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宴庭一晚上没睡好,早晨醒来,当地温度处于恒温状态,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看,辛宴庭瞬间清醒,睡意震开。
康沃尔降温了。
伦敦也在降温。
这一天,辛宴庭的精神都是紧绷的,他面色肃穆到令合作伙伴不断心生紧张,所有工作进展的都比正常节奏快,一天下来,辛宴庭持续关注着康沃尔时温,到了晚间,辛宴庭不再坐得住。
黎容观辛宴庭架势,要是那边医疗团队再不回信,庭董所有行程安排都得暂搁,当下只有秦巷的事才为最重。
幸而晚间,跟随的队伍有了回音,说进山了,追上了秦巷。
辛宴庭这一晚没怎么睡,在书房办公,每隔半小时蹲秦巷的通讯工具上是否给他回音。
一晚上都没。
早上6点,辛宴庭靠在沙发座里浅浅睡了半小时,惊醒后,一看手机,显示康沃尔温度零下6度。
伦敦大雪。
*
秦巷失联了。
辛宴庭下午两点抵达康沃尔,撇下一切行程,在辛宴庭落机之前,黎容已经联系了当地政府。
康沃尔夜晚突发降温,这是众人始料未及的事,到下午两点,康沃尔空中洋飘大雪,私飞艰难抵达机场,当地气温已至零下12度。
持续12个小时没收到秦巷一点回信,落地后,辛宴庭有短暂的眩晕。
黎容实时汇报详情:“庭董,已经有20个人断了联络,情况不大好。”
当地政府出动了大批人马,沿途进入山林寻找。
辛宴庭强撑着精神力,当机立断:“安排直升机,从山林上空搜索。”
“老板!”黎容想劝阻,“这么大的雪,直升机恐怕很难飞……”
“没有不能飞的直升机,只有技术不到位升不了空的飞行员,在家族群里喊人,就近,能联系的,给我派最好的飞行员直飞过来,马上去找!”
小辛董的人脉很广,黎容摇人从北欧摇到南美。
这样一番动荡,很难不引起家族群众人注意,巧的是,远在拉丁美洲的辛色微将将打开手机,就见着辛宴庭一番声势浩大。
还没等她摸清状况,老爷子电话先给她打了来,老爷子以为她还在曼城,能帮上什么忙。
辛色微宿醉一夜,脑袋昏昏沉沉:“呔。秦巷这么野的么,玩这么大,这把,是连您老都惊动了?”
老爷子让她别废话,先到康沃尔。
辛色微脑门大:“老爹,我在大西洋东边呢,就是赶也赶不上,我能帮上什么忙?不是,真有这么严峻嘛,死小子自己找不着人?”
辛董又训了辛色微两句,就在辛色微欲要再度推辞时,辛董直接道明来意:“曼城,那个金发蓝眼的,詹姆斯还是九斯,联合国预备役退下来的,他是不是还在曼城驻军。”
辛色微:“……”
无语了好几秒,辛色微头更大了:“你说的,不会是周斯吧,老爹,你搞搞清楚,那是我读博时交的男友,都几十年没见了,这事,您是认真的?”
*
空军战斗机和两辆直升机在山林满山寻找。
一道运作的,还有数以百计的空中无人机。
整个康沃尔进入警戒状态,大雪封山,大部队人马搜寻了一天一夜。
辛色微是在第二天早上赶到的,刚到没一会儿,就听见黎容急匆匆喊她去劝说。
“庭董疯了,他要自己进山。”黎容也是一日一夜没睡,脸色疲惫不堪,可苍白的面色里透着更多的,还是惶恐和不安,“微董,你劝劝他吧。”
辛色微觉得自己也不用劝,这小子看着快要死了,就一口气吊着。
如果说黎容因为担忧和操劳面色苍白过度,那辛宴庭,他这个弟弟,已经可以用枯槁形容。
一日一夜没寻到人,任谁也经历不了这样大的精神打击。
辛色微想了想秦巷那个跳脱活泼的性子,仔细想了想他这号人,没劝,和辛宴庭相顾无言了两分钟,她问:“周斯不是昨天傍晚就来了?进山了没?”
