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寒风凛凛地吹,称得上久别重逢。
阿重把外套给他,冷,但这里都是熟悉的,身体自发就调整过来了。过去杨雍对城市的感觉可有可无,无非为了生活,不得已找个落脚点。可这会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很热,头一次明白有牵挂了,家终于变成家。阿重是不怕冬天的,却也戴着手套,免得自己体温低,牵手的时候把他冻着了。
他们回家,酒店里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被家里暖融融的粥米香气取代,冰箱里还剩着一些东西,拿出来解冻,都扔进锅里煮。一路的疲惫,在热粥下肚之后都消失了,杨雍看着餐桌上的花瓶,这几天没人浇水,花都蔫了,便叮嘱阿重如果有好看的,就再从店里带几支回来。阳台的植物还好,不是什么特别娇贵的品种,杨雍去洗澡了,阿重就一盆盆仔细检查,发现没问题,才满意地回到屋里。
毕竟相处久了,家里任何东西都带有彼此的气息,割舍不开,就像有好多好多个孩子一样。
晚上挤在厚实的花被子里睡,除了这一床,柜子里还存着大红色像喜被一样的款式,是阿重逛商场时非要买下来的。杨雍暂时不肯把它挪出来,没关系,过段时间或许就愿意了,反正两人说说笑笑,有什么不可以呢?临睡前,阿重还问:“来年放假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玩?看雪,还有冰雕。”
“行啊。”杨雍下意识蹭蹭他胸口,“随你喜欢。”
阿重笑道:“那就等结婚纪念日了。”
杨雍闻言抬眼看了看他,接着也露出点笑意。
番外第三章 韶光沉醉
她随父母搬到这座灰白色的城市,家里开了照相馆,不大,紧挨着一家花店。
说实话,她不太喜欢这里,觉得无趣,既没有亮点也不出名。但花店是有意思的,尤其对刚上三年级的孩子来说,称得上是绚烂多姿了,一双眼黏在店面移不开。父母也不管她,反正离得近,由着她跑过去,蹲在花盆边默默地看。
花店的老板是个漂亮的年轻男人,慵懒,她很少见对方露出勤快的模样,连应付客人都一脸淡然。她有些怕对方,就像怕爬到穿凉鞋的脚上的虫子,说不清缘由,不过男人脾气很好,对她悄悄的靠近表现出善意。久而久之,她便不再忐忑了,偶尔找到机会,还动手帮忙捡点枯枝落叶,想象自己拿着魔女的权杖或者调制魔药的大勺。
此外,还有一个人也经常出现在她视线里,对方显得更沉静,头一回撞见,还对她露出有些惊诧的神情。她听到两人低声交谈,暗暗把人贴上标签,以此区分,毕竟她只是个孩子,还不懂太多人情世故。
“嗯,隔壁照相馆的小孩,经常跑到这里看花。”这是老板说的。
闻言,那个上班族似乎又瞥了她一眼,弄得她不好意思地往花枝茂盛的地方躲了躲。然后她捕捉到很轻的笑声:“我记得她家经常来光顾?”
老板应道:“是啊,所以让她待着也挺好。有时间我们也拍一组照片?挂在卧室的墙上?”
“算了吧。”上班族从柜台上打开的糕点盒里拿了一块,没撕开包装,“都快挂满画了,没地方。”
“挪到其他地方也行啊。”
忽然传来了接近的脚步声,她下意识抬头,发现上班族把那块糕点递给她,看起来很美味:“来,拿着吧。”
“爸爸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她吞了口唾液,有点眼馋,却不敢伸手。
“那你拿回去吃,就在旁边,不怕。”上班族并不是那么友善,或许说,她能察觉到对方表露的更多是客套,看在她是孩子的份上,才显得更温和些。但她没在意,平日遇到的人各不相同,这样的也是好人了。
犹豫片刻,她还是接过来:“谢谢哥哥。”
“啧,她怎么喊你哥哥,喊我叔叔?”老板突然发出不满的声音。
上班族走回去,似乎拍了他一巴掌,很亲昵:“你这里吃的东西多,给她一点,不吝啬就行了。”
老板摇摇头:“你买的我舍不得。”
“收敛。”上班族压低声音。
