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寻冷笑一声,直接转头问陈伯:“这人谁啊?你认识吗?”
周寻能感觉出来陈伯的手一直在颤抖,所以周寻基本已经可以确定陈浩林跟陈伯一定有关系,百分之九十就是刚才那瘦高个所说的,陈伯是陈浩林的爷爷。
陈伯看着周寻,浑浊的眼睛里泛着些泪光,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周寻火气更大了,陈伯在周家这么多年,就连一向嘴巴不饶人的大伯母都没让他受过这样的委屈,现在为了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孙子竟然这幅样子。
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周寻沉着脸偏头,眼神冰冷。
贺初在他肩膀上捏了两下,在他耳边轻声道:“给爷爷留点儿面子。”
周寻抿着唇深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看陈伯这样,周寻其实已经软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陈伯和陈浩林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现在显然是陈浩林不想认陈伯,还对他恶语相向。
而陈伯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你们什么关系啊?”陈浩林突然出声。
“跟你有关系吗?”周寻睨着他,“你有什么资格问啊?”
吃完晚饭回来的人越来越多,周围人正看着他们小声讨论着,周寻面色坦然,他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倒是陈浩林脸已经憋得通红,最后转身快步走了。
赵青昊和龚立肖开始赶人,吃瓜群众这才散去。
陈伯看着陈浩林离去的方向,浑身上下写满了“落寞”两个字。
周寻没好气道:“你先回家吧。”
周寻送陈伯去校门口,一个老一个弱,走的都不快。
周寻不知道在想什么,薄唇紧紧抿着,脸色很难看。
好一会儿,陈伯才低低开口开口:“刚才那个是我孙子。”
“哦。”周寻淡淡应了一声,“猜到了。”
“我,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陈伯苦笑一声,“当时我,我……”
“行了,有亲人是好事儿。”周寻硬是扯了扯嘴角,拍拍他的胳膊,“放心,没人怪你。”
当年周申明为了做成一单生意,自己开车去了一鸟不拉屎的地方,回程的路上,因为大雪车子翻下小路,自己被压在了车里。
当年的陈伯在一个养鸡厂里看大门,那天是小年夜,大家都回家过节了,厂里就他一个人,恰逢那天座机电话坏了,而陈伯又没有手机,周申明的手机被压碎了,所以根本无法联系外人。
陈伯想要将周申明从车里拽出来,但周申明的腿被卡在了方向盘下方,根本拽不出来。
天太黑,陈伯只摸到了一手血,也不敢动他,只能找出棉被给他裹在身上,又用塑料瓶装了热水塞到他身下,防止他冻着。
陈伯冒着风雪走了五里路到村里联系了救援。
要不是陈伯,周申明就死在那个大雪夜里了。
所以他很感激陈伯,知道陈伯无儿无女一个人生活时,便将陈伯带了回去。
刚开始陈伯便在周申明的厂里帮他处理些杂事儿,后来周申明的生意越做越大,原来的厂子成了分厂,后来有了公司,陈伯能帮上忙的地方越来越少,而且他年龄也大了,周申明便让他住到家里去,帮忙照顾周寻。
直到五年前,陈伯说自己年纪大了,想家了,想回家乡去养老,周申明怎么留他都留不住,于是便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离开了。
“那你当时为什么说你无儿无女没有亲人?”周寻问。
陈伯沉默了一瞬,才道:“当时跟我儿子因为一些事儿闹得不愉快,我就出去打工了,后来遇见了你爸爸,当时也是想让你爸爸收留我,就编了这么个谎言。”
“那五年前,是因为跟你儿子和好了,所以就回家了?”
陈伯沉默了一瞬,最终点点头。
已经到了校门口,有些话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清的,而且陈伯说话看起来颇有些艰难,周寻也不想刨根究底,便让他先回家去了。
周寻拎着陈伯留下的保温壶转身,走了没几步,就看到站在花坛边摆弄手机的人。
应该是特意在这里等他。
“卫哲他们呢?”周寻走过去问。
“这个时间餐厅里没吃的了,他们去超市买面包了。”
“哦。”周寻情绪不高的应了一声,
“爷爷没事儿吧?”