黎容一旁道:“进了,大雪下了一夜,直升机在夜里雪势稍小时便开始进山搜捕了。”
这会儿已经七点了。
辛色微又陪坐着静了5分钟,忽然站起身:“我在南美读书时到底还是有些人脉,与海岸线附近诸国的大使馆有一些交际,等着,我再去给你摇人,多派些精干的人手来。”
这对姐弟俩的实力不容小觑。
山野骑行赛的主办方只能联系当地政府帮忙,可短短2天,两人不知道摇来了多少人,装备和人手多到能将整个山都封住。
也该将人找出来了。
第三天,陆续有人被救出。
可并不是好消息,山林的温度比山外还低,已至零下30度,救出的几人就有命陨荒地,心脏骤停的,这愈发加剧了辛宴庭的恐慌。
不瞒辛宴庭说,辛色微这会儿也慌了。
这个秦巷,都说好下个月去南美陪她女儿滑雪的,她女儿可爱她这个舅舅了,这下好了。
辛色微再慌,还是能吃得下去东西的,辛宴庭是连着几天也不吃不睡,辛色微接曾叔的电话,老爷子想必就在一旁听着,辛色微也瞒不住,实话说了:“不大好,得做好准备了,曾叔。”
那头静了半天。
谁也没出声。
良久后,曾叔说知道了,这就亲自来一趟,到康沃尔来寻辛宴庭。
辛色微问:“老爹来吗?”
曾叔沉了声,道:“辛董暂时抽不开身。”
“好。”
辛色微挂断电话,转身便找黎容来,让陪候的医护团队给辛宴庭打一记镇定剂,辛色微当机立断,又安排了车,说要亲自去山林周边巡巡看。
这样的后果是谁也承担不了的,辛色微想,这结果,她应当也不能接受。
秦巷太讨人喜欢了,要是他真交代在这,她也没法跟她女儿交差。
积雪埋路,车辆行进的缓慢,辛色微刚打开车窗,能将人掀飞的雪风就糊了她一脸,她穿着一身带加热套的军大衣也不管用,双手几乎伸不出来,放在衣袋里都觉得有如冻僵。
热气从面颊羊毛毡帽子里头冒出,辛色微问现在什么温度。
身边人答:零下20了。
辛色微的心越发沉重。
轰隆隆的声响在头顶天空盘旋,直升机螺旋桨呼伦打转,这样的声响只会加速辛色微肾上腺激素飙升,下了车后,她从衣袋里伸出手,双手拢臂,重重压住一声叹气。
“God!回来了!回来了!”
辛色微被惊雷一般的声音炸开思绪,瞬间转过头往上看去,随着直升机缓慢降落,辛色微眼见地在高空之上的飞机窗户口看见一道跳脱的身影。
要说她是怎么认出那是秦巷的,隔着几十米距离遥望上方模糊不清的身影,她瞬间就确定了秦巷的踪迹,那还得是一条飘得幽长的红围巾,上下来回甩着,一道板寸男人像在高声呼喊什么,处处都体现了,这是个精神力旺盛的男人。
也许是辛色微的错觉,那人没说话,没在喊人,毕竟,除了山林震动,她快要被螺旋桨刮起的风吹翻外,她什么也听不清。
但那人,绝对是秦巷。
一如她多年相知相熟,秦巷所到之处,必会给人极大的信念和草绿春昭,仿似新生,仿似希望坠降。
他就是有这种力量。
这一刻,辛色微相信自己的直觉。
秦巷活了,被找回来了,在高空之上,正呐喊着,呼喊她的名字。
*
秦巷确实好好的,一点事也没,进入山林后,因为大雪和突然的降温,通讯设备终端通通失去音讯联络,秦巷被杀了个始料不及。
等反应过来后,秦巷聚集了还在附近几米的同行参赛者,和被辛宴庭派来的医护人员,及时找到了一处破落的农庄落地。
山里住着赶羊的村民,根据老牧民的经验,秦巷果断不再继续前行,这场大雪起码要下三天,和来之前的天气预报完全不一致。
有个别几个参赛者还是不信老牧民的经验,执意要出发,秦巷拦不住。
极致的严寒会让他中途无法负荷,秦巷和辛宴庭派来的三名医护人员在农庄度过了两天。
大雪还在下。
直到老牧民出去赶山,听到谷底的天空传开震响,他才察觉,是有搜救队专门展开了救援。
幸亏搜救及时。
秦巷被救援后,全身上下任意一处都做了检查,叫他吃惊的是,这样的事不止惊动了辛色微,竟还惊动了曾叔。
他老人家亲自都来了。
秦巷倒是好好的,可辛宴庭不好。
有新闻媒体还要对秦巷这个当事人进行采访,这事怎么说都惊动了大使馆,曾叔拒绝了一切访谈,让秦巷检查完就迅速去探望辛宴庭。
这事闹得很大,够让秦巷心惊胆战的,可没怎么打击他去探索冒险的心,可看见辛宴庭濒临生死一线般躺倒在病床上,那刹那里,秦巷对于这几天的经历有股毛骨悚然的后怕。
他不怕自己怎么着,他怕他庭哥怎么着。
秦巷陪床了两小时,终于等到辛宴庭醒。
辛宴庭骤然睁开眼,对一切都茫然无知,几乎是两秒回神,他精神振作,还没怎么情绪翻涌,就看见了在病床边的秦巷。
曾叔推开房门进来,只看见俩孩子相拥在一处,哭得稀里哗啦。
