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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许沐川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心虚。他掩饰地拉上安全带，随着一声“咔哒”，车厢就安静了下来。
三年不见的两个人忽然见面，其实有点尴尬，尤其他们当年分开得就挺尴尬。刚才有沈维升在旁边撑场子没觉得，现在只剩下两个人，还是在封闭又安静的空间里，尴尬得都要癌症了。
许沐川又觉得额角发烫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干脆撑着额头，装着观赏窗外的景色。
外面天还没有黑，贰市的交通状况不是很好，车流很慢，尤其是对面的车流，缓缓后退着，很适合做点回忆一类的脑力活动。
许沐川想，白岫岩还真是个死忠粉。爱豆都三年没作品了，网上都骂他为了挣钱不务正业，白岫岩也没有脱粉，有够死忠的。
《出来吧，爱豆》的出品，完全是蹭着当时他去白岫岩家里炒出的亲身宠粉的热度。黑粉们都快踩死他了，白岫岩这个知根知底的居然也没脱粉。
不过爱豆演不了戏了，当不了爱豆了，就算再脑残的脑残粉，等再长大理智一些，也总有一天会脱粉的吧。
没有什么是不会失去的。
许沐川有些忧郁。他想了很多，不过净是些没用的。四舍五入，他什么都没想。
“博览会有什么好玩的吗？”白岫岩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啊？”许沐川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白岫岩在问他问题。“哦。好玩的还挺多。”
这个回答有些干巴巴，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明天还有。你若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多加的这两句其实还是干巴巴。白岫岩不介意，笑笑地问：“你先给我讲讲有什么好玩的，我再看要不要去。”
许沐川想起来，白岫岩现在是白总了，大忙人。他掏出手机来，找到了一个视频。
“倒是有个有趣的，我给你展示一下。”
视频点开来是一个白色的塔体三角形模样的东西，先是一个三维立体展示之后，解说开始了。
这是一个可以自动种植浇水的工具。根据不同的作物，以及周围的土壤温度和天气，它可以智能控制种植浇水，还可以监控作物长势，定期提醒种植护理，对那些种植小白尤其友好。主要用于家用小庭院，或者阳台精细种植。
白岫岩看得眼神温柔，视线不断地落在许沐川身上。三年前认识许沐川时，许沐川是一个连蚯蚓都怕的种植白痴，他没想到三年后，许沐川会成为一个园艺爱好者。
“好玩吧？”视频稍微有点长，许沐川看了没两分钟觉得有些头晕，干脆关掉了视频，给他口头解释了一番，“他们要先接受足够的订单才能大量投入生产，我定了一套先行版。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么神奇好用，我就给他们投资。”
白岫岩回过神来，有些惊讶。“投资？”
“对。”说起投资计划，许沐川有些兴奋，“我觉得这个产品很有市场。你会种地的可能不会知道，种东西经常是种进土里就完了，什么都不会出来。好不容易长出来了，还莫名其妙死了。当然，时常不在家浇不了水也是一个原因。”
他又捧着手机看了看。“而且这个是手机app控制的，不管你在哪里，想起来要浇水了，按个键就可以。”他把视频滑到一个app介绍的界面，“你看，还可以实时看到你种的小植物。”
白岫岩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视频里，app界面上是一棵绿色的小番茄的盆栽，底下还有几个按钮，显示浇水，上面还有一个小贴士，显示可以摘果了。
白岫岩思考了一会儿。他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做生意也是创业起家。自动浇水这个技术已经不算新鲜了，有些做大棚管理的已经用到了，就是一个传感器加触发器。但这种用在庭院和阳台的智能控制，只能算是往前走了一小步，而且——
阳台上种的那一点点植物，哪里需要专门花钱买装备来打理？唯一新鲜可取的，大概就是把监控可视化加进了app系统。
直接这么投资下去，估计得赔死。
但是看许沐川那么兴奋，他不想泼冷水。他的爱豆喜欢听人夸，怎么夸都不会脸红。
“是挺有趣！这个技术真不错，能直接看到生长情况，好像盆栽在做直播似的，肯定非常受欢迎！”
