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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郁默默把兜帽摘下来。
他的眼泪已经在脸上留下了干涸的痕迹，风一吹更是生疼，但他好像无知无觉那样只是无神地立着，就在原地看他们给灰狼堆起来的那座小土包。
左万沉默一会儿，走到他旁边站着：“我为之前的事情道歉。”
“顾秋……和辛允？”
“嗯。”左万垂下眼睫。
无关情爱，他也敬佩那两个勇者。
相较之下，承认了自己无能的他才是逃兵。
“你转化成丧尸的时候，失控了。”他缓缓地把那些事情一字一句说出，“为了控制你，给你注射药剂，辛允和顾秋都被感染了。”
“……”
“不过我们还有机会补救。”他看丛郁又要控制不住地流泪，迅速把下一句话接上：“我把他们关在原地了，只要我们拿到了药剂，就能把他们转变回来。”
“……嗯。”
丛郁的眼泪还是没包住。
这大概是今天唯一让他开心的事情了。
“那个……”单嘉致在一边看了半天：“你们是说，辛允还有救对吗？”
丛郁面向他。
这个男人也只是个末世之中的可怜人罢了。
对方面容僵硬地笑了笑：“天色也不早了，我刚才去外边看了，有人正开车往这边来……是一辆很大的车。”
“应该是科研所的人。”
和大家所想的相同，那辆车果真在工厂附近停下了。
是研究人员。
这些人平常应该是不见人久了，猛一看到这边聚集了这么多异能者当场就要上车逃跑，还是左万一马当先上前拦住了他们的车：“何融天死了。”
于是左万亲眼见证了这一车科研人员的变脸——从麻木，到震惊，再到呆滞过后的狂欢！
他们直到见到地上何融天的尸体都仍然不敢置信，“你们真的杀死他了？！”
科研人员们和这个怪物接触最多，亲眼见证了这家伙是如何统领了所有的上级。
打不死、消不灭，他甚至谨慎到只要面对政府人员和科研人员就一直用着自己的异能、或者说天赋，周身无时无刻不开启着一个空间。
攻击速度又极快，所有试图趁他休息偷袭的人都被他瞬间反杀。
许多高官就是因为得罪了这人，直接被他在暗处一击必杀。
“我们研制出来的药物他统统回绝，也试图长时间不给他提供控制丧尸病毒的药物……但所有拒绝提供药物的研究人员都被杀死了……我们没有异能，只能就这样忍受。”
“他说，要让所有人类进化。”
“除非我们能够生产出只产生异能、消灭丧尸病毒的药剂和疫苗，他不会停手，也不会让药剂公布于世……”
“国家呢。”丛郁忍不住发问：“他的空间不能同时防御和攻击，你们围攻他、将他关起来，怎样都行。为什么不尝试？”
科研人员也沉默了。
人总是贪婪的。
明知留着何融天后患无穷，也还是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话，纵容他胡作非为，只为了拿到那种不知道能否真正被研究出的药剂。
直到，何融天本性暴露，一步一步吞并了上层的领导人。
这时候政府终于慌了，可是再回头去看，突然发觉已经没了可用的人。军队？军官阶层已经被何融天从内部瓦解了，谁来下令？
听完了事情的全部，丛郁才终于感觉到了疲惫。
“你们还有配方存留吗？”
“工厂里的药物都被何融天销毁了。”
“有的！”
科研人员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对着大门方向随意一按，接着便径直向内走。
“这是电磁控制的装置……”见小队的人都有些怔楞，科研人员中的一个回过头来解释：“这地方平常普通人进不来，但埋在地下的电磁装置可以被特定频率关闭。”
“关闭之后里边的暗门也就不会再打开了……放心来。”
Y市的所有工作算是暂告一段落。
丛郁也得到了科研人员的承诺，等药剂制造成功会第一时间交到他们手上。
末世……这就结束了？
丛郁坐在车上只觉得不可置信。
网络通讯恢复，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在铺天盖地的消息之中被讲解明了，曾经全国追捕的反叛组短短两天之内反转成为了他们的救世主。
两周的整顿之后，任余贡也重新回到了自己总司令的位置，又收获了一枚荣誉勋章。
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有他好像还在梦中尚未醒来。
“老弟们，我家老头子邀请咱们去个宴席，今天先去他给安排的地方住着？”
