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洋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艰难地告诉对方,他披着她的壳子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杨思卿似乎在“自己已经死了”这事之后,对其他事都没有过于激烈的反应了,估计也是想着他自己都承认了,陆峰的事也怪不到她头上。
他吞了一口唾沫,接着说:“昨晚有位男生喊了你的名字,我以为你们认识,所以我发现陆峰的魂魄不见了之后,就想通过你找到庇护。”
祁僮:“所以你就放出了她一点意识,让她去找那男的?”
陆洋点了点头。
赫榛:“但你没想到他们压根不算认识,幸运的是对方没有拒绝她,你就跟着过来了,却没想到居然在我们家门口撞上了冥王。”
祁僮看向杨思卿,说:“所以你跟那位男生坐在树上说的话,都是你内心真的想和对方聊的。”
杨思卿那张惨白的脸似乎红了,不知是害羞还是生气,她急道:“别说我了!我说少年,你披着我的壳子弄死了陆峰,是不是以为这样陆峰就会认为是我有意报仇,另外被鬼差发现的话,还能嫁祸给我?”
陆洋怯怯地低下了头。
女警官一拍桌子,把一圈人吓了一跳,小粽子连忙把脸埋进了赫榛怀里。
杨思卿:“这样说吧,你跳楼那段时间,我们了解过你的家庭背景情况。父母离异,父亲陆峰带着你和妹妹陆晓在宴山生活,但陆峰好赌,不止一次被人投诉到居委会说虐待孩子,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弄死他,是怕他将来出狱后继续祸害你妹妹?”
陆洋眼里溢着水光,他低下头抹了一把,“陆峰是个酒鬼和赌徒,无论心情好还是坏,总是无缘无故地就打骂我和妹妹。我稍微好点,因为我成绩好,他盼着我将来考上好学校,能找份高薪的工作养他。但我妹妹文化课一般,老师说她画画好,将来做设计也能赚到不少,陆峰就不情不愿让她进了美术班,但是画画的开销很大,陆峰不到一个学期就后悔了,让我妹妹出去打工,供我一个人读书。”
“我和妹妹都不愿意,陆峰后来也没再说什么,我们以为他妥协了。”
赫榛十分敏感,问道:“他做了什么?”
“我妹妹像我妈妈,很漂亮,他把我妹妹丢给了领班的几个富家少爷。”
杨思卿瞪大了眼睛,“附中有强·奸未成年?”
陆洋摇了摇头,“未遂,我那天刚好去找我妹妹,她才没被那几个畜生带走,后来上下学我都等到她才敢走,陆峰没捞着好处,跟我们大吵了一架,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和他的矛盾就已经不能再调和了,他已经……完全不像个人。”
“我有很严重的抑郁症,陆峰一直想牺牲妹妹来供我上好学校,弄得我很反感,直到有一天,陆晓说她的开销太大,不想拖累我,想退学出去打工,我不同意,又和她吵了好几次,那段时间我真的崩溃了。”陆洋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说话声都带上了哽咽,“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更多是冲动,但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祁僮:“所以前段时间,附中几个平行班的富家少爷说老有人跟着他们,是你?”
陆洋:“对,我死后一直没进地府,我不放心陆晓,就每天跟着她,发现那几位少爷还时不时去骚扰她,就偷偷给了他们一点教训。”
赫榛:“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最后一个保护你妹妹的人也不在了。”
“当时跳下去,一是情绪崩溃,二是也有赌气的成分,可我没有机会后悔了。”陆洋吸了吸鼻子,“我死后,陆峰几乎每天都打骂我妹妹,我吓过他不少次,但慢慢的他居然也不怕了,反倒更加变本加厉,揪着我妹妹的头发说这就是我自私死掉的代价。”
“我自杀的事情惊动了我妈,她早就另组家庭了,不想看女儿也成为第二个我,就提出把我妹妹接到她那里,虽然她现在的家庭条件也不太好,但她说可以保证供我妹妹上完大学。”
“陆峰不同意。”杨思卿说了个肯定句。
“对,他已经疯魔了,一想到自己的一子一女,一个死了,一个要被带走,就没有人跟他一起受苦了,他心里不平衡。我妈每来一次,他就跟她吵一次,甚至有一回还拿台灯打伤了她。”陆洋扯了扯嘴角,眼里都是恨意,“所以他拿刀劫持了学生,伤了你被带进监狱之后,我就决定要弄死这个人渣,这样我妹妹也能安心跟我妈走了。”
唉,祁僮感慨地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给冥王的冥都银行账号转了八万,并深情附上:多谢老父亲的不杀之恩。
下一秒,冥王的云外信就跳了进来:
【最帅中老年:说吧,你把谁肚子搞大了?】
祁僮:……
果然爱是会消失的。
气急败坏控诉了对方的塑料父爱,又给黑无常发了几条信息,祁僮把手机甩到一边,说:“鬼差已经在找陆峰的魂魄了,无常会在你妹妹那边守着,一旦陆峰的魂魄过去找她了,就能及时把他的魂勾走。”
陆洋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杨思卿不安地挪了挪,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和他,是不是得走了?”
