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发动了,后座有人起了个调,是张震岳的《再见》,声音不大,但在狭小的空间里能听得一清二楚,慢慢地,越来越多人跟着应和,最后变成了大合唱。
“别玩了,跟着一起唱。”何欢被此时的气氛搞得有点伤感,见林时予一直盯着手机看,用手肘怼了下他。
林时予关上手机,没跟着唱,头抵在车窗边,安静地听着歌声。
到了酒店,服务员早早在门口候着,等大巴停稳后,把队伍领向电梯,带到精心布置好的三楼。
整个毕业酒宴,林时予仿佛游离在喧闹的世界之外,没有一圈一圈地敬酒,没有忍不住的眼泪,也没有任何情感的宣泄。好像今天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又恰好撞上了这么一群人,然后情绪平稳地给自己的一小段生活画上了句点。
何欢在舞台中央拿着麦克风声泪俱下地念着主持词,煽情到让不少人开始鼻酸。林时予坐在最靠角落的那桌,背几乎能挨到墙,周围的脸都是熟悉至极的,但依旧夹杂着陌生感。
桌上的人吃着菜,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天南地北地聊个不停。酒开了很多箱,红、白、啤混着喝,平日里同学们若有似无的隔阂,在酒精的作用下,顿时消解得无影无踪。
有人和林时予搭话,他礼貌地应了几句,又引起更多人接过话茬,说他是只可远观的高冷男神,不爱搭理人。
林时予放下筷子,除了努力压制住的烦躁,别无其他。
他没吃什么东西,因为周围环境过于吵闹,因为酒的味道不如人意,因为发给陆以瑾的消息过了三小时十二分,依旧没有收到回复。
一顿饭吃到了晚上九点,等老师们都走了,他们又换了一个场地。
星光纯k里最大的包厢刚好能挤下一个班的人,长沙发上堆满了人,有人拿着麦克风,趴在点歌台点歌,也有人自顾自地开始唱起来。
林时予想走,手里被何欢塞了一瓶酒,是加拿大的云岭冰酒。
何欢把他按到座位上,说:“最后一次聚会,你别提前走,等散场了再说。”
又用手指弹了一下酒瓶,压低声音:“宝贝儿,这可是特意从家里给你带的,给我点面子啊。”
热热闹闹的班级聚会,所有人都在。并且这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人这么全的聚会了,何欢不希望有人中途离开,就算青春会结束,也要完美一点,没有缺憾。
猜到林时予待不住,何欢早早地做好了准备,除了那瓶冰酒,书包里还装着一瓶贵腐酒,足够哄他留在这了。
何欢将酒杯、开瓶器都拿过来,还往林时予位置旁边放了个抱枕,替他挡人,然后站起来,开始掌控全场。
林时予尝了一口酒,甜杏的香味清新淡雅,还缠绕着苹果花和芒果的气味,层次细腻分明,味道很好,就端起酒杯又喝了几口。
包厢里的灯光颜色不时变换,灯柱散落在四处,晃得人眼睛不舒服,林时予打了个小小的嗝,半闭上眼睛。
视觉被剥夺后,听觉顿时变得敏感起来,他们挑的歌几乎都是高难度的,很多高音,特别考验技术。唱的时候没跑调,但炸裂的歌声震得人耳膜疼,心里直发慌。
林时予皱着眉,挪了挪抱枕,红绳沿着手臂滚落到手腕上,银鱼贴着手腕骨,微微摇晃了几下。
抱枕一挪开,有个女孩子羞答答地靠过来,后边跟着几个一脸激动,想看戏的女生,她们推搡着那个女孩子,嘴里在说话,但被高亢的歌声盖住了。
林时予立刻把抱枕放回原位,然而晚了一步,位置被占了。
“林时予,我想问一下,那个……”女生脸上红扑扑的,小声说,“你考得怎么样?”
后面几个女生见她搭上话了,跑去了另一边暗暗观察。
说话的女生是语文课代表,很文静的一个女生,喜欢林时予很久了,这次被同伴一怂恿,就打算过来表白,又不好意思直接说,磕磕绊绊地先铺垫。
“还行。”林时予说。
“那个,我还想问一下,你……”女生红着脸,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其实……我喜欢你。”
林时予咽下嘴里的酒,离她远了一点,脸上除了有些泛红,没什么表情:“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然后抬起手腕,望着女生的眼睛,说:“他送的。”
像在和别人炫耀似的。
第23章 你是不是故意亲我的?