任辰卓高兴地给大家倒着可乐。
药剂的配方出了些小问题，又变得不太稳定。
科研所的人打来电话表示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研究，顾秋和辛允可能暂时还是要做丧尸，因此在场的人只剩下了丛郁、左万，陆然兄妹和他自己。
单嘉致没留在他们之间，而是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等着辛允的消息。
“行。”
左万皱皱眉，本想拒绝，但一转眼看到丛郁的样子还是给应了下来。
对方自从事情结束，就一直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让他担忧了很久。
能够去见更多的人，散去些心头的阴霾也是好的。
“你那边的宴会……不会都是军方的人吧？”陆然咂舌，想想那样的会议就觉得可怕：“那得多严肃无趣啊。”
“哪能呢。”任辰卓摆摆手，试图跟面无表情的丛郁碰个杯：“还有政府官员呢。”
“……那更可怕了好吗？！”
他一个普普通通富二代，平常跟其他家族的少爷们聚在一起就足够让他毛骨悚然了，此时还要想尽了法子去面对那些高官！
陆然一转头下意识就想和丛郁诉苦：“小兔子你劝劝——”
话还没说完，他却先看见了丛郁暗自思索的模样。
“唔，算了，我也觉得去了挺好。”他忽然就明白了许多，叹了口气，“丛郁，事情都结束了，都过去了。”
餐厅侍者安安静静地给他们这一桌上菜，丛郁也安安静静地拿筷子夹菜。
“嗯。”他认真按照营养配比挑出足够自己一顿的菜量：“都过去了。明天一起去吧？”
他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了。
可是事情一旦结束，他就不得不去面对、去回应来自这些人的情感。
如果他能一直留在这里，似乎……和爱他的人一起生活下去也不错。
第二日的宴会是在下午举行，即便如此，几个人还是早早地起床忙碌着。
要收拾仪容仪表，整理可能会用到的发言稿，需要办理的事情委实不少。
清晨七点，是丛郁的固定起床时间。
左万收拾洗漱完，从洗漱间出来，直拐向丛郁的房门，轻轻敲了几下：“丛郁？”
“……”
他心口一瞬间狂跳，甚至连第二次敲门都不想做，直接用异能打开了门锁，一把推开门。
房间内空荡荡的，丛郁的行李衣物都还在。
他颤抖着走进房间里，在床头柜上看到了丛郁的手表，和它压着的字条。
依然是秀气的正楷。
“这是最后一次道谢。”
“本来想留下机会喜欢你的，但命运好像总是对我有些特殊照顾啊。”
“我要回家了，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
第68章 正文完
七点, 闹钟扰人清梦。
丛郁准时从床上坐起来，划掉闹钟，穿衣，去洗漱。
随后, 动作熟练地在出房做出三个三明治, 来到自己对面的房间敲敲门：“爸妈, 早饭在桌子上。”
“这都几点了你还不上班？！”
屋子里传来女性尖锐的叫喊：“我们把你养大只是为了让你当保姆？！”
不。
丛郁没什么表情, 只在心底想着。
你们是为了让我给你们赚钱。
不过大学时期出了点意外——他因为为人太过懦弱老实, 被别人泼了脏水, 大四了却还被拉去做替罪羊，被学校开除。
家里没钱没权, 而让他退学的那位却是城里小有名气的少爷。
父母收下了对方的封口费，转头就来责怪他为什么不反抗。
他收拾着公文包，临出门前套上了挂在门口衣架的大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直到掐着早班车的点踏上那辆永不迟到的公交。
……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头疼得厉害。
下班之后还是去看看医生吧。
“小丛？”
丛郁进门时打卡的动作被部门经理叫停，“过来一下。”
“……”
丛郁垂下睫毛，满脸乖顺地走过去。
“这份文案，领导说不太合格, 你得帮忙改一下。”
丛郁接过文件夹草草翻了几眼：“经理，这不是我写的文案, 是小刘的。”
“小刘现在还有别的活要忙。”
经理一听他的话就变了脸，强硬地把文案塞进他怀里：“今天下班之前你得改出来。”
丛郁回头，看向正靠着椅子玩手机的小刘。对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甚至挑衅地把电脑屏幕歪过来给他看。
