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唤道:“黎——”
“嘎吱!”
摩天轮发出一声震天响的动静,与此同时,整个金属格子剧烈的晃动起来,堪比七级大地震。
林清辞受此波及,身体侧倒,眼见着就要装上格子间的金属内壁,一只长臂伸了过来,及时拉住了他。
他被带到了宽阔的胸膛中,黎断紧紧护着他,手臂揽着他的腰,警惕地环顾四周。
格子间的震颤已经平缓了许多,但还是在半空中微微晃动着。
而且更加令人不安的是——
他们明明没有向下旋转多少,地面却分明比之前在半轮位置时还要接近!
透明的玻璃窗外,擎天的金属丝条与地面呈现60度,而它原本的位置,是垂直于地面的。
摩天轮,倾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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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法阵
“嘎吱!”
摩天轮与地面呈现60度的俯角,金属轮轴处,将近一半的钢丝崩然断裂,只留下剩下的一半艰难地维系着岌岌可危的平衡。
整个摩天轮内传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惊呼声,上百人被困在陡然停滞崩塌的巨大建筑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能无助地对着同伴哭嚎,更有悲观者,已经拿出手机录下最后的遗言。
林清辞被黎断紧紧圈在臂弯之中,整个人面色苍白如纸,他看着身下数百米的高空,眼前眩晕发白。
要是从这里掉下去,必然摔得粉身碎骨。
黎断安慰他:“别怕,我不会让你死。”
再熟悉不过的话语,在【隐秘雨林】副本中,黎断也曾这样安慰他,但这一次,他感到的却不是安心,而是无比的焦虑。
林清辞几乎是应激般抬起头,紧紧攥住黎断的衣摆:“你也不许死!”
摩天轮位于整个城市的中央位置,甫一发生意外,立刻有相关部门阻止周围的群众避难,救援部队在10分钟后迅速抵达了事故地点。
救援车队一路开至摩天轮下,云梯升起,将被困的群众解救下来。
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摩天轮的主体有上千吨重,在一半承重钢丝断裂的情况下,没有人知道这短暂的平衡能够维持多久,一旦倾覆,便是上百人生命的九死一生。
到时候,这将是足以震惊整个国家的公共危险事故。
甚至有专家开始预测,主体结构在60度倾角的情况下,能再坚持多久。
十分钟?五分钟?还是就在下一秒?
出乎所有人意料,又让人喜出望外的是,半个小时的救援时间内,摩天轮都以一种诡异的平衡岿然不动,甚至就连专家都无法解释,它是怎么做到仅凭那一半承载重量的钢丝,岿然不动地拉住地心引力下的上千吨主体建筑的。
不过不管原因为何,摩天轮能够稳定在半空中总算是个好消息。
救援紧张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最后一个女孩哭着扑倒在男友的怀里时,被困在百米高空中的人们全员安全落地。
“嘎吱!”
摩天轮发出不详的摩擦声。
“快!快后退!摩天轮要倒了!”
就像是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剩余的钢丝崩起断裂,擎天的巨大圆形建筑轰然倒塌,砸到了其下来不及开走的救援车。
救援人员组织着被困群众向着安全的区域撤退,身后是一片扬起的土尘。
勇敢冲往前线的记者还在扛着摄像机实时报道,林清辞被黎断搂着肩膀跟随着人流前行。
“还好吗?”黎断垂首问道。
“没事。”林清辞摇了摇头,他紧紧握着黎断的手,仿佛稍一放松,他便会离他而去。
黎断回握着他:“别怕,我一直在。”
黎断的手掌温热,又宽又大,摸起来非常有安全感,但尘封在心底的潜意识总是让他心底焦躁。
“黎断,”林清辞低声说道,“我带你去见见我爸妈吧。”
黎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被温柔取代:“好。”
*
音甲寺坐落在T市的远郊,林父林母车祸横死后,林清辞便将他们的牌位供奉在这里。
夏日的黄昏幽暗,寺庙已经过了接待的时候,长阶上游客稀少,只有零星的几人向着山下走去。
林清辞拉着黎断逆流而上,寺庙中传来幽远的诵经声。
梵音悠长,涤净人心。
黎断猛然顿步,深邃的目光望向寺庙深处。
林清辞疑惑回首。
黎断问:“天黑了,寺庙还会接待我们吗?”
