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愣了愣,然后乐了:“你倒是挺机灵。”
他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道:“流水的你们铁打的我,你们都是我带的第四届了,当年老肖一句话不说带我到了这儿,我跟家里人说最多三个月就回去,结果一待就待了八年。”
杨冬狄愣了:“那您的退伍申请批了吗?”
苏见目光淡淡地,道:“每带完一届我就交一次,这已经交了第四次了。”
杨冬狄不问了,有些同情的看着他。
苏见有点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别人都羡慕我每次都能越级升军衔,你怎么这眼神儿的?”
杨冬狄撇了撇嘴:“那不一样嘛,人各有所求,你像我,领导都让我留,可是我就是想回家。”
苏见乐了:“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恋家的。”
“不是啊,我是想回去继承我的亿万家产来着。”
苏见:“???!”
第48章 苏见:
这一觉, 苏见睡的昏昏沉沉的。
又梦到了郑子越。
但这次的他有些不对劲。
郑子越扶着腰,挺着大肚子, 站在悬崖边上,眼眶通红,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风特别大,他拿着把锋利的匕首,放在自己脖子旁边,厉声道:
“苏见!你他妈的还回不回来?我都等了你八年了!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带着你儿子一起去死!”
苏见在梦里根本没有觉察到这件事的不合常理之处,他看着郑子越的脖子上溢出鲜血, 只觉得又害怕又心疼, 焦急地冲他喊道:“宝贝儿,你别冲动,把刀放下!”
郑子越仍然固执的问他:“你到底回不回来?”
苏见又急又无奈,道:“不是我不回去啊,是上边死活不肯答应啊。”
郑子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扔下了匕首。
苏见脸上的喜色还没来得及消失, 就见郑子越转身跳进了万丈深渊。
苏见目眦欲裂:“郑子越!!!”
他猛地惊醒。
苏见脸惨白惨白的,大滴大滴的冷汗流下来,头发都湿透了。
他剧烈的喘着气。
做梦惊醒的感觉真的可怕, 他仿佛上一秒才看着郑子越跳入悬崖。
门口,杨冬狄踌躇了一会儿,然后敲了敲门。
苏见缓了缓, 道:“进。”
杨冬狄推门进来,一下子就被苏见的脸色吓住了。
“苏神,您……”
苏见不理她,下了床,用毛巾沾了冷水擦额头上的汗。
头也不回地问她:“有什么事吗?”
杨冬狄踟蹰了一会儿,继而道:“刚刚……大家听到您屋里有动静,怕您有危险,兄弟们就叫我过来看看。您没事儿吧?”
苏见动作一顿,道:“没事儿。”
他把毛巾扔到水盆里,又问她:“听见什么了?”
杨冬狄差点笑出声。
听见什么?听见的多了。
什么“宝贝儿”,什么“郑子越”,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也没敢往那位耀康集团的总裁身上想,她只是以为同名罢了。
不过,看不出来啊,大魔王还挺肉麻的。
苏见看她愣神,冷着声音道:“问你话呢?没听见?”
杨冬狄浑身打了个激灵,心想大魔王就是大魔王,害臊都如此恐怖,忙正了身姿,道:“报告教官!啥也没听见!”
苏见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起文件夹就往外走。
杨冬狄连忙问:“大半夜的,您去哪儿啊?”
苏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去总部找肖靖康!”
杨冬狄心想,对顶头上司称名道姓,苏神这回怕是真急了。
她啧啧两声,心想欲求不满的男人可怕,欲求不满八年的男人更可怕。
到了总部,苏见出示了证件,门口士兵行了个军礼,之后几乎一路畅通无阻。
肖靖康活了一辈子,无儿无女,如果不是极特殊情况绝不回家,每天就睡在办公室里搭的简易小床上。
当年就是他把他和李大峰招进的部队,也是他把苏见又骗回了训练营一待八年。
到了肖司令的办公室,苏见“邦邦邦”开始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肖靖康那张晒得黝黑的脸出现在眼前。
肖靖康诧异道:“苏见?你怎么过来了?”
