控。
耳机里传来季存风OK的声音，李瑾瑜把耳机摘下任它在自己胸前晃动。
她手里还有一些其他的照片，是关于周亮尸体的，但她并不打算这个时候给李雪看。
周围突然变得安静，李雪抬头发现李瑾瑜的耳麦已经被摘下，手里的稿纸和相片也被收了起来。
直觉告诉她，李瑾瑜接下来说的话和真相很近了。
果然，李瑾瑜起身，先是看了一眼监控，然后绕过桌子靠在桌前，右腿斜搭在左腿前，脚尖点着地面，两只手反扣在身后的桌面上。
“二十二年前，你考进雁海三中，认识了同班同学洛飞雪和张淼淼，你们三个关系最好，可是高三那年张淼淼突然和你们断绝了关系，为什么呢？是因为你们三个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李瑾瑜的眼神深不可测，却把李雪带进了回忆的深渊。
几分钟后，李雪抬头，她有片刻失神，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李瑾瑜，而是那个爱笑的女孩。
“阿雪，快过来拍照啊。”女孩笑着招呼李雪过来拍照，三个人在镜头里都笑得很开心。
在拍摄间隙，女孩的手指悄悄点在了李雪的手背上，惹得李雪分神偏头去看女孩，但女孩并没有看她，她的目光紧紧锁住镜头。
于是李雪也转回来面对镜头微笑。
李瑾瑜看到李雪笑了，然后她听到李雪说：“好朋友之间吵吵闹闹很正常，有时候一点小事都能冷战好几天，淼淼只是和我们有一些矛盾。”
李瑾瑜点头，似在赞同李雪的观点，她看到李雪面前的杯子已经空了，扭头看向外面，顾瑾思重新端了一杯水进来。
只是刚进门时不知被什么东西拌住了脚，她惯性地往前冲了一步，原本很慵懒地靠在桌边的人马上跨步接住了顾瑾思。
顾瑾思稳住身子，杯子里的水撒出来不少，她有些懊恼道：“对不起，我重新换一杯进来。”
说完就快速离开了，她们两个谁都没有注意到李雪明了又暗的眼眸。
顾瑾思走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李瑾瑜重新靠回桌边，李雪也低着头不动。
仿佛刚才那个小插曲并不存在，只是地上那一滩水映出了李瑾瑜有些微红的脸。
刚才她好像摸到了顾瑾思的胸，那一瞬间她就忘记了动作，最后还是顾瑾思借着她的手臂自己站稳的。
沉默一直持续到顾瑾思再次进来，这次很顺利，顾瑾思把那杯水放在李雪面前，拿走了空杯子。
临走前看了一眼李瑾瑜，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李雪等顾瑾思走后才拿起杯子，可是刚送到嘴边，就听到李瑾瑜说：“你不是左撇子。”
语气很平淡。
握杯子的手一抖，李雪应该没想到李瑾瑜是在这等着她呢，她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已经是第二杯了，为什么李瑾瑜要专门等第二杯水才指出自己的破绽？是想看自己有没有察觉到自己露馅了吗？
李瑾瑜绕回桌子后面重新坐下，赵曼曼也在这时进来，监控在没人察觉的时候已经开始运行了。
门外的顾瑾思坐下来和季存风一起戴上耳机听里面的对话。
李瑾瑜拿起第四张照片，是周亮脑后的淤青：“你说当时你在周亮扑过来的瞬间用力推开了他，然后他撞到后脑倒下，我们的确在周亮后脑看到了撞击伤，和你的证词符合。”
李雪在等李瑾瑜的反转，但是没有。
李瑾瑜说完紧接着拿出第五张，是周亮上半身正面照，李雪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
李瑾瑜的声音响起：“周亮从正面袭击你，慌乱中你会用不习惯的手去拿刀吗？”
李雪刚想反驳，但李瑾瑜好似看穿了她的内心，在她开口之际再度出声，把李雪未说出来的话堵在了嘴边：“我猜你想说，因为你是医生，你知道人体哪个位置插下去会更致命，所以在周亮扑过来瞬间拿刀捅了右边位置，但是李雪，如果你一开始就是朝右边捅的，那你明知道那里出血过多一定会致死，为什么还有补大动脉的一刀呢？”
键盘声在审讯室里回响，赵曼曼敲下最后一个字时李雪都没有回应，李瑾瑜也不急，她把身子往后一靠，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翘起了二郎腿。
就在顾瑾思以为李雪不会再开口时，一直沉默的人终于说话了。
只不过这话并不是她们想听的：“警官你说错了，我当时站在茶几旁边，看到他扑过来就想从茶几上拿东西防卫，当然是用左手拿的了，拿完我就直接对准了他，哪还有心思去管插左边还是插右边，他倒地后还在挣扎，我担心他还会起来，所以又给了他大动脉一刀。”
顾瑾思皱眉。
李瑾瑜没有表情，她在等李雪接着说下去：“我是个医生，如果真的要杀人，我有很多办法避开各种要害却又能让人死亡。”
顾瑾思后脊发凉，李瑾瑜还是面无表情。