“嗯,你们晚上再跟我去看看附中那间画室,运气好的话还能苟到陆洋说的那个神秘人。”祁僮一手撑在沙发扶手,架着自己的下巴,问道:“二位还有什么未尽的心愿吗?”
杨思卿往前挪了挪,脸上带着些羞涩,问道:“我可不可以去看个人啊?”
祁僮挑眉笑问:“跟你在树上聊天的那位?你特别喜欢的男孩子?”
他特意在加重了“特别喜欢”四个字。
“对……对啊。”杨思卿磕磕巴巴道:“我没什么亲人,活着的时候特别喜欢他,但就是怂,看他仙气飘飘的,怕我等凡人惊扰到神仙哥哥,连微信都没敢要,现在狗带了,想去看他最后一眼。”
祁僮笑着看了赫榛一眼,“这位神仙哥哥,我是不是也惊扰到你了?”
顶着陆阳和杨思卿震惊的目光,赫榛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往嘴里送了一口茶,没有理他,只是耳尖明显染上了绯色。
这位神仙哥哥在外人面前脸皮薄,祁僮也不好再逗他,扭头往卫生间的方向吼了一嗓子,“卫生间里那位神仙哥哥,你仙风道骨的怎么还用上厕所呢?赶紧出来见见你的迷妹。”
言川慢慢悠悠地从卫生间里挪了出来。
杨思卿整只鬼僵在了原地。
“……”言川面上保持着镇定,细看之下指尖都在发抖,“你好。”
“你……你好。”杨思卿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在树上聊得很开心。”
言川清了清嗓子,“嗯……你树爬得挺好的。”
“我去,言川也太怂了。”祁僮小声在赫榛耳边吐槽道,“是我的话肯定不会这样。”
赫榛闻言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也开始染上红晕,他低下头认真研究着手里的杯子,小声道:“差不多。”
陆洋挪到角落拼命缩小存在感,杨思卿和言川尬聊了一会儿,开始翻起了口袋,“我可以加一下你微信吗?”
话一说完才想起自己已经死了,顿时又难过起来。
言川见不得人伤心,伸出手看上去想摸摸她的脑袋,伸到一半却又顿住了。
祁僮十分有眼力见地说道:“烧纸也是可以聊天的嘛,感情深,烧纸灰。”
“你安静。”赫榛悄悄踢了他一脚。
门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但周围的要么在戏里,要么在看戏,都没听见,赫榛拍开祁僮搂在他腰上的手,把小粽子塞进了对方怀里,自己去开了门。
门外一男一女进来正要说话,杨思卿盯着言川突然又开口道:“那什么……其实……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言川指尖一颤,一双桃花眼里分不清是惊喜还是惊讶,他张了张嘴,话刚到喉咙,大门那边却先一步传来一道声音:
“你这株桃花精果然欠了情债!”
第55章 神仙哥哥
气氛被不夜侯毁了个干净,跟在他身后的云岫没忍住狠狠给了他一胳膊肘。
见有其他客人拜访,杨思卿和言川十分默契地把话咽了下去,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等待安排。
一群人一起吃了顿晚饭,云岫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被小粽子穿在身上,开心得抱着小朋友不肯撒手。
由于祁僮要带着赫榛去画室,担心把小粽子留在家给云岫和不夜侯的话,小孩又会和中午一样哭成一只水煮粽,于是决定一群人一起上,这样小朋友的安全也更有保障些。
临出门前,不夜侯又趁着赫榛单独在厨房的空档,悄悄钻了进去。
他从赫榛这里知道了言川和杨思卿的故事,眼看这两人已经开始旁若无人地虐狗,觉得十分励志,决定进来给赫榛打个鸡血。
不夜侯:“你看看人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双方挑明后不就又走到一块儿了嘛,你和你家那位也可以大胆试试。”
赫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正想说些什么,祁僮突然打开了厨房的推拉门,伸手揽过他的腰带着他往外走,“我们早去早回,我昨天不在你就没好好睡,今晚我得盯着你睡满八小时。”
他挣了挣,没挣脱开,回头看了一眼不夜侯,见对方一脸的惊喜,看上去甚至想鼓个掌,顿时有口难言。
*
“你有没有见过一副空白的画?”
