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在昏睡、清醒两种状态中沉沉浮浮,左右挣扎的时候,一股诡异的,酥痒的触感贴上他的伤口,像是有什么柔软湿热的东西舔舐着他。
林清辞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巨大的落地镜中,青年白与红的交织中,一抹不属于他的颜色正趴扶在胸膛之上。
湿热粘腻的触感如蛇信般舔舐着他伤口上的血液,林清辞猛然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混蛋!滚开!”
他怒声喝骂。
而卫辰只是抬起染血的唇,如同吸血鬼般餍足眯起眼:“多余的血,舔掉就好了。哥,你稍等下,马上你便会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画卷。”
“我¥$#草+=&妈@%”
从来不爆粗口的林清辞控制不住自己输出着美丽的中国话,他竭尽全力,像是砧板上的鱼,神经反射弓起身体。
不知他怎么做到的,竟然挣脱开了左手的束缚,他使劲全身的力气给了卫辰一拳。
出其不意之下,卫辰被他打得摔倒在地。
胸腔中心脏砰砰直跳,血管剧烈地撞击着太阳穴,林清辞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力量的岌岌可危,他顾不得其他,连忙抄起卫辰随手放在床边的手术刀划开右手的绳索。
脖颈处的金属圈早在卫辰描绘后背处的花纹时被解除,这也给了他逃生的机会。他被倒挂在床上,只能向上撑起上半身,探着手去割脚腕上的绳索。
右脚率先被解放出来,他只还有左脚被绑在床上。
他再次向上使力,而这一次,挥出去的手术刀却被紧紧握在了另一只遒劲的手掌中。
卫辰脸颊高高肿起,更衬得他面色阴沉,眼神狠戾:“哥,你要去哪啊?”
手术刀被粗暴地抢走,林清辞因为倒悬的姿势原因,被轻而易举地推回床板。
卫辰顺势而上,整个人骑乘在他的腰腹处:“既然哥哥要走,那我只能尽快完成最后的一笔了。”
林清辞被他控制住,心中一惊,不详的预感如巨浪般铺天盖地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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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心意
空旷的荒废厂房内,一面硕大的平面镜立在地面上,镜面中,倒映着半身交叠的二人。
冰凉的金属窄床上,卫辰跨坐在青年白皙的腰身之上,双腿死死钳制住他的双臂。
熟悉的姿势,此刻位置却已调转。
曾经在【那年高三】副本结束后,林清辞钳制住卫辰,而后将水果刀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而今时移世易,卫辰用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钳制住他,尖锐的手术刀握在手中,在林清辞微缩成针的眼瞳注视下,毫不犹豫地向下贯穿!
“噗!”
金属锐器刺入血肉发出沉闷的顿响,林清辞喉头一甜,鲜血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卫辰神色痴迷,看着手术刀完美地刺入一早规划好的花心位置,癫狂大笑。
“完美!”
这一刻,这一幕,他已经幻想过千百回。
从他折戟区区新手副本后,他便一直谋划着将这副糜烂艳丽的大丽花描绘在那个让他失败的青年的身上。
今天,终于实现了!
剩下的,便是擦拭掉这完美躯壳上的多余血渍。
而现在,他亲爱的,狡诈的,总是妄想逃跑的哥哥,永远不会再打扰他的清洁工作了。
*
彻骨的寒冷席卷着林清辞的全身,血液的流逝带走了他体内的热量,他仿佛置身寒冬腊月。
他从没想过,事情会进展到这个地步。
卫辰那混蛋,居然真的动手了……
胸腔中,被尖锐刀刃刺穿的心脏仍不甘地跳动着,剧烈的疼痛从心窝传至四肢百骸,他的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镜面中的青年神色哀戚,浅褐色的眼瞳开始涣散,而这世上还有他未完成之事,魂牵梦萦之人,他不甘心、不愿意就此死去。
起码……起码让他临死前再看他一眼。
只一眼就好。
他想告诉他,自己并没有真的想杀死他,灭杀法阵他有特意留下缺口,看似凶险实则毫无杀伤力。
不要怨恨他,不要不理他,不要……将他视若无睹……
滚烫的液体从眼眶中溢出,顺着额骨没入发根,林清辞喃喃呼唤:
“琉……锦……”
邪神.的名讳自他唇腔中逸出,世界仿佛为之停滞。
浮尘在阳光的丝丝缕缕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有黑金流沙的绚烂暗带骤然出现,诡异强大的存在自虚幻的时空中踏步而出,他受召而来,追寻着虔诚的呼唤。
金黄色的眼瞳高贵倨傲,淡漠疏离,如九天之明月,朔空之耀阳,不能触碰,只可臣服。
那片深邃之中,隐隐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喜悦,那是久经等待后终得呼唤的雀跃,细微隐蔽,甚至就连它的主人都不曾察觉。
然而,当琉锦看清周围的环境,金黄色的眼瞳对上濒临破碎的青年时,那双非人的瞳孔有一瞬间的凝滞,有什么东西在孤高不可一世的邪神脑海里“啪”地断裂了。
青年白皙的身体上遍布赤红的伤痕,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曾经或明亮、或倔强、或狡黠的浅褐色眼睛失去了光彩,如破败的玻璃珠般无神而空洞。
胸腔中不存在任何器官的位置骤然爆发出不可名状的锐痛,千万年来从未体会过的锥心之痛猛烈地攻击着他。
琉锦的目光扫过压在林清辞身上的陌生人类。
那个卑贱的,渺小的,恶心的人类!