她好奇地从枝叶缝隙里看过去,两人靠在一起,亲密地说话,简直像她父母那般相处,令她有些疑惑。但手里握着的点心似乎很香,她没忍住,剥开包装后咬了一口,果然很甜,乐得她眯起眼睛。
渐渐地,她与两人都熟悉起来,更准确地说,是她在仔细观察他们,单方面表示是朋友。初春的风轻轻柔柔,吹动女孩扎起的马尾,不用上课的时候,她待在照相馆里,没一会就坐不住了,跑过去看有什么新的花被送来。老板习惯了有这么个小家伙,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自顾自做着修剪花枝的活。
她掏出纸笔,最近正好在学画画,照着面前的花,慢慢涂抹,没多久就成形了,只是过分粗糙。她不气馁,吸吸鼻子又继续描画,连老板站在身后都没察觉。等她反应过来,一下子被吓得不轻,整个人哆嗦。老板反而笑出声,顺手塞给她糖果,说:“吃,这是我在超市买的,桃子味。”
比起上班族有些疏离的温柔,老板这人有点吊儿郎当,她能察觉对方对待她的方式就像对待玩具,心情好就逗一逗,心情不好就不管了。她腼腆地说了声谢谢,把糖果吮进嘴巴,果然是充沛的桃子香气。
“叔——哥哥,你喜欢这个味道啊!”她含糊不清地说。
老板揉了揉她的脑袋:“还行,你特别喜欢吧?下回那个哥哥过来,你别收他给的东西,那都是我的。”
她蹙起眉头,把人打量了一下,突然吃吃笑起来:“哥哥好幼稚哦。”
“你一个小孩,不懂。”
然而,有旁人在的时候,老板不会这么明显地拿她开玩笑。哪怕她壮着胆子接过上班族送的零食,对方也只是摆出一副无奈的神情,转眼又凑过去向上班族讨吃的。这时候,她又觉得对方像趴在花瓣里的虫,霸占着花蜜,不允许别人触碰。“哎呀。”她低下头,把爬到脚踝的蚂蚁赶走,今天她穿了很漂亮的红裙子,和花的颜色很相称。
薄薄的春风从门缝钻进来,又悄悄溜走,怕惊扰了温馨的气氛。
因为从花店这边收了不少吃食,她的父母觉得该回礼,叫她带些家里做的小吃过去,但老板他们很少接受。她挠挠头,心想既然大人的礼物不好收,那她就自己送点东西,比如亲手画的花朵。如她所料,上班族欣然接过,还问她是不是在上培训班。
她摇摇头,答道:“妈妈说再过段时间才去,不然班里都是大孩子,我自己在里面很奇怪。”说到这,她又小声补充,“其实我不怕,大人就是担心太多!”
见她露出模仿大人的神色,上班族似乎弯弯嘴角:“嗯,你说得对。”
老板插嘴道:“这张画我贴在店里?”
“好啊。”上班族回应,“把我画的撤下来,看着奇怪。”
闻言,老板立即反驳:“不奇怪,多好看啊。”
顺着他的视线,她才注意到原来柜台旁挂着画,比她的漂亮多了,是夕阳和晚霞。“哥哥,你画得真好。”她由衷地称赞。
上班族望着她红通通的脸颊,回答:“我也很迟才开始学,不好,以后会更厉害。”确实,他之前不知道自己原来会有这样的爱好,没什么功利性,也不讲究,就随意地挥舞画笔,竟然不错。
等她正经跟着老师学习的时候,已经是夏季,暖的空气令人摇晃光裸的手臂,想让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西瓜大受欢迎,老板切了一盘,皮薄肉多,把没什么籽的那块放到她面前。现在她胆子大了,端端正正坐在柜台边,咬得满嘴汁水,惊叹怎么会这么饱满,怎么会这么甜蜜?就像这个季节,洋溢着热情。
中途来了个陌生的女客人,对老板抛媚眼,但后者冷淡至极,惜字如金,最终女客人抱着花悻悻离开。
她翘着脚丫看热闹,问道:“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我们班长都有两三个女朋友了。”她摇头晃脑,“你为什么不找一个?”
老板冲她笑笑,压低声音:“因为我有男朋友。”
她年纪小,感觉逻辑没什么问题,把最后一点瓜肉吃掉,嘴唇泛着水:“好吧。”
傍晚,上班族一如既往踩着夕阳过来,待在店里帮忙收拾。她也在架子间穿梭,做点小事情当做在这里玩的报酬。趁大家不注意,她才绕到上班族身旁,指了指老板的背影:“哥哥,你是他的男朋友吗?”