周寻摇摇头:“你也没吃饭,一起?”周寻指了指保温壶。
贺初没拒绝,接过保温壶拎着:“去操场吧。”现在快上课了,教室里不适合吃饭。
两人并肩往操场走,过了晚饭的空挡,校园里没什么人,只偶尔急匆匆跑过一个,倒是操场上人还不少,趁这个时间打球过瘾的人不到最后一分钟是不会回教室的。
两人在看台上坐下,打开了保温壶。
即便周寻每次都吃不了多少饭,但陈伯还是会给他做很多,生怕他哪天胃口好了,饭却不够吃。
周寻每天剩回去的饭菜,陈伯会热热第二天早上自己当早饭。
后来,周寻发现陈伯吃他的剩菜,就每天晚上放学时把剩下的饭菜给了校门口卖炸串的那个阿姨,他也是偶然得知那个阿姨家里养了两只看门的大狼狗,每天要吃很多饭,普通人家养看门的狗没那么娇贵,都是家里吃什么就给狗吃什么,所以吃剩菜剩饭是很正常的。
两个菜一份米饭,还有一份汤。
周寻将筷子给了贺初,自己用勺子。
米饭被周寻用勺子分开,这边的三分之二是贺初的,三分之一是他的。
周寻本来吃饭就不多,加上陈伯做饭滋味一般,又加上今天心情不佳,所以吃的更少了。
即便是一少半米饭,周寻也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待会儿带回去喂狗吧。”周寻说。
正打算帮他把剩下的饭吃掉的贺初抬头看着他。
其实周寻只是用勺子沿着边盛了两勺,也没沾染菜汤,干净的很,贺初最近跟他分吃零食习惯了,也没觉得怎么样,但他这么一说,贺初这筷子下不去了。
周寻察觉到他的动作,乐了:“不喂狗了,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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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周寻嘴欠手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贺初要真跟他计较两人早打的头破血流了。
贺初懒得理他,迅速解决剩下的饭。
周寻抱着汤小口喝着,突然问:“你不好奇?”
知道他说的是陈伯的事儿,贺初淡淡道:“你要想说我就听,不想说也没关系。”
“哦。”周寻想了想,“那我想说。”
“那我就听着。”贺初说。
周寻将陈伯怎么到他家里又是如何离开的事儿简单说了说。
贺初之前已经有所猜测,可能周寻与他爷爷之间的关系并非看到的这么简单,但也没想到其中竟然有这么多隐情。
在知道了这些事儿之后,贺初才将周寻身上那些矛盾点彻底弄明白了,原来他不是穷小子非要喝依云,而是真的喝得起依云。
周寻见贺初一脸平静的样子,问他:“你不惊讶?”
“还行。”贺初想了想,“就像解一道数学题,原来觉得已知条件充满矛盾不知道该怎么解,后来找到了关键点,就茅塞顿开。”
周寻:????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才是数学题,你全家都是数学题。
“他在我家待了十多年,从来没说过家里有亲人,也没见他们联系过。”周寻继续说。
周寻见贺初吃完饭,便将汤递给贺初,贺初接了过去。
贺初一边喝汤一边听。
“有亲人就有亲人吧,又没人不准你有亲人,隐瞒就隐瞒吧,也没啥大问题,就特么,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孙子竟然是陈浩林。”
“贺初,你懂那种感觉吗?”
“嗯?”贺初看他。
“就,我这么一大块五彩斑斓的米其林十星鲜美蛋糕他不吃,非得去吃一坨屎,这不就摆明我连屎都比不上吗?”