屏幕里正放着当红的电视剧。
丛郁动了动手指，想把文案扔到小刘头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我草！你疯了？”
小刘额角被锋利的文件夹磕出个口子, 他一动，猩红的血就跟着流了下来。
“你他妈的——”
对方抄起手边的马克杯朝他砸过来，丛郁动作极快地偏头躲开，随后自己也愣住了。
……这一下，他应该是躲不开的，但刚才身体的反应就好像他已经经历过千百次战斗似的。
他也从来没觉得这么委屈、愤怒过。
不是说以前他没受过委屈，甚至今天这件事放在过去根本就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而是那些委屈他都默默忍了下来。
这次他忽然就不想忍了。
丛郁转头就走，把脖子上的员工证扯下来扔在地上，打开手机查询自己的余额。
六万。
他辛辛苦苦工作了四年，每月工资上万，也只攒下了这么一点钱。
但是这够用了。
他动作迅速地在附近查到了可以拎包入住的长租房子，敲定租期和租金后打车回家。
“你怎么回来了？”
女人叫了一群姐妹在家里搓麻将，见他开门回来满眼不可置信：“工作呢？”
“辞了。”
丛郁意简言赅，当做没听见身后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声，加紧脚步进入卧室，反锁门。
卧室里清冷得像个出租房。
统一的灰白调，除了阳台上放着的一盆绿植，再没了别的颜色。
生活用品也只有零星几样必备品。
和外边房间里堆满生活气息的用具截然不同，小小一扇卧室门，就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他只收拾了衣服电脑和必要证件，窗台上的绿植他临走前看了一眼，还是没带。
身材矮小的女人根本留不住他，丛郁也不想看她，任其在背后撒泼打滚哭喊叫闹。
直到到了出租房，他才终于闲下心来，给那个男人打了电话：“爸，我自己出来住了。”
“什么？”
“当年宋家给你们的一百万封口费还有多少我不知道，也不想问。”
“再加上这些年来我每月给你们留下的工资，够你们养老了。”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告诉你们，从今往后别再联络我了。”
“也别问我要钱——一分钱我都不会给。”
他没听对方最后的话，直接把电话挂断，这才瘫坐在椅子上放空神思。
不是没想过把钱要回来，也不是没想过断绝父母关系，但这两件事在法律层面都太难做到了。
他不想为了那对男女付出更多。
……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头还是一阵一阵的疼……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还能忘记什么？他不过是睡了一觉起床罢了。
丛郁打开电脑，最终还是决定先投简历。
在招聘网站上投出几份简历之后，他才拿上了身份证，叫了车前往医院。
“顾秋？”
挂号时，他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脑外科今日的坐诊专家。名字看起来有些女气，但不得不承认还挺好听的。但仅仅是头疼就挂专家号实在没必要——丛郁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普通的医生。
“……没什么事，你应该只是缺乏睡眠。”面容慈祥的医生仔细听了他的症状，又做了简单的检查，最后只是给他开了些安神的药物：“需要的话，可以试试这些药。”
“谢谢。”丛郁礼貌颔首。
他推门而出，对身后等着就诊的患者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随即感觉手机震动起来。
是来电。
“丛郁先生您好，这里是御天集团的人力资源理事。我们收到了您的简历，认为您很符合我们人事部的需求。如果有空的话，请您于这周末上午十点前来公司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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