苏见二话不说,进了门,把退伍申请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肖靖康好像早有准备,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不批!”
苏见这回打定了主意,坚决道:“您爱批不批!反正我是不管了!”
肖靖康一愣,皱了皱眉头,道:“苏见我记得你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啊。”
苏见冷笑道:“您是不是就看着我这一点儿了,所以没完没了给我塞人,死活不让我退?得,我对这帮小崽子负责,谁对我媳妇儿负责?我再不回家,媳妇儿都要跟人跑了!”
肖靖康咳了一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
苏见差点被气笑了,道:“您爱批不批吧,明天我就要走,您要是不批也成,到时候我就翻墙出去,您也知道这地方的防卫系统拦不住我,大不了上军事法庭!”
肖靖康脸色一下子变了,怒道:“胡闹!国家培养你这么个人才容易吗?你还上军事法庭?你是想被枪毙还是被关一辈子?”
他给苏见当了十年的上司,看着他成长,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在他心里早把苏见当成自己儿子一样,让他送他上军事法庭?这不是往他心口上戳刀子吗?
他看着苏见梗着脖子,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儿,心里也明白了,这是打好了准备来的,今天不给他一个交代怕是不能走了。
他沉吟了会儿,道:“给你批你也得带完这一届啊。当不当正不正的,你总得有始有终吧。”
这话说的十分诚恳,不料苏见却冷笑一声,道:“您这招权宜之计都快用烂了,成天跟我来这个,等我带完这一届下一批小崽子又来了,还得让我带。”
肖靖康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无奈道:“成成成,我是怕了你了,等到天亮,你让我跟几个老家伙商量商量总行啊?”
苏见沉吟了一下,道:“那我在您门口蹲着,等什么时候有消息了我再走。”
肖靖康真无语了,道:“祖宗啊你真是,得,你在这儿蹲着谁还能睡的下去啊?我马上派人去叫他们成了吧。”
一堆大佬被人大半夜从被窝里扒出来,脑袋都迷迷糊糊地,看见会议室前站着的苏见,又都迅速清醒了。
他们在心底立马有了预感。
得,这回老肖的心头肉怕是留不住了。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以后,一个兵出来,叫他进去。
他走进去,看见一众大佬都沉默着。
肖靖康点了点桌子的一角,示意他坐他旁边。
苏见走到了他身边坐下。
良久,一位带着眼镜的首长开口了,声音中带着一种明显的威压:“苏见,你知道国家培养你有多不容易吗?”
苏见没有任何反应,很平静地答道:“我带了四届学员,出过无数次任务,他们每一个人都很优秀,并且他们其中的大多数都愿意留在部队,我相信他们的价值要比我更大。”
场上又沉默了。
良久,肖靖康开口了:“苏见,多余的话我不想说了,其实我们也都商量出来了,你自己的前途究竟怎么着的事儿我也不想提了,毕竟你自己也清楚,但是你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我要向上反映,最起码要一个月。”
苏见知道,这是要他带完这届学员的意思。
其实本来他也知道,立马就走不可能,如今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于是应道:“明白了。”
待把其他人送走后,肖靖康把苏见叫到了办公室里。
“苏见,复员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苏见知道,这是要给他找工作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刑警大队之类的。
但是他想了想,郑子越如今也28了,郑叔叔肯定让他接手家族企业了,于是很认真地答道:“想去耀康集团,给总裁当秘书。”
肖靖康:“???!”