“嗯?”上班族皱起眉头。
她以为自己猜错了:“不是吗?可你们经常在一起,没有看到别人哦……”
上班族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过了一会,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还太小了,不明白。男女朋友什么的,还是等你长大再了解。”
“行吧。”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但天气最热的几天,她舔着冰棍写作业,然后在暮光烂漫的傍晚趴在柜台打盹,压得脸颊全是印子。耳边起初很安静,接着有了絮絮的人声,她欲醒未醒,眼睛稍微睁开一点。老板站在不远处,略挡住了上班族的身影,他们站得很近,鼻尖相触,仿佛重叠在一起,旁边是开得正艳的花。
她下意识感觉是不能看的事情,连忙发出呜唔的咕哝,沉沉睡去。
直到醒来,仿佛做了一场缥缈的梦,照相馆里在放歌,是她父亲最喜欢的《甜蜜蜜》,邓丽君的声音穿透时光,依然令人心喜。母亲送走了一对情侣,风吹动衣摆,像一群翻飞的蝴蝶。她打了个哈欠,跑过来,已经很迟了。
“啊……在梦里,梦里梦里见过你,甜蜜笑得多甜蜜,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
她被父母接回家,在不同的方向,那两个男人并肩走着,慢慢融进了暖红色的夕光中。她回过头,忽然想起了似梦非梦时看到的景象,那肯定是她在电视上偷瞧到的接吻,哦,他们果然是一对。在她的小脑瓜里,男男朋友也很好,像父母一样幸福,说说笑笑,把时间过成五彩斑斓的样子。
她看见天边的光还是那么漂亮,即使快要入夜,那是一种令人沉醉的色彩。
番外第四章 天真情人
人到了一定年纪,反而天真,经历多了,觉得别的都不算什么,自己高兴最重要。情人间也一样,过去看不上眼的东西,现在都愿意尝试,不管腻味,好像糖浆搅和在一起,又热又软。
杨雍是在后颈处微微的疼痛中醒来的,正值冬季,窗帘厚厚地垂下来,屋内很暖和,令人骨头都酥软下来。但他身后压着的家伙兴致勃勃,又朝他脖子刺探,将发情的毒液注入,瞬间流遍全身。自从两人习惯了爱情,阿重就极少压抑自己的欲望,有时候,杨雍都很难分清对方到底是真发情了,还是纯粹假装,只是要占他便宜。
虫的肢体比人要冷、粗糙,带着尖锐的棱角,杨雍熟悉地调整姿势,使背后进入得更顺畅。尽管已经做过无数次,了解彼此身躯的任何一处,但性器挺进后穴的时候,那股契合感仍然激起凶猛的刺激,仿佛触电,使他们不约而同在心底喟叹。
“轻一点。”杨雍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声音,之后便都是呻吟和胡乱的喘息,手脚发软,也是先前浪荡积累的疲累。
虽然如此,但虫狡猾地放缓了一阵,又开始狠狠侵入,粗硕的性器似乎要贯穿诱人的躯体那么用力,如同倾盆大雨灌进地面浅浅的水洼,明知要溢出,却舍不得停止。既然得了舒爽,他便紧追不放,爪子死死抓着,令对方逐渐敞开内里,任贪婪的探索直到肉穴的尽头,搅动甜蜜甘美的濡湿。
用多么温柔的字眼都不足以形容——情投意合的交缠将诞生快乐,或无与伦比的愉悦,或欢悦的索求与给予。虫注定要疯狂地采撷花蕊隐含的滋味,而唯一的爱人便是一支精致的鲜花,羞耻地张开,再将他包裹其中。他也幼稚地追逐,摆出要吸食殆尽的架势,只在对方急促喘息的间隙,略微放轻动作,仍徘徊在吞吐的蜜穴。
杨雍清楚对方的精力充沛,整个冬季,这家伙会懒洋洋地度过白天,然后把积蓄的力量都发挥在他身上。
率性、自由、天真,他坦然接受了对方的这些特质。
中午才起来,浑身都是欢爱的痕迹,杨雍没多看,从衣柜里拿出常穿的长袖长裤,就这样吧,也没什么要遮掩的。在自己家里可以不讲分寸,没有边界,随时都靠在一起接吻。到了外面,还要保持一点距离,比如花店里,隔壁照相馆的小女孩喜欢过来玩,好几次差点瞧见他们耳鬓厮磨地亲昵。
阿重倒是豁达:“没关系,看就看了,她是个嘴巴很严的小孩。”
其实杨雍不喜欢孩子,但别家的看着还行,脾气也乖巧,只要不过分占据阿重的目光,就容她玩耍。不过阿重嫉妒心更强,经常藏起他买的零食,不肯给小女孩,到后来干脆自己挑选糖果,偷偷把别的都昧下了。
大多数时候,杨雍觉得阿重更像孩子,活得肆意,有股不同寻常的疯劲。但对方本就不是人类,是星外的虫,意外落到这里,才和他平平静静过日子,所以杨雍对此特别着迷。尤其在床上,阿重总爱压着他横冲直撞,真是矛盾又性感。
“冰箱里快没东西了。”阿重扫视一圈。
杨雍给他盛汤面,随口应道:“那待会买,正好出去走走。”
于是两人在午饭后散步买菜,楼下的树光秃秃的,没了在秋日馨香扑鼻的桂花,只剩干巴枝条。碰见居委会的老太太,这些年过去,她头发花白了,人倒是还精神,笑着朝他们打招呼。旁边是她的老伴,也一样瘦,眼睛小,盯着她的时候却满是温润的感情。
杨雍回以微笑,时间久了,他和阿重的事情也不算秘密,有看不惯的人,但更多的是像老太太这般宽容的,曾帮着反驳那些嘴碎的家伙:“别人家的事情,管那么多干什么?”
阿重牵着他,低声问:“……老了以后,都会变成这样吗?”
“谁知道。”杨雍说。
未来有太多不确定,只是他们相爱,没必要困扰。以哪一种面目陪伴对方,就有哪一种的吸引力,把平淡的生活过得有质感。
天气冷,没去市场,就在附近的超市里挑,地方比以前大多了,货架上也常常摆放稀奇古怪的新品。阿重口味比较固定,但也喜欢尝试新玩意,比如包装全是国外文字的酱料,光看外表并不知道滋味如何。杨雍顺着他,又从速冻食品的柜里取出几袋饺子,这时节吃它最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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