顾瑾思看不清，但李瑾瑜能看清，李雪在说这番话时，脸上是很陌生的，疯魔的，连赵曼曼都被吓了一跳。
李瑾瑜等李雪的情绪恢复平静才重新开口：“不，你是为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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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不，你是为了一个人。”
李雪震惊，她看到李瑾瑜拿出刚才刘长右送进来的那几张纸，上面不仅是她的社会关系，还有周亮的。
而让李瑾瑜锁定的那个名字，就是洛飞雪，一个和李雪周亮同时有交集的女人。
李瑾瑜用两指夹起最下面的一页纸，上面是周亮的信息，下面附带了洛飞雪的照片。
洛飞雪，37岁，与周亮是夫妻关系。
李瑾瑜刚看到这条信息时马上就明白了些什么，但她没有深入联想，她怕自己的猜测是错的，所以铺垫了一堆假设，最终引回了正题。
“你和周亮一直都认识，可是你从进来后就强调你不认识他。”
李雪的嘴角抽了又抽，可是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这让顾瑾思对她的故事充满了好奇。
刘长右敲门进来，带来了一个让李瑾瑜都没有想到的消息。
顾瑾思看到李瑾瑜挑了个眉，用眼神和刘长右确认，最后摆手让刘长右离开。
顾瑾思拉住刚出来的人：“刘队，你和师父说了什么？”
刘长右显然对于这个刚得来的消息很开心：“陆白带回来一个女人，说是认识李雪。”
陆白？顾瑾思想到刚才回来路上看到的场景，所以就是当时那个女人吗？她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刘长右出去后，李瑾瑜很明显放松了心情，在她看来，突破口来了，所以她让季存风继续审问李雪，自己要去见见这个半路闯进来的人。
顾瑾思跟着李瑾瑜走了，刘长右留下来。
“师父，我们去哪？”
李瑾瑜脚步一顿，她刚才好像的确没有说要干什么，她只是一出门看到顾瑾思在看自己就叫上她走了。
现在被这么一问，她突然回想到顾瑾思刚进警局时，那时候自己也是一有事想也不想就拉着她走。
于是某一天晚上她们在会议室爆发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争吵。
那天顾瑾思甩开她的手质问她：“李瑾瑜，凭什么你叫我干什么我就要干什么，你叫我留下我就留下，你想走说拉就拉上我走，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拉我去哪里，你总是有自己的想法，可你从来没考虑过我的想法。”
李瑾瑜摇摇脑袋，没想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一晃顾瑾思来分局都三四个月了。
她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人，为她解惑道：“去见一见洛飞雪。”
顾瑾思一愣，她刚听李瑾瑜提起这个名字，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本人了。
另一间审讯室里，一个女人端坐在椅子上，顾瑾思一开门就看到了一个侧颜，刹那间和照片里的人重合了。
听到有人进来，椅子上的女人抬起头，目光随着顾李二人的动作移动，最后停留在墙上写着“失足未必千古恨，今朝励志做新人”的蓝色牌子上。
李瑾瑜咳嗽了两声，女人收回目光，顾瑾思走到电脑前坐下，熟练地打开软件准备做笔录。
因为洛飞雪来得突然，李瑾瑜没有准备任何资料，但她心中已经有想问的问题了。
“简单说一下你自己吧。”
女人抿嘴，顾瑾思在女人思考的期间打量了一下女人，穿着朴素，手上有干活留下的茧，但脸却被保养得很好。
整个人气色都不错，在车上刚看到女人背影时，还以为是哪个家庭主妇找陆白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陆白去解决。
终于，女人开口了：“我叫洛飞雪，是周亮的妻子。”
思考这么久就说了这么几个字，顾瑾思腹诽道，但是面子上没有表现出来。
她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李瑾瑜，却发现李瑾瑜根本就没有在听洛飞雪说什么。
洛飞雪说完半分钟内，李瑾瑜都没有搭话，顾瑾思赶紧接话：“你今天见过李雪或者你的丈夫周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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