“这里的主持是我爸爸的老朋友,他会给我们留门。”
林父生前是大学的教授,交友广泛,生前曾帮助过音甲寺的主持,这也是为什么当林父林母意外身亡,全部身家尽数赔给车祸当事人家属后,林清辞还能将牌位供奉在这香火旺盛的寺庙里。
“走吧。”
林清辞伸出手,细长白皙的指节在落日余晖下映衬着橘黄色的光辉,黎断站在下层阶梯上,二人的身高恰好持平。
高大的男人眸深似海,深棕色的眼瞳深处似有金光闪烁,看不清是本色还是落日余晖的反射。
“怎么了?”
见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林清辞不禁染上失落,伸出去等待的手腕也微微下垂:“你不愿意……?那便算了。”
话音尚未完全落地,温热的手掌搭在细白的手指上,黎断轻握住他的指节:“我们走。”
这一次,反倒是黎断牵头,带领着林清辞踏入寺庙。
大门的门槛很高,几乎到达林清辞膝盖的位置,他大跨步才能迈过去。
黎断经过的时候,紧紧攥住了他的手。
林父林母的牌位被供奉在后院角落的房间里,林清辞推开了门,径直走了进去。
此时黄昏已经结束,夜晚的暗色沉沉压下,整个房间里漆黑晦暗看不真切,黎断沉眸跟上。
林清辞站立在房间正中央,黎断走到他的身边,眼睛模模糊糊间没有看到牌位,心下疑惑,正在这时,背身而立的青年突然蹲下身,挥舞着手中不知何时拿起的一支粗长的毛笔,朱红色的颜料划在砖板地面上,将圆环空缺的地方恰好补全。
霎时间,白光乍亮,勾勒出朱砂汇成的玄妙法阵,无数锁链揭地而起,如灵兽长虫般攀附而上,将黎断的手脚尽数捆绑。
男人如妖邪般被镇压,锁链凝成实质,在他修长的脖颈处勒出肉眼可见的凹痕。法阵的上方仿佛有无尽威压沉沉压下,逼迫得他弯了腰身,额头因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
黎断费劲全力才抬起头,眸中闪过情伤,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清辞:“为……什么?”
纤瘦的青年站在法阵的边缘,任由手中沾染朱砂的毛笔掉落在地,他抬起眼睑,眸光微凉地凝视着他,再次问出那个问题:
“黎断,你真的是黎断吗?”
黎断眸光微闪,答案不曾改变:“我是。”
林清辞却紧抿着唇,上前一步:“或者我该问,你真的仅仅只是黎断吗?”
这一次,黎断沉默了。
林清辞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他的回复。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再度发问:
“你到现在还要欺瞒我吗?!现在告诉我你的真正身份,我们或许还能相守,还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若是、若是……”
林清辞顿住了,他不敢再往下说下去,这个法阵的威力强悍,足以绞杀至高级别的邪祟,即便是强大如邪神,也难以全身而退。
然而,像是触碰到某个不可跨越的界限,‘黎断’抬起头,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你要杀了我吗?”
在所有的威压和锁链的捆缚下,‘黎断’执拗向前,他的额间青筋暴起,血痕勒出,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流下,却仍是向着林清辞迈进两步。
林清辞仿佛痛在自身,哀嚎着大喊:“别乱动!你会死的!”
而‘黎断’却冷冷勾起唇:“你以为,灭杀法阵,真的能杀死我?”
林清辞愕然。
灭杀法阵,他认识?!
这个法阵的获取渠道说来也玄妙,他自从第二次进入淘金直播间后,便一直留心注意推翻邪神统治的方法,在通关第三个副本后,有人找上了他。
或者以来人的自称,“魇”找上了他。
淘金直播间的观众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名字唤作“魇”,专门以人类的恐惧为食,它们在黄金邪神的统治下受尽压迫,于是决定推翻邪神自立为王。
而消灭掉邪神的方法,便是这灭杀法阵。
法阵的施术条件极为苛刻,所以它们将合作对象锁定在了林清辞身上。
为了压制邪神的力量,施术地点需要选在其他神明坐镇的地方,有佛祖坐镇的寺庙是再绝妙不过的选择。
佛光普照、梵音涤心之下,以神之爱人的血为引,再将邪神引诱入阵,灭杀法阵便达成了触发条件。
但是……
他知道!‘黎断’知道!
难道……难道……
脑海中如闪电划过,林清辞猛然意识到,世界上哪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想要猎杀邪神,就有人专门找上门来告诉他猎杀邪神的方法。
这分明就是圈套!