“咳咳咳……”贺初一口汤呛在喉咙里,偏开头咳个不停。
周寻瞪他一眼,继而叹口气,抬手在贺初背上轻轻拍着:“我妈生我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爸一直忙生意一年也见不着他几次,我跟我那便宜弟弟跟大伯一家住在一起,很长时间以来,我都把他当做我最信赖最重要的人。”
周寻身边的人很多,比普通家庭里的成员要多很多,但这么多人里,只有陈伯能让他安心。
他会在他冷的时候给他加衣服,在他热的时候给他摇扇子,说空调风对身体不好,会在他喝完苦药时给他塞一块糖,还会在他睡不着时用蹩脚的普通话说故事哄他睡觉,会在他遭受病痛的时候偷偷抹眼泪,会记住他的所有的喜欢与不喜欢。
那是周寻在周申明,大伯大伯母那里感受不到的关心与疼爱。
这种感觉也不是盛航这个弟弟能够给到他的。
五年前,陈伯说要离开时,周寻在房间里躺了三天两夜,最后他红着眼睛去问陈伯,问他能不能不走。
周寻一向是个很骄傲的人,不屑去强求什么,毕竟他连命都不强求,所以那一次是他短短十二年的人生里第一次那么强烈的想要留住一个人,留住一份感情。
但是后来,陈伯还是走了。
自那以后,周寻觉得没有人是能时时刻刻陪着你的,父母都做不到的事情,更何况一个外人。
“他五年前就是为了亲孙子才离开我家的吧。”周寻自嘲的笑了,“你说,我当孙子当的不好吗?”
周寻下巴支在膝盖上,轻轻叹了口气。
五年前他才十二岁,五年了,他也长大了,当年对陈伯的那份依赖也淡了,但陈浩林的出现让他突然意难平起来。
周寻有些事儿说的很简单,贺初也无法从这只言片语里知道那些年发生的所有事儿。
但他能感受到周寻的失落,也能想象得到那个孤单的小孩儿在情感上的缺失。
以前贺初觉得周寻就是个“啃老”的臭小孩,现在觉得周寻是一个单纯的将所有感情都挂在脸上的大少爷。
还是一个让人不讨厌的少爷。
贺初将手搭在周寻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不是你不够好,只是他也有自己的无奈吧。”
“是啊,人活着谁没有无奈呢。”周寻叹口气,“我后妈找了个算命的,说我命里带穷,现在想想他真是没说错。”
“我确实穷,穷到除了钱一无所有。”周寻说完,又皱了一下眉,幽幽补充,“钱也不是我的。”
已经打了上课铃,操场上没了人,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教学楼里灯光明亮,还能听见有些班级里的吵闹声。
贺初偏头看着他,周寻眼中带着些迷茫。
贺初印象当中的周寻,张扬的,自信的,懒散的,即便身体不好,也总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他从来没在他身上看到过这种情绪。
贺初手在周寻脖颈上轻轻捏着,带着安抚的意味。
贺初的手带着温度,不像周寻,一年四季手脚都是冰凉的,而且他揉捏的力度拿捏的很好,周寻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其实贺初还真挺适合当医生的,会打针,会按摩,会急救,关键时刻还贼淡定,看他吐血都面不改色。
这么一想,这货还挺优秀啊。
周寻有点儿酸,同样是人,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人都说穷病穷病,穷也是一种病吧。”周寻突然问贺初,“你说这病能治吗?吃什么药能好?”
跳跃性的话题,贺初心中叹了口气。
不知道该说周寻没心没肺还是自我愈合能力超强。
贺初收回放在周寻脖颈上的手,热源一离去,周寻缩了一下脖子,竟然有点儿舍不得。
以后贺初要是吃不上饭了,去给人按摩也能发家。
下一秒贺初伸手攥住周寻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语气平静:“能吧,我先给你把把脉,看看你这病到哪个程度了。”
周寻乐了,任由贺初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贺初表情很认真,时而还皱皱眉,周寻看的好笑,他不过随口一说,这人竟然还当真。
好半天贺初才说:“还好,这病不算严重,只是初期,有的救。”
“怎么救?有药吗?”周寻伸长腿,偏头看着他。
“嗯。”贺初点头,随口道,“以后的几十年,你会遇到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然后这病就不治而愈了。”
“是吗?”周寻来了兴趣,凑近他,“爱人啊?那长得好看吗?”
好看不好看他能知道吗?
贺初敷衍他:“好看。”
“好看啊?”周寻开始浮想联翩,“贺初,你谈过恋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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