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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标记的金丝雀(近代现代)——chord

时间:2021-02-13 07:53:40  作者:chord
  一些民间组织的‘恐怖分子’,手里拿着枪弹和炸药。他们像进入狩猎状态的鬃狗,无时不刻都关注着这些外国人的动态。在一次当地志愿者与机构派来的考察员们讨论如何进一步改善极度匮乏的生存资源问题时,一名黑人男子骑着摩托将一书包点着的炸药直接扔进他们所在的建筑窗户。
  几秒钟时间,整栋楼塌了,里面十多个人,无一幸免。
  那是一次性质相当恶劣的故意伤害,给当地无私援助的志愿者企业造成严重的心理负担。一周之后,另一处外国企业的临时办公大楼同样遭受袭击。
  可惜现场留下的线索不多,尽管有人用淘汰多年的手机拍到几秒肇事者骑车离开的模糊背影,但画面过于模糊,除了能看清凶手是个黑人,穿着一件白衣,几乎再也没有其他决定性证据。
  当地警察迟迟找不到破案的突破口,大大小小各个驻地公司纷纷遣散人员撤离。几乎所有的‘外国人’人人自危,先后放弃长期滞留此处的打算。
  那个时候,白鹿作为坚持留守的代表之一,在看到泄露出来的‘白衣背影’后,主动找去警局提供线索。可惜没有警察把他放在眼里,他们认为白鹿不过又是个为了拿钱过来提供虚假消息的骗子。
  直到一个即将退休的老警官多次留意到他,兴许是觉得自己的信仰还缺一支蜡烛,才‘慈祥’地给了这个年轻人一个说话的机会,“孩子,你想表达什么?”他本打算以‘听不懂英文’将白鹿打发离开,不料这个执着的亚洲男人开口竟是流利的当地语言,“我想……我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白鹿先前腹部受伤的很长一段时间,躺在床上没事可做就把国内收到的捐助物资挨个记录清查。包括运输过程中的折耗和在驻地现场被偷走的东西,几百上千个条目,他过目不忘,全部记在脑袋里面。
  他能一口气报出他们丢过的两百多件旧衣,甚至精确到时间和地点。那些都是录入过电脑,有对应照片的衣物。其中一件就与凶手身上穿的白T非常相似,是一件运动T恤,后背的位置有两条明显的反光亮带,是那种在夜晚出行,被车灯扫到就会闪人眼睛的东西。
  那件衣服不仅丢于营地附近,更巧合的是,刺伤白鹿的那一波混混里面,正好有一个就穿着那件辨识度极高的短袖——这种衣服并不是当地常见并且可以买到的款式。
  于是警方顺藤摸瓜,还真就抓到一个穿着同样白衣的男人。可对方死不开口,两三天过去仍然拒绝提供任何有帮助的线索,使得审讯进展十分艰难。
  提审期间,志愿者的营地接二连三出现各种安保问题,毋庸置疑,那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施压,提醒这些异国的志愿者们‘少管闲事’。
  在白鹿个人生命安全都不被保障的前提之下,这人仍然义无反顾一次次去警局旁听口供。在进展缓慢并即将陷入僵局之时,白鹿从嫌疑人的脸上读出一个相当有价值的信息——这人身边应该还有个生病的弟弟或者妹妹,可以以此威胁让他说出实话。
  果然,对方当场崩溃,不仅承认了自己的犯罪过程,甚至把身后的整个组织人员全部供了出来。他只求能让他的小妹妹接受治疗,让她能重新活下去。
  当被惊讶无比的老资历警察问到‘如何确定他还有在世的亲人’时,白鹿笑得谦逊又讨巧,“我曾经的工作就是读人脸色……我也有一个弟弟,我非常清楚想要保护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样子。”
  可当天回营地的路上,白鹿又遭到报复,被卷进一场人为的车祸。不过好在老天终于给了这个绝处逢生的年轻人一次温柔地垂青。那伙人准备得不够充分,白鹿逮着机会又一次死里逃生。
  用全身多处骨折换回了一条性命。
  此后白鹿的事迹炸响了整个志愿者的圈子,那时格森正在一片非洲草原上拍他最爱的野象。
  格森在一个简陋无比的医疗所里找到昏睡过去的白鹿本人,一向眼光毒辣挑剔的白人导演,竟当场决定换掉先前的主角。他留下自己的助手,让他务必等白鹿醒来,跟这人签下即将开工的拍摄合同。
  由于赶上旅游旺季,秦冕出了海关已是深夜。高扬没有回他信息,便自己找了一个在JR线上还有空房的高档酒店,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学校那边捉人。
  高扬见到这个男人也很惊讶,“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秦冕清了清嗓子,左右看看,“你哥人呢?”他一晚上没睡,特意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一身挺括的西装,手里捧着大束鲜活欲滴的妖娆玫瑰,像极一个标志而高雅的衣冠禽兽。
  男孩当即被他手中的花束吸引,要知道这样的捧花在日本,可是一点都不便宜,“他去直岛了,一早的新干线。”
  “直岛?”