“你总算意识到了。”
被银色锁链捆缚着的‘黎断’站直身体,刚刚还苦苦支撑的样子全然不见,仿佛丝毫不再受威压的制约,冲天的白色光芒中,他的衣摆无风自舞,有诡异的精怪从虚无缥缈处飞出,环绕着他桀桀怪笑。
林清辞瞳孔震颤。
那些精怪,正是前不久扬言与他合作推翻邪神的魇族。
原来,他们才是一伙的。
法阵中央,锁链崩塌溃败,化作点点星光,魇族狂乱飞舞,怪叫嘶鸣,高大的男人深棕色的眼眸由温暖逐渐冰凉,像是春日湖水褪去,尽染上秋日萧瑟,阖眸再抬,熟悉的情绪全然消失不见,只余下冰凉如金属的金黄色。
白金色的长发垂至腰间,在狂风中肆意狂舞,黄金邪神孑然而立,孤傲不可一世。
林清辞惊愕地看着他,只觉遍体生寒。
琉锦的眼神中再无黎断的温暖,就仿佛黎断从来不曾存在。
他所追寻的答案,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却再也没有意义。
琉锦目光冷冽,如数九寒冬,直坠冰窟,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权威:
“考核,失败。”
林清辞眼神茫然:……什么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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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虐怡情,马上就会和好了!(顶锅盖逃跑)
关于上一章前世今生的说法,评论区可能会剧透所以在这里解释下:因为林清辞已经猜到了黎断就是琉锦,邪神千万年的寿命,又是把人类视作食粮高高在上的性格,所以不可能和他修百世、修千世,也就不会换得今生相遇。
第92章 囚禁
崩塌的法阵中央,琉锦冷着脸踏步而出,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林清辞的心上。
“考核,失败。”
决然无情的宣布没头没尾,林清辞茫然的看着他,而琉锦只是缓缓抬起了手臂。
熟悉的画面,与今晨的梦境无限重合,他被提着脖颈拉拽起来,窒息感随之而至。
这一刻,却再也没有人能够在他耳边提醒他“呼吸”,将他从噩梦中吻醒。
修长的指节紧紧扣着他的喉骨,窒息感越来越重,林清辞握着他寒冰般的手指,喉咙间逸出不甘的追问:
“什么、考核?”
琉锦的眸光冷冽:“灭杀法阵。”
不多一言,不多一语,而林清辞已经明白。
原来琉锦设下魇族的圈套,就是为了试探他会不会对他施下灭杀阵法。若是没有,自然相安无事,琉锦还以黎断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而若是有……便会是现在的局面。
但是……
无边的怒意在心底燃烧,林清辞几乎怒不可遏。
这算什么?他可以以神明之身,欺瞒、玩弄、戏耍身为人类的自己,最后竟然还要自己无条件的信任他?
你未免也太骄傲自大了!
无边的怒意以及身份的不平衡感灼烧着他,林清辞喉咙受限,仍是挣扎着嘶吼:
“琉锦!我给过你那么多次机会坦白自己的身份,你却还是用这样的试探来决定我们最后的结局?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青年拼劲全身的力气挣扎,终于,他摆脱了琉锦的桎梏,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喉咙火辣辣的疼,林清辞猛烈干咳,生理性的泪花沁出,染红眼尾。
浅褐色的眼瞳中蓄满委屈,却仍是瞪视着那至高无上的邪神,带着不可逆转的倔强:“黎断,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不论你是黄金邪神的切片,分身,还是就是本体,你既然隐没于琉锦的身份之下,我就要你用你的本体回应我!”
“我就是想让你承认,你,琉锦,尊贵的黄金之神,爱上了我这样一个平凡的人类!”
“可这么多天了,你始终不肯面对。怎么?承认爱上我就这样难吗?就这样让你感到丢脸吗?!”
林清辞的眼眶中有泪花闪过,眼角泛红,那是无数次自我质疑后内心的崩塌重建:“……难道我就这样不堪,不配站在你的身边吗?”
面对青年的质问,沉默是琉锦给出的答案。邪神的姿态倨傲,睥睨天下,所有人类皆是他脚下的蝼蚁,无足轻重,无关紧要。
悲痛,绝望,被情爱痴缠束缚的苦痛哀鸣早已在万千年的寿命中司空见惯,他的心冷若冰铁,没有人能撼动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是邪神琉锦,不是人类黎断。
林清辞心若刀割,鼻腔酸涩,眼眶中打旋的泪花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
他挣扎着站起身,纤瘦的身体微晃,仿佛风一吹便倒,而曾经无微不至的男人再也不会站到他的身边,关切他体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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