一行人站在附中的画室里,祁僮站定在昨晚看到的那副空白画的位置,问道陆洋。
“没有注意。”陆洋摇头道:“画室里白纸很多,你说的那个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我盯着那副空白画的时候,脑子里闪过很多我没见过的画面,也有一些我没听过的声音。”祁僮沿着那面墙走着,一副一副检查过来,“但是其他人看着它,却没有事情发生。”
小粽子好奇地拿起一把削笔的美工刀,赫榛连忙走过去拿下,把小孩牵走后问道祁僮:“说不定是画框的问题?”
“应该不是。”陆洋坐到一张椅子上,放松地弯着背,说道:“我每次只能附进画里,只有画框是不行的。”
祁僮倒也没再多纠结,问道:“每次那个神秘人每次都是在这里找上你?”
陆洋点头道:“因为它每次都说,只要我愿意,就能用陆晓的手换我更好的命数,所以我不敢一直跟我妹妹待在一起,就经常会躲这里来。”
“去别的地方转转?”赫榛扭头问道。
“也行。”祁僮双手枕在脑后示意大伙一块走了出去。
走廊里也有不少学生在艺术节时画的画,在他们准备拐弯上楼梯时,陆洋突然拉了拉走在最后的赫榛的衣袖。
“怎么了?”深夜的学校连应急灯都没有,赫榛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以至于停下脚步时前面一群人都没察觉到。
陆洋指着身侧墙上一副画:“你有没有觉得这幅画有点怪。”
那副画的最中央是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人影,四肢都被勾着血红的蛛丝,乍一看就像是血管被一根根拔了出来。
而画的四周,无数如谪仙般圣洁的背影正围着那个人影,可他们并不是在为他祈福,更不是在渡化,每一道背影的手里,竟然都拿着一把沾血的刀。
赫榛看见那幅画时眼里划过一道凌厉的光,他抬手就要召出合虚扇,但同一时间,一道无形的力量如绳索一般捆住了他。
可陆洋明明站在原地没动!
嘴巴也说不出话,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缩小,逐渐只能看清一块画框那么大的地方。
有什么东西滴到了他脸上,他抬头看去,那个方框外其他地方居然站满了看不清脸的人影,他们手上的刀还在不停地滴着血。
而那个方框的正中央,陆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他的视野。
他被困进了画里!
*
陆洋转身离开那副画,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用双手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
“你做得不错。”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可周围依旧是空旷的走廊。
陆洋的声音疲惫而生硬,“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那声音轻笑了一声,说道:“不急,还有一个呢。”
“知道了。”陆洋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踏上了楼梯。
楼上并没有那一群人,陆洋疑惑地在整栋楼绕了一圈,可还是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他全身紧绷了起来,正准备偷偷飘走,一串笑声突然从他斜后方传了过来。
他僵着脖子,将整个身子缓缓转了过去。
一个女人正倒挂在天台,半个身子在他的视线内摇晃,长发垂下,脸色惨白睁着眼睛盯着他,腹部还有一个沾着血的大洞。
陆洋头皮一炸,脚像石化了一样,挪都挪不动。突然,那个女人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寒意从脚底疯狂涌上,整张脸都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一般。他拖着酸软的腿,脚步飘忽,转头就往楼下跑。
砰——
在他刚跑到下一层时,离他最近的教室门突然打开了。
他不由往后退了退,企图远离那扇莫名被打开的门。脚腕突然一阵冰凉,他吓得跳了起来。
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爬到了他的身后,一只手正死死拽着他的脚踝。
“你别过来!”他睁大了眼睛往后退,正要抬起来脚踩下去,一滴液体突然滴到了他的鼻尖。
刹那间,一股浓烈的酒味涌进鼻腔,他全身疯狂地发起颤来。
僵硬着脖子一节节抬起头,他身旁的墙上,也高高挂着一副画。
一只手拿着一个倾倒的酒瓶,瓶子里的酒尽数撒了出来,撒出了画外,正沿着画框一滴一滴地滴在他鼻尖上。
而再往上看,那只手的轮廓他很眼熟,直到视线移到画中人的脸,陆洋瞬间崩溃了。脚下一软,整个人直接跌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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