居然!居然胆敢用舌头舔舐着属于他的人!
恐怖的威压瞬间压下,狂怒化作罡风呼啸而出,霎时间,整个厂房飞沙走石,席卷着所有人和物甩向天空。
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被刀片切割般开裂粉碎,卫辰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注意到琉锦的出现,便被凌厉的风刃砍中全身,霎时间鲜血狂飙,神志尽失,如同一张破布般瘫软在墙角。
狂风虽猛,却永远留有一隅安静的空间,那里静静地躺着破碎如洋娃娃的纤瘦青年。
黑金流沙的传送阵出现又消失,只一眨眼的时间,琉锦已出现在林清辞的身旁。
捆缚着青年左脚的绳索乍然崩断,林清辞失去最后的束缚,却并没有向床下滑去,而是落入宽阔的怀抱。
琉锦紧紧拥抱住他,相拥的瞬间鲜血便染湿了他白色丝绸质地的衬衣。
衬衣材质精良,做工精细,价值连城,琉锦却看都没有看一眼,他的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破碎的、仿佛随时都可能拼接不上的纤弱青年。
林清辞的口腔中全是血,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尖细的刀,随着他仅剩的呼吸微弱地起伏着。
孤高冷漠的邪神此刻眼眸中染上慌乱,琉锦抚上他的脸颊,修长的指节肉眼可见的颤抖。
林清辞缓缓睁开了眼睛,苍白的唇瓣一咧,竟扯出一抹黯淡的笑意:“你来了。”
清澈的目光紧紧锁在琉锦的身上,仿佛生怕移开一秒便再也看不到,林清辞不禁加快语速:“你听我解释,在音甲寺,我真的没有想杀你。灭杀法——咳!咳!咳!”
又是一口鲜血涌出,粉红的血沫掺杂着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的下颌骨流入脖颈。
琉锦下意识伸手去抹,却越抹越多。粘腻的触感让他手指发颤,曾经绝顶美味的佳肴此刻触目惊心的可怕。
不要流了!
我不许你再流血!
暗金色的光芒亮起,林清辞胸膛上的伤口在肉眼可见的愈合。
琉锦一边加大施术力度,一边近似发狂地大喊:“不要再说话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一晚,他是真的想杀死林清辞。
他是至高无上的神祇,不可违背,不可僭越,区区蝼蚁般的人类,居然胆敢生出猎杀神明的心思,实在罪无可恕,当抽皮扒骨,吞吃入腹。
然而,当他真的要动手的那一刻,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听从大脑的指令,就仿佛它们都存在自己的意志,与他相悖地要保护这个人类。
琉锦知道,是“黎断”的存在在影响着他。
当初放任出去的自身,竟分化出足以改变神明决策的思想。
那一晚,他终是放过了林清辞。
青年神伤至极,目光哀戚的拖着双腿离开了寺庙。
琉锦默默地站在空旷的房间中很久很久,久到月光倾斜,星光闪烁。
白茫茫的月光中,他看清了地上画着的灭杀法阵。
在他亲手绘制的原图中,阴阳交合,状若鱼鳞,虽繁杂却不难绘制。而地面上的这张,明显被人特意抹去了一处不显眼的线条。
如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
这根线位于整个法阵的末尾,缺少了它,法阵虽然能如期触发,但却进行不到最后,只能起到束缚作用而没有绞杀功能。
那一刻,琉锦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他恍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向着山门的方向追去。
然而一路上,他都没有看到林清辞的身影,直到回到了出租屋里,看着黑漆漆空无一人的房间,他这才不得不承认——
自己找不到他了。
他等在出租屋里,从天黑等到天亮,千万年的岁月独处,他曾孤身度过无数个这样的夜晚,时间的纬度对于他来说本应该毫无意义,但是这一晚,却前无仅有的漫长煎熬。
是以,当林清辞的呼唤跨越空间而来,琉锦的内心是何等的狂喜。
然而……
等待着他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你不能死!”他牙呲欲裂,一字一顿,“我不会、永远不会让你死!”