看着肖靖康一脸你是疯了吗的表情,苏见不动声色。
心想,其实我还想让人包养呢,怕说出来你一时冲动崩了我。
肖靖康无语道:“你可真会给国家浪费人才。”
他顿了顿,道:“你也别说这不着边的话了,你不是京市人吗?正好,京市警察局刑警大队的总队长如今政绩也差不多了,过两年就该升走了,到时候,你去顶一下他的位子。”
这话说的轻松,可是苏见却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军警分离,警局里的事他一个军部的怎么会那么清楚,无非是知道他迟早要走,于是提前好久就让人盯着打点好了,就等着在最合适的时候把他塞进去。
苏见有些感动,但还是拒绝了:“抱歉。”
肖靖康叹了口气,道:“你现在还没出去,不知道重要性,光想着无官一身轻,等你知道的时候就晚了。行了,反正还有两年的时间,你考虑考虑吧。”
正说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到了后面保险柜里翻腾出来一个证书,扔给苏见。
看着上边金色的“毕业证”三个大字,苏见诧异道:“这是……”
肖靖康点着了一只烟,叹了口气,说:“出去混不能没学历,你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不能就这么废了。军部替你打了招呼,帮你提前拿下了毕业证,一直在我这儿存着。你这些年奖金也不少,好好休息两年吧,出去玩玩。”
苏见怔住了,看向肖靖康,眼里有一丝感动,又有一丝愧疚。
“首长……”
肖靖康摆摆手:“得了,还跟以前一样叫我老肖吧,你这样叫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用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哪天等我出去的时候,给我看看你媳妇。”
他调侃似的看了苏见一眼:“我倒要看看,是怎么样的大美人儿让我们战神要美人不要江山,甘愿自毁前途。”
苏见笑了:“那您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肖靖康诧异道:“哦?是吗?那我就等着了。”
第49章 郑子越:
当苏见再次踏上京市这片土地的时候, 他竟然有一些恍惚。
只觉得这个城市又熟悉又陌生。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手指在郑子越的手机号上停留了好久, 却最终没敢拨出去。
当年说最多三个月,他却一走就是八年。
他……还在等着我吗?
他有些不敢去想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又该怎么办。
苏见给苏红打了电话。
那边几乎是立刻就接了电话。
双方却都是沉默着。
过了好久,那边才传来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见见?是你吗?是不是你?”
听着已经显出苍老的声音, 苏见的眼眶突然红了,哽咽道:“妈,是我,苏见,我回来了。”
苏红说:“你……你在哪儿?”
苏见道:“在高铁站,还没出来呢, 您在哪儿?”
苏红的哭腔越来越重, 道:“在家呢。”
苏见也应道:“哎,知道了,妈,一会儿我就去海棠城。”
苏红突然顿住了,良久,回道:“见见, 是在咱们自己家。”
苏见一愣,却什么也没有问,应道:“知道了, 妈,我马上过去。”
他拦了辆出租,出租车行驶了足足一个小时, 才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小胡同。
小胡同黑黝黝的,和光鲜亮丽的都市宛如两个世界。
知道这地方几乎拉不到人,司机多半要赔钱,苏见便多给了些钱。
苏见刚走到家门口,苏红就跑了出来,看见他,仿佛不敢置信,问道:“是见见吗?”
苏见眼角微红,笑着应道:“嗯,是我。”
苏红顿住了,好像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哭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苏见上前搂住了自己的母亲。
回到家里后,苏见才发现这小小的院子里竟然彻底变了模样。
虽然外边看上去朴实,但竟然都是些不显山不露水的奢侈品。
他有些惊讶,问道:“这是郑叔叔做的?”
苏红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我和你郑叔叔已经分手了,哪能要人家东西?这些都是子越送的。”
她一开始怎么肯收?可是那孩子就是一根筋似的非要给她,要是她不要,那孩子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后来想,他们苏家当真是对不起他。
苏见怔住了,良久才说了句:“……嗯。”
苏红看着他,欲言又止,到底是没忍住,说道:“见见,你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你知道你走的第一年,那孩子都成什么样儿了吗?”
酗酒,抽烟,自残,绝食,那孩子当时瘦骨嶙峋地跪在她面前求她时候的表情她现在还记得。
他满脸都是泪水,他爸爸拉都拉不住他,跪在她面前一脸绝望地求她:“阿姨我求求你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好不好?”
她……她又怎么会知道?
可是她还是忍下心中的酸楚,冷着脸对他说:“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可我知道,他常说,活着就是最不容易的事,他最讨厌的就是糟蹋自己的人。”
这话自然是她编的,但却让那孩子仿佛一下子有了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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