曾叔默默看了几分钟,关上门又退了出去,屏蔽了房门外一切动静和欲来探望的重要人物。
辛宴庭让眼泪流到了脖子上,流到了心底。
哭得无声无息,没有太多声响。
只是他全身都颤着,双手指尖紧紧泛着白,恫吓秦巷,冰冷不留感情的声线在倾吐:“这项运动,彻底禁了,秦巷,户外运动,冒险赛事,你这辈子彻底无缘了,听见了吗,秦巷。”
一连两声呼着他大名,秦巷用力将辛宴庭收的更紧,抱得更加用力,答应他:“好,不玩了。再也不玩了。”
好似这声答应还不够,辛宴庭把自己剖开,眼泪一串又流了下来,他禁不起失去,禁不住这样被恐吓,他的生命需要平稳,生活要平稳,爱人也是。
“秦巷,你不要叫我疯。”辛宴庭的声很沉,很沉。
秦巷双手也在颤,他心里的颤动有些收不住,好似和辛宴庭心脏剧烈的跳动重叠,又好像相互在补拍。
吻了吻辛宴庭的耳朵坠,秦巷没有一点脾气。
“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他都听辛宴庭的。
只要别吓到他的爱人,他什么都听辛宴庭的。
*
这事成了个饭后闲谈,轶事趣闻,总是被人提及。
秦巷听的多了,都不觉得是自己的一项经历,反而觉得还有些丢人。
又几年,辛色微乖巧伶俐的女儿满10岁生日,过来泽西岛找秦巷滑雪,听管家们说起了这桩趣事,小姑娘捂住嘴巴,好惊讶。
“巷儿以前这么crazy吗?他胆子好大啊!”
“我还以为他是个胆小鬼呢,连骑马都不敢骑快,滑雪都滑不过我,这真是,太颠覆我的想象了!”
薇薇丝不敢想象这是他温文尔雅脾气天下第一好的秦巷舅舅。
在这个世上,她最喜欢的就是巷儿。
小孩子不懂事的年纪,她不止一次对她妈咪说过,她长大了,想嫁给秦巷。
可天底下,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辛宴庭舅舅。
他老是冷着一张脸,脾气也很古怪,好像一点也不喜欢小孩,所以她也不喜欢他。
大早上,小姑娘有一身的新鲜劲,两只手拎着小裙摆,蹭蹭蹭跑上了楼,去找她的爱人,她的巷儿。
稍稍踮起脚,她就挨着了门把手。
妈咪说了,这很亏她的基因,所以她比一般的小姑娘都要长得高。
她有一双大长腿。
吱的一声,薇薇丝拧开门,轻手轻脚走进了屋。
巷儿一定还在睡觉,那就叫她这个美丽可爱的公主去吻醒他吧。
可是——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薇薇丝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声,尖锐的嘶喊震醒了在床上运动的辛秦两人。
辛宴庭反应很快,拉高被子迅速将自己的后背盖住。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辛宴庭压制着声线,很难忍,粗暴喊了一声。
秦巷快被快意包围了,好不容易攀着辛宴庭肩膀,他露出一颗暴汗淋漓,满面透着红润的脑袋。
“啊呀,薇薇丝。”秦巷觉得歉意。
“疯子!疯子!你们都是疯子!呜呜呜呜!”小姑娘爆哭,抹着眼泪,旋风一样,跑出了房门,跑下了楼。
薇薇丝发誓,经过这样的打击后,往后起码三年,不,五年,他都没法直视他的秦巷舅舅。
更没法直视那个冷面最让人害怕的辛宴庭小舅舅。
孩子幼小的心灵被打击了,秦巷脑袋重重跌回了沙发上,让舒服的余韵席卷他每处神经,有些忍不住要笑。
“看给孩子吓的。”
辛宴庭并没有和秦巷一样都枯萎了,他全身的精神都很好,令秦巷没有准备。
“吓不死。”
辛宴庭丢了话后,又开始了美好的早上生活。
10点,两人先后下了楼,从管家那里得知,薇薇丝回南美了。
来去如风的。
秦巷叹了声气,和辛色微通了电话,挨训了20分钟,辛宴庭走过来,直接挂断了辛色微电话。
“去换衣服,该出发了。”
“好。”
今天他们要去墓地一趟,共同送别辛宴庭和秦巷领养的第六只狗,在墓地读完墓志铭后,两人乘车又去了公证处。
各自签了字。
当协议拿到手上时,秦巷只瞧见左手上那枚闪亮的金戒还在发光。
真好。
满18年了。
他和他的庭哥互结为了对方的意向监护人。
从此后,生老病死,生活照管、医疗救治、财产管理,病房门前的签字,他都彻底有了一份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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