林时予觉得自己没喝醉,因为他从星光纯k离开后,意识到肚子饿了,还去店里打包了一份馄饨。
语言清晰,举止正常,付的钱也没错。
但当他提着一份馄饨回了翰林世家,在门口看到陆以瑾的那一刻,又不确定了。
酒的后劲上来了。
血液里的酒精仿佛在刹那间全涌进心脏,让他的神经一点一点被麻痹,然后控制住他,在陆以瑾面前,揭开层层掩藏的心思。
陆以瑾靠在墙上玩手机,听见声响往下看。
两人隔着几步台阶对视一眼。
楼道里的灯光给陆以瑾陡然变亮的眼睛镀上了一层星光。
林时予微微仰起头看他,朝他伸手,笑了一下,说:“你在等我吗?”
陆以瑾向下走了一步,声控的灯光突然灭了,脚踩在台阶边缘,没收住,噔噔噔地往下滑,撞得林时予往后退,赶紧伸出手扶他。
林时予站稳后,看了陆以瑾一眼,慢吞吞地说:“我考完了。”
突然想到什么,皱了皱眉,又问:“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陆以瑾打开手机,给林时予看聊天记录。
陆以瑾回了有十几条信息,发送的时间比较晚,林时予当时喝了大半瓶酒,头晕晕沉沉的,手机响了也没注意。
灯光很亮,把林时予的脸照得一清二楚。
陆以瑾问:“哥哥,你喝了多少?”
林时予没回答,突然把头埋在陆以瑾的肩上,伸手抱住他的腰,又慢又轻地跟他说话。
“陆以瑾,你说希望我得偿所愿,其实我只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陆以瑾看着林时予,摸了下他的头。
林时予抬起头,把陆以瑾额前的碎发拨开,望进他的眼睛里:“陆以瑾,你喜欢我吗?”
和林时予平时的清冷不同,此刻他的眼尾上翘,眼角还带着点微红,声音有些哑,听起来格外勾人。
“哥哥,你喝醉了,”陆以瑾捏着林时予的下巴,一字一顿地问,“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
林时予思考了好久,然后换了种说法。
“我喜欢你,所以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陆以瑾没立刻说话,接过他手里的馄饨,牵着他下了一截楼梯,沉默地开了门,又牵着他进去。
“我看不见了。”林时予说。
陆以瑾便开了灯。
他前段时间买了一个和楼上一样的玄关柜,从里面拿出一双拖鞋,放到林时予面前。
林时予踢开拖鞋,对陆以瑾发脾气:“你都不喜欢我!”
陆以瑾将拖鞋捡回来,刚摆好,又被林时予踢到了一边。
陆以瑾单手搂住林时予,抵在墙上,将他额前的头发慢腾腾地往后压,语气很危险。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
两人视线相交,林时予突然轻浅地笑了笑,亲了亲陆以瑾的眼睛,声音是少见的雀跃:“喜欢的。”
察觉到陆以瑾毫无反应,林时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带着试探碰了碰他的唇,又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发现对方张开了嘴,林时予像是好奇似的,继续往里探。
他的吻技很拙劣,毫无章法可言,总是磕到陆以瑾的牙齿。
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灯光璀璨的城市,陆以瑾故意把林时予引到这里。
透明的落地窗,车水马龙的道路,亮着灯的玻璃后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窥探的眼睛。
陆以瑾站着不动,任林时予亲自己,等林时予亲累了,觉得不好玩想走开的时候,陆以瑾一把掐住他的腰,按在落地窗前。
“我是谁?”陆以瑾伏在林时予耳边,问道。
“我是谁?”林时予慢吞吞地跟着问。
陆以瑾把林时予转过来,让他看着自己,又问了一遍:“我是谁?”