暗金色的光芒愈发闪烁,胸膛上被手术刀划出的大丽花痕迹已经全部愈合,只留下一层浅粉色的细微痕迹,只要再过几分钟,这些痕迹也将会消失不见。
林清辞突然握上他的手:“别白费力气了,你知道的,这是徒劳。”
像是道破天机,琉锦的眼神一晃。
纵然身为神明,力量终究存在上限,更何况医死人肉白骨本就是逆天而行,琉锦只能治愈肉.体上的伤口,却不能起死回生。
他来得太晚了。
手术刀已经完全刺穿了林清辞的心脏,现在的林清辞就像是被人打破底部的沙漏,无论从上方注入多少的流沙,都终究会从破口中漏掉。
人类就是这样脆弱,生病、跌倒、碰撞……任何微不足道的损伤都有可能最终要了他们的命。
曾经,琉锦丝毫不在意这些,这一代人类死去还有下一代,人类的身体羸弱,但繁衍能力极强,总有源源不绝的新鲜食粮诞生。
然而此刻,琉锦无比痛恨人类的弱小。
如果……如果人类能够再强一些,他是不是就不会死掉了……
林清辞轻轻抚摸上琉锦的脸颊:“不要为我伤心……”
他又凄然苦笑:“……我本就是个局外人。”
此刻,黎断诀别前对他说的话,被林清辞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琉锦的生命漫长没有尽头,即便林清辞正常生老病死,也不过区区百年,在千万年的生命长河中是那样微不足道。
这两句话,放在这里,真是格外的贴切呢。
“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知道黎断是你了……”
林清辞感受到心脏的跳跃越来越吃力,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手指不禁攥紧他的衣衫,苍白的唇喋喋不休,生怕有些话来不及说出口。
“在雨林副本,我用道具击打你,你却完全不受影响,那时候,我就猜到了。不过你真的好过分,我都哭得那么伤心了,你居然都不肯露面,非得让我绝食逼你现身,你说,你是不是很过——”
青年喋喋不休的话语被猛然堵在唇齿相交间,琉锦的唇紧紧贴着他的,舌头灵活的挑开他的牙齿,探入温热的口腔中。
在一片废墟与血腥中,孤高的神祇终于肯低下他的头颅,亲吻着他唯一的爱人。
是诀别,亦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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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新生
在一片废墟与血腥中,琉锦垂首深吻着身下的青年,湿热的触感从唇瓣传至舌尖,又从舌尖抵达心房。
林清辞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如此,便足矣。
心脏的痛感越来越微弱,他的神志开始涣散。
迷迷糊糊中,林清辞模糊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口中被琉锦渡了过来,暖洋洋的,像是太阳一般。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东西便从他的喉管滑下,没入他的身体,融于灵魂之中。
什么……情况?
林清辞感觉到,那东西进入自己的身体之后,笼罩着他沉甸甸的死气正拨云见日般消散,胸腔中心脏渐渐恢复往日的活力,砰砰地跳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小时,也有可能是一天,林清辞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翕动眼睑,慢慢睁开眼睛。
琉锦正垂首凝望着他,那孤高的绝美脸庞上,凝起劫后余生的庆幸。
“发生了什么?”
林清辞坐起身,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的胸膛,不适应的晃了晃脑袋。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正中心脏的伤口全然消失不见,他的耳朵也变得异常灵敏。
废弃厂房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几百米外上山参拜的游客的说话声,还有音甲寺和尚们吟诵的梵音……全部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他如今都能轻易的捕捉到。
他这时才发现,卫辰迷昏了他,原来只是把他带到离音甲寺这么近的地方。
身体上的变化不仅如此,他甚至感觉整个世界尽在自己的掌控之间,仿佛捏一捏手,便能轻易毁掉坚不可摧的钢铁。
他的心念一动,金属床霎时像是被人团成球般揉成废铁。
林清辞吓了一跳,茫然的看向琉锦。
琉锦笑着回看他:“成为神祇的感觉,如何?”
“!!?”
“什、什么?!”林清辞惊讶的差点咬破自己的舌头,“成为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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