“是吧？”得到白岫岩的肯定，许沐川十分开心。他相信白岫岩，三年的实战已经充分证明了白岫岩的那颗脑袋非常有商业价值。他笑眯眯地收起了手机，满意了。
他现在演戏不能演，节目不能主持，他琢磨着好好打理一下工作室做点投资，但那种在资本市场钱生钱的投资他既不懂也觉得没意思，想做点真正需要投资的有趣的东西。
他就不信这还能做个第一出来。唔，真做个第一也行，卖了就财富自由，环游世界去。
听到夸奖的许沐川志得意满，洋洋地就开始卖乖。“你有时间时也应该多去这些博览会看看，跟上最新的技术发展，涨见识。”
白岫岩在农村长大，没读过高中，没上过大学。两人当年的见面就是沈舟派许沐川这个爱豆上场去劝白岫岩回学校读书，然而，白岫岩到最后也只是答应了参加高考。
他说到做到去考试了，还考了个全省第一，结果却连志愿都没报，作用只是上了一次新闻，挂了一天热搜，把“菱洲岩岩”的腌菜从网红产品变成了全国品牌。
那个夏天，他做出来的腌菜，晒出来的干货，都被附加上了“状元”的价值，供不应求。
许沐川当时在网上看到这些消息，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白岫岩真是他见过的把聪明才智利用得最彻底的一个小孩了。
“到了。七十三块。”司机师傅停车了，许沐川要去给钱，白岫岩已经按住他，先去扫码了。
许沐川一挣居然没挣过，有些惊疑。前面被白岫岩一拽没拽过，他当是意外没站稳，怎么这小破孩的力气长这么大了？
他注意看了一下白岫岩的手臂，掩在袖子底下看不出来，但肩膀的确是比小时候宽了。他琢磨了一下，白岫岩是在农村干活的，成年后力气大点很正常。
不只是力气大了，也财大气粗了。
哎，有点怀念那个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小孩，多软啊！
白岫岩这边付完款了，给司机看一眼确认。许沐川也跟着瞅了一眼，这才发现他的手机居然还是三年前用的。
那是许沐川的旧手机。虽然当时他也才只用了一年算半新，但搁现在早就过时了。白岫岩都当大老板了居然还不换手机。
嘿，财大气粗又怎样，还不照样是他的粉丝？
许沐川的心里又熨帖了。
从出租车下来就是小吃街对面的路口。天已经暗了，许沐川戴上个鸭舌帽勉强当作一点伪装。
小吃街里还是灯火通明，但人群拥挤很热闹。他们俩这么走在一起，非常吸引人的眼球。尤其是白岫岩，一身西装革履逛小吃街，就算没注意到他们的颜，也会对他这格格不入的衣着多看两眼。
白岫岩把西装外套脱了搭在臂弯，许沐川也拉低了自己的帽檐。他有些后悔提这个建议了。都怪白岫岩，他只是找个借口随便说说，白岫岩偏要跟着说是风就是雨。
“如果被粉丝认出来了，我会被挤死吧？”许沐川对自己的观众缘还是挺有信心的。人这么多，跑都跑不动。
白岫岩笑了一笑。“那你就装晕，我喊让道送你去医院。”
这也不知道是笑话还是安慰，反正许沐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放心了，一头钻进了小吃街。
还好大家都注意着街边的小摊和手里的食物，尽管会多瞅两眼，也不会太留意。毕竟没人会想到哪个大明星会缺心眼地往人群堆里挤。
许沐川是公众人物，这种普通人随便吃的东西，对他来说还有点难吃到。他早先闻到那香喷喷的味道，口水都恨不得流出来。现在到了近前，那是变本加厉，闻到香就想吃，看到好就要买，酸的甜的咸的辣的香的臭的，吃了个饱。
还好旁边有个从上午之后就没吃饭的白岫岩。许沐川尝到好吃的多吃点，不合口味的少吃点，反正剩下的白岫岩都会解决掉，他能空着肚子多尝新鲜味道。
欺负起人来，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谁叫白岫岩是他的脑残粉，现在还抢他的钱。趁着还能欺负，赶紧多欺负几次。
最后，他还把吃剩的半碗夜面也递给了白岫岩。
“不吃了吗？”白岫岩看他吃得香，接过纸碗时，还跟他确认了一下。
这个夜面是当地的一种特色凉面。面条有点像小面，里头放了一些切成碎丁的酱菜，有榨菜酸笋酸豆角酱萝卜，味道非常好。拌着烫好的黄瓜丝豆芽丝青椒丝，颜色相当好看。还用各种葱姜蒜作料撒上芝麻粉，最后加油盐酱醋再舀一勺辣椒油，嗷呜，香飘飘好闻极了。
许沐川走到面摊时已经饱了，但这面实在是太香了，他没忍得住。面条不好分着吃，本来他想点两份，还是白岫岩知道他吃不了一份，就说不想吃，只点了一份。
“吃不动了，我得留点肚子吃别的。”许沐川说得理直气壮，连筷子也一并递给了白岫岩。
白岫岩没有计较，都接了过来。许沐川递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等他接过去开吃之后才后知后觉不大妥当。
他觉得脸有些热，额角也又开始发热了。
这种事算亲密吗？当然算。