林时予眼神没有焦点,想了很久才回答。
“你是陆以瑾,我喜欢你。”
陆以瑾望着林时予,穿了件纯白t恤,牛仔裤,眼神是散的,但很真诚,从来都表里如一,从头到尾都干净得很。
不像他,心脏。
客厅里闷热无比,热风混杂着外面连续不断的蝉叫声,破窗而入。
林时予后脑勺压在窗上,额头沁出了一层汗,觉得不舒服,就用手勾住了陆以瑾的脖子,很慢地眨眼,又凑到他肩窝处蹭了下。
学的是蛋黄撒娇的样子。
良久,陆以瑾松开林时予,帮他把起皱的t恤抚平,用唇很轻地碰他了下脸颊,说:“你是林时予,我也喜欢你。”
桌上的馄饨还没凉,陆以瑾把盖子打开,喂林时予吃完,又亲了他一下,说该睡觉了。
林时予进了卧室,爬上陆以瑾的床,头一沾枕头,立刻睡着了。
陆以瑾给他脱掉鞋,调好空调的温度,坐在床边盯着林时予发了一会儿呆,最后也进了被子。
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耳边是林时予平稳的呼吸声,光被厚重的丝绒窗帘吸走,卧室里一片漆黑。
陆以瑾睡不着。
刚才说的那句喜欢,没有经过任何思考,那么自然地从嘴里出来,就像是真心的一样。
他翻了下身,抱住林时予,心脏跳的厉害,又闷得发慌,却不知缘由。
空调的温度很低,但源源不断的热度从后背散发开来,让林时予热得想踢开被子,于是抻了下小腿,却发觉自己根本动不了。
林时予迷茫地睁开眼睛,周围的环境有点眼熟,他好像到过这里。
宿醉过后,他的头还有点晕,忘了自己的手和腿都被压着,“哼”了几声,想从床上爬起来,又失败了。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床上还有一个人。
“别动,再睡一会儿。”陆以瑾闭着眼,顺手把林时予塞回被子里,手横在他腰上不让他乱动,另一只手拉高了被子,将两个人兜头盖住。
林时予听出来了陆以瑾的声音。
被子里黑茫茫的一片,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使逼仄空间的温度节节攀升,林时予仰躺着,眼睫毛来回扫过被子,意识逐渐恢复,昨晚的记忆也跟着回笼。
全部都记起来了,无论是三番四次地对陆以瑾说喜欢,还是胡搅蛮缠地非要亲他,抑或是勾他的脖子,对他撒娇。
会把陆以瑾吓坏的,林时予想,这太放荡了。
肌肤相触的感觉愈发真实。
林时予头还晕着,又闷在被子里久了,让他有种扼喉的窒息感,呼吸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推了下陆以瑾的手臂,颤着声音叫他:“陆以瑾。”
陆以瑾依旧没睁眼,低下头,亲到林时予的鬓边,说:“哥哥,我好困,你别动了好不好?让我再睡会儿。”
发音不太清楚,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
林时予便不动了。
等到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才伸手拨开了一角被子,让新鲜空气涌进去。
过了很久,林时予察觉到陆以瑾醒了,不知怎么想的,立刻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还在睡。
陆以瑾掀开被子,手撑在枕头上看他,看了一会儿,俯身亲了他一口。
“哥哥,你睡着了吗?”
林时予努力放缓呼吸。
陆以瑾凑到他耳边,笑着说:“你脸红了。”
又用手擦过他的耳垂,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耳朵比脸还红呢。”
林时予抱着被子坐起来,绷着一张脸,说要上楼洗漱。
“昨天刚表白完,今天就不理人了,”陆以瑾扣住他的手,委屈地说,“你好冷漠。”
又凑过去想亲林时予。
“你别这样,”林时予偏头避开,眼睛盯着衣柜门上的波浪线条,语气无比真诚,“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陆以瑾把林时予的脸掰过来,要他看着自己,一本正经地问:“哥哥,你要对谁好?对那扇衣柜门吗?”
林时予便不说话了。
窗帘和门都紧闭着,削弱了室内的光线,陆以瑾拉开窗帘,又跑回床上坐下来,对林时予说:“我昨天晚上失眠了,你是罪魁祸首。”
林时予想岔开话题,就问:“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早餐。”
“吃包子还是吃粉?你喜欢粥吗?小吃街有一家粥铺味道很不错。”
……
他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今天确实有点紧张。
陆以瑾笑起来,拖着调子:“不想吃早餐,在一起的第一天,想要早安吻。”
林时予的手压在被子上,陆以瑾先是捏了下他的手腕,然后和他十指相扣,慢吞吞地说:“你是我的男朋友。”
林时予脸颊镀了一层薄红,扭头看他,睫毛慌乱地颤了几下,然后低垂着眼,在陆以瑾额头上很快地亲了一口,亲完立刻退开。
靠在床背上,又对陆以瑾说了一遍:“我会对你好的。”
陆以瑾觉得这样的林时予太纯情了,可他昨晚喝醉了引诱自己的时候,一举一动全带着色气的勾引。
这样的反差,在床上会更带劲吧。
陆以瑾想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遗憾,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一下没一下地玩林时予的手指。
两个人坐在床上也不说话,一静下来,林时予脑海里不断涌现昨晚的场景,他没想到自己的酒品这么差,以前喝醉了,一般会去找个地儿睡觉,或者待在影音室看电影,不吵不闹,安静得像只猫。
偏偏在陆以瑾面前,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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