  见这人失落得皱眉,高扬好心地告诉他,“那边有安藤忠雄的作品展馆,这几天好像还有个艺术活动。我哥最喜欢那些东西,他说无论如何都想去看一眼。”
  安藤忠雄不止是一个奇迹,也是秦冕最爱的建筑师之一。男人当即将花塞给对方,摸出手机查看路线。
  “你现在追过去说不定还能碰见……”高扬被一大束鲜花遮了眼睛,待他把花挪开,眼中只剩这人风一样的背影,“欸,我还没说完呢!他明天的飞机,你最好能找到他啊!”
  从关西辗转直岛,坐了新干线还得换船。秦冕一刻不敢耽搁,在地图上勾出所有白鹿可能会经过停留的地点,打算挨个挨个地搜寻。
  从中午找到日落,从两个美术馆找到BenesseHouse。穿过狭长的入口通道,被透过冰冷水泥墙体的圣洁光线指引着不停向前。他见到无数个跟白鹿相仿的清瘦背影,像是一场漫长而庄严的追逐。每一次都忐忑又谨慎地朝对方靠近,每一次都怀揣最诚挚热烈的期待,而每一次转过头来的都是一张陌生还诧异的脸。
  他们都不是他,男人有些灰心。
  穿着一身不便行动的正式装扮,参与一个没有结果的找人游戏。头发乱了,眼角倦了,也许他们曾在妹岛和世设计的客运码头擦肩而行;或是绕着藤本壮介的笼子,以同一方向转圈而去;蜿蜒的沿海公路根本不给人细致搜寻的机会,灰白的博物馆墙更是个轻易令人穿插错过的最佳遮蔽。
  秦冕目光沉着,停在码头的风里,不远处的尽头是草间弥生标志性的南瓜。太阳不久后下山,最后两班游船即将起航。男人奔波了一天,没顾上风景也没顾上餐饭,视线一刻不停地穿梭于人群,丝毫不甘放弃这场绝佳的遇见。
  直到踏上回程的船板,他疲惫极了,泄气的念头终于将人压倒。如今的白鹿飞得太高,他可能真的追不到他。头顶盘旋过一只雪白的海鸟,由于距离过远,始终是抹看不真切的缥缈幻影。濑户内海随着日光隐匿缓缓沉沦,从漂亮的湛蓝过度到深沉的灰青,是个令人惆怅的渐变色彩,时而丰富,时而空敞。
  等待下船的时间被周围嘈杂的人声闹得难熬。就是这样不经意的松懈时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可及的端头,只是一瞬,是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可来不及抓着第二眼,鬼魅的影子已经完美融入人群。
  秦冕下船就开始跑起来,拨开重重的人群,没有目的地地奔跑。跑到皮鞋磨破了脚趾,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时,那个戴着鸭舌帽的背影终于出现在前方五十米的位置。
  本该一口气追上的秦冕却突然迈不出脚,喘着大气放慢节奏,渐停渐走。像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袭击在地,又怕再次等待他的,是另一场精彩纷繁的错认。
  “白鹿……”他颤抖着念出那人的名字,可惜声音太小,只有他一个人听见。
  男人强抑快要蹦出胸口的心跳,一步步挪动,他估算着两人间的硬距,舍不得再缩小也舍不得放大。当眼前背影即将消失于下一个路口,秦冕终于慌了,慌不择路找回自己的声音,不顾一切地吼了出来。
  “鸣鸣!”
  前方的男人没走两步果然停下。他动作一顿,应声回头,仿佛时间都跟着静止,然后飞快倒流。
  白鹿转过脸来的瞬间,正好有夕阳滑落身后的天空,最后一抹柔和的橙红温柔泻下。乌鸦张开丰满的羽翼略过头顶的日本松枝,扔下一声长鸣潇洒地破空而去。
  白鹿抬头向黑鸟看去,线条锋利的侧脸轮廓在暖色光晕里柔和得像一滩化开的水。
  秦冕喉头一抖,眼前恍惚还是那张一如十年前的美好脸孔,这张脸的主人还是那个自己深爱的少年。
  他好像不一样了,又好像从没有变过。
  他目光含他,像光源氏含着心爱的紫姬,千回百转,她仍旧是光公子最爱的女人。
  秦冕一步步走近,最终停在坡道起点的位置,像一场崭新的旅程始于无名山冈。
  “鸣鸣,跟我回家吧。”
  这一次,我好像学会如何去爱你了。
  (全文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番外一 采访
  秦冕洗完澡出来,边走边系浴袍的腰带。没手擦干头发,却顺势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小鹿对着茶几上震动的手机嗷嗷直叫,男主人走过去一掌拍开碍事的狗头,“再叫,拿你炖粉条。”
  这狗是白鹿留下的东西,秦冕一直无条件惯着,吃啥给啥,吃多少给多少。三餐都有大肉,不吃蔬菜也不碰粗粮,若不是何亦实在看不下去,强行控制,估计早就吃进了隔壁的宠物医院。
  男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工作上的事情。不多犹豫,掐断关机一气呵成,同时还给自己开了瓶冰镇啤酒。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才舒适地窝进沙发,看一栏重播的访谈节目。