但在他和白岫岩之间，其实不算了。
当初他住在白岫岩家里的时候，白岫岩有时候会下厨做菜，赶上他心情好时在旁边看，白岫岩会用筷子夹给他吃，让他尝尝味道。
乡下人没有那么多讲究，他也入乡随俗地没有介意。
但是现在，在白岫岩对他做了那种事，现在还长成了个大人，他就没办法不介意了。
第6章 煎饺蘸酱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凉面跟你的风格有点像？”为了掩饰这个尴尬，许沐川没话找话。
“什么风格？”白岫岩有些不解，拿筷子夹了夹面，没认识到这有什么风格。
他没有意识到尴尬。这个凉面很好吃，许沐川吃的时候眼睛都眯起来了。他细细品尝默默记着配料，想着以后可以做给许沐川吃。
虽然他的爱豆喜欢粉丝做大餐，但好吃的小吃应该也不至于会减分。
“用腌菜调味啊。”许沐川说着，指了指面碗。酱菜碎丁不好夹，他只吃到了一小部分，大半都落在碗底了。“你不是也喜欢这样做？”
白岫岩愣了一下，笑了。他唇上还有油，眼里都是光，晶晶亮亮，映着小摊上的灯光。
白岫岩喜欢腌腌菜，什么都能腌。家里瓶瓶罐罐的都是各种腌菜，吃又吃不完，他就把腌菜拿来各种调味。煮粥会放，炒菜会放，包子包馅也会放。腌菜本身味道就很好，还有一种独特的清香，特别能减油腻。
“菱洲岩岩”的品牌起家，最开始就是靠他这个腌菜。
许沐川一走三年不理他，他时常怕自己速度太慢了，许沐川会忘了他。
然而许沐川不仅没有忘，还能记得他做菜的风格。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是有点像。”他说着，快乐地嗦嗦嗦着凉面。等面条吃完了，那食谱也就出来了，他甚至觉得可以根据许沐川喜欢酸辣的口味，再稍微调整一下酱料比例。
三年前是他年纪小不懂事，吓走了许沐川，这一次他不会再那样犯错了。
白岫岩这边吃完面才把碗扔掉，许沐川那边又递过来了个小食盘，盛着五个煎饺和一小撮蘸酱。蘸酱芳香扑鼻，有些熟悉。
许沐川手里拿着一根竹签，正嫌弃地把一颗饺子送在嘴边咬。
看来是点完就后悔的东西。白岫岩笑了笑。还好，他饿了一整天，能吃下不少东西。
他叉起一个煎饺蘸了点酱，准备一口吃掉，忽然听到许沐川惊叹地喊了一声：“好吃！”
白岫岩愣了愣，歪头看了一眼。许沐川的眼睛都直了，直接把剩下的一大半饺子送进了嘴里。
白岫岩有些纳闷，一个饺子能煎得这么好吃吗？
他看了看叉到半路的饺子，犹豫要不要放回去。最后，他还是决定吃掉手上这个，剩下的都还给许沐川。
没想到普普通通的饺子居然这么好吃，许沐川心安理得地把之前被自己抛弃掉的纸盘接回来继续吃。
“这个酱配着真是太香了！”这次他没有叉饺子，直接拿竹签挑了一点旁边的酱，放在舌上舔了舔。微辣中带着一点酸甜，真的很不错。“放什么了？”
白岫岩看着他对蘸酱如此喜爱，一开口，把酱的原料一个一个报了出来，还把制作流程都简要讲了一遍。
许沐川听得目瞪口呆。“你腌酱菜成精了吗？”
吃一口就能知道配方原料？
白岫岩转过身指了指后面饺子摊上摆的豆酱罐。许沐川顺着他的指向看了看，就很普通，没看出来什么名堂。
白岫岩脸上笑意分明，示意他看仔细一点。
许沐川不明所以，又仔细看了看。那罐子的标签贴普通得眼熟，他心念一动，往后退了退，目光落在了豆酱罐的商标上。
菱洲岩岩。
许沐川惊呆了。“这是你腌的？”
白岫岩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我，我现在很少有时间腌了。是村里其他人，我只是把流程规范出来，教他们照着做。”
“菱洲岩岩”是白岫岩创出来的品牌，说是公司，其实就是白岫岩老家所在的村子白菱洲，算是一个农村合营企业。
许沐川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滋味。
这个小孩从小做事就想着要带全村人一起做，他一个人挣钱不够，要全村人跟着一起挣才行。现在终于做成了，一罐酱都能卖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沈舟要把沧海送给他，也不全是因为想气沈家人以及感恩吧。
“你真厉害！”他诚心地夸奖。
“不是我，是因为有你。”白岫岩说着。灯火下，还是笑意盈盈。
爱笑这一点，倒是一点都没变。
许沐川有些恍惚地想着。
“我把产品做起来后，回头看才发现最初的想法其实很天真。川宝，当初如果没有你，菱洲岩岩做不起来的。”
白岫岩说得很认真，许沐川嗤了一笑。
小孩长得根正苗红，点滴之恩都来拼命涌泉，还找了剧本和导演来让他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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