  那是白鹿上个月跟格森在非洲回访时临时接受的一次采访,据说录制结束的当天,两人又赶最近的航班直飞纽约。白鹿如今已是志愿者协会的形象代言,全世界乱跑,比秦冕的行踪还难以琢磨。
  此时他再想见他一面,比登天都轻松不了多少。
  这期访谈的内容除了与。电影相关,更多的则是各种针对格森和白鹿的私人问题。
  格森的作品风格多年以来自成一体,他什么人都用过,却唯独不用演员。这导致他作品中的主角大多是没有记忆点的普通人,是转头之后就再也想不起来的一张脸。
  于是观众可以记住他镜头中的所有故事,却轻易忘干净了那些故事里的主角。
  无数痛心疾首的评论者们都毫不婉转地批判过:格森或许并不是故意为之,他的审美可能本来就有毛病。
  当然,对大师级别的艺术家强加一个‘普通人的审美观念’,本身也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
  当主持人用玩笑的语气问他,为什么这回选了白鹿这样一个颜值极高,直接打破他先前所有用人风格的男人做主角时,格森面对镜头一脸困惑。他说所有人在他眼里都长同一个模样,他也并不觉得白鹿的长相有多漂亮。
  顶着主持人诧异的目光,格森突然一脸疼痛地捂住胸口,用掺杂着一点非洲口音的美式英语说,“我只知道我身边这个男人有一颗极其美味而瑰丽的心脏。”
  他说他找人用的不是眼睛,是心眼,是看对方头顶的那一股气。要么俗气,要么晦气,要么灵气,要么仙气。
  “放他马的屁。”秦冕啧嘴,毫不客气地在场外给予评价,抻腿同时还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垃圾桶。
  他如今看这个男人极不顺眼,准确一点地说,他看所有出现在白鹿身边的男人,都不顺眼。
  问完格森,主持人又问坐他身边一直微笑的白鹿。问他过去的经历,参加志愿者的初衷,身上各种伤疤的来历,包括他曾说自己做过的需要看人脸色的工作……
  白鹿情思敏捷,在不泄露个人隐私的提前之下,每个回答都干净委婉又令人满意。但他仍然坦白,说自己过去走过一些不算弯路的弯路,做过学校的裸模,也做过被人鄙弃的公关。
  并不是刻意卖惨,男人的语气给人一种奇异的平静感觉,让人相信他是真的从过去里走出来,磊落地站在阳光底下。
  电视机前的秦冕,在听见‘公关’二字时,喉头一抖,手里的啤酒都晃出来几滴。他没想到白鹿竟能开诚布公到这个地步,有些吃惊,更多的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痛。
  在节目最后,被主持人问到是否单身有没有对象时,白鹿调皮地冲镜头眨眨眼睛,“这恐怕是我身上唯一的秘密了。”
  兴许是为了调动现场氛围,主持人故意使坏地问他,“该不会就是你的伯乐——是我们的格森导演吧?”
  格森今年不到四十五岁,跟女人离过两次婚,也跟男人有过超乎朋友的亲密感情。从纪录片开拍到两人无数次一同接受采访面对观众,他对白鹿的爱护和两人的亲密互动几乎所有人有目共睹。
  尽管都是流言,流言说他格森具备大多数艺术家都有的特质——风流成性,管不住屌。不光风流,如今还转性成了个该死的同性恋。
  白鹿听后含蓄地笑笑,倒是格森‘哇哦’地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揽上白鹿肩膀,故作亲昵地靠近人一些,“亲爱的,你真的不给一个他们想听的回答?”
  镜头里的三人一同在笑,节目到此完美定格。
  镜头外的秦冕又骂了一声,气得将手里早就熄灭的烟头扔了出去。
  好在他知道下周白鹿就会回国,跟那个老男人一起回来参加电影提名的庆功宴。晚宴的地址不在本城在临省,不过那有什么关系,秦冕早就订了酒店,买好机票。
  小鹿盯着男人甩出的烟头,以为主人跟自己玩儿起了‘飞盘游戏’。吐着舌头撒丫子就跑,刹车不及,圆滚滚的身体‘嗙’的一声撞上门板。
 
 
第一百二十五章 番外二 吃醋
  由于大雾,飞机晚点。秦冕赶到会场晚了时间,被保安拦着差点不给放行。
  格森和白鹿已经说完致辞,先后从台上下来。两人穿着同一个设计师品牌的定制西装,一黑一白,放在任何一片人堆里都是最靓眼的孔雀。他们坐在主桌,离秦冕寒碜的位置隔了几十米远。
  两人刚一下台,就围上来不少身影,套近乎的,敬酒的,要签名的,络绎不绝。
  秦冕远远地看着,胸口一直闷闷不豫。好在白鹿就在他面前不远,视线可及,使得等待的时间并不那么难熬。
  男人取了两只酒杯,一杯给自己倒满新开的红酒,另一杯添了一半零酒精的饮料。他站起来抖抖裤腿,展了展挺括的西装,顺带确定领带和领夹已是最完美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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