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刚刚分别,严曦也没什么心思管其他的,这会才看了眼马车里的陈设,羊毛软垫铺了一层又一层,车厢一角还备了一床厚被子,被子旁边有个小箱子,约有手臂那么长,严曦打开一看,险些笑出声。这居然是个食盒,里面一层层摆满飘香楼的卤蹄花、香酥鸡、水晶肴肉……还有一瓶酒。
严曦昨日疯过了头,起晚了,早饭就啃了个馒头,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看到一食盒的美味佳肴,吞了吞口水,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军中之人对朝堂消息不甚敏感,但好歹严曦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照他眼下的官位,将来肯定要入六部,且人家是顶着迎亲使的名号出来的,梁巍虽不怎么待见他,也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毕竟符卓也交代过,不可为难他。更何况,他身旁还有十来个顶尖高手,梁巍平时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彼此相安无事了近二十天,终于到了云楚和北周的交界地,也就是函关和郡城的交界地。
这里是赫连瑾的地盘。
严曦知道常潇会在此地等他,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等他的并非只有常潇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换作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允许这个孩子的存在,所以不要因此讨厌皇上啊!
至于黄婉为什么要诅咒以后的状元呢?有一个词叫恨屋及乌,咳咳……
第104章
函关生变
函关地处北方, 严曦走的时候京城的桃花已经谢完了,可这里依然冷得很,蔺容宸给他备下的厚衣服还真派上了用场。他裹了棉袄跳下车, 梁巍正策马朝他走来。
“梁将军, 可是到了函关?”严曦问完话, 抬头就瞧见城门上大大的“函关”两个字,不禁有些讪讪的, 心想这是明知故问, 梁巍又要给他白眼了吧?
果不其然, 梁巍翻他一眼, “本将已派人去知会赫连将军了。一会儿你随我一道前去见他。”
严曦道了声好, 在冷风里抖了抖,“梁将军,我们是否要在此地修整几日?这些士兵都怎么安排?”
梁巍虽不太想跟严曦搭话,不过他的态度还行,这一路上都听从梁巍安排,事事服从, 梁巍对他的态度也没那么抵触了,“不过三五日, 毕竟时间有限。他们就在城外原地驻扎。”
两人话音方落, 黑铁城门缓缓打开, 从里走出一位体型健硕的将领,对他两人拱手道:“粱将军、严大人,我家将军有请, 二位跟我来。”
这位将军面相倒是比梁巍和善许多,严曦对他的第一印象十分不错。路上与他攀谈起来,“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末将只是赫连将军账下的一个小小副将,担不起严大人这一声将军。”他说起话来十分谦逊得体。
严曦对这个尚未见面的赫连将军有了一丝好感。能带出这样的部下,那这位将军也差不到哪里去,尤其跟眼前的梁将军一对比,莫说官职,单说人品,高下立分。
函关城不大,但也算得上人丁兴旺,街上该有的铺子俱是一应俱全。卖吃食的更是数丈远便有一个,要不怎么说“民以食为天”呢?到了哪里都离不了一个吃。
严曦伸长脑袋左右摆头,路过卖烤串的,卖豆包的,卖酱牛肉的,卖坚果的……他咽了咽口水,刚出京城的十来天,路上还能吃一吃各地方官备下的宴席,这几天方圆数百里内空无一人,他们便天天啃馒头,嘴里都要淡出个鸟了。
副将的极善察言观色,笑道:“赫连将军已备下薄酒,为二位接风洗尘。”
严曦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将军费心了。”
副将道:“严大人客气了。这边请。”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将军府。
门口笔直地站着一人,约二十四五岁的模样,一身黑色箭袖劲装,戴着银色护腕,腰间佩有一把极长的剑,单单往那里一站,便是英姿飒爽,风流尽显。想来此人就是他们要见的赫连瑾了。
梁巍率先打了招呼,“赫连将军!”
严曦跟着拱了拱手,“叨扰将军了!”
赫连瑾回礼,“二位舟车劳顿,既然到了函关,就好好休息休息,让在下尽尽地主之谊,里面请。”说着侧身让到一边。
梁巍跟严曦先后入府,赫连瑾跟在他们两人后面进来了。随即“咯吱”一声,府门关上了。
严曦心头一跳,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却见赫连瑾变了脸色,右手抬起,手指微动,“来人,拿下!”
“哈?”严曦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府里唰唰唰窜出来数十人,个个身穿铠甲,手拿钢刀,将他和梁巍二人团团围住。
梁巍道:“赫连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赫连瑾懒得动,“这院子里的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什么事是大家不能知道的?你就站在原地说。”
梁巍皱眉,沉思片刻,这才道:“太师有交代,这一路上需保护好严大人。”
他猜想赫连瑾或许也得到消息,知道严曦明着投靠了太师,实则是皇上的人,所以这才一入府,就派心腹想将人拿下。可太师明确交代过,勿要打草惊蛇。赫连瑾不愿意跟他单独谈,他也只能尽可能隐晦地提醒赫连瑾。
哪想赫连瑾似乎并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那又如何?”
“……”梁巍以前听人说过这个赫连瑾脑子很轴,是个倔脾气,他担心自己劝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希望能稍微近距离地跟他分析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哪想他一动,两旁的士兵跟着动,梁巍举起双手,讨好道,“诸位,我跟你家大人可算是同袍,你们不用这般草木皆兵。”
赫连瑾轻笑一声,也不说话。
梁巍离赫连瑾近了许多,低声道:“赫连将军,此次迎亲,太师担心皇上趁机发难,所以派了严大人一路跟随,明为迎亲使,实则就是人质。有他在,皇上才会投鼠忌器。”
听到“投鼠忌器”四个字,赫连瑾来了兴致,摸着下巴道,“哦?为何?”
梁巍见他终于肯听自己说话了,也乐意将这一段秘闻替皇上宣传宣传,最好能传的全国百姓皆知,到时候,他看蔺容宸还要不要脸。
于是这般添油加醋地说于赫连瑾。
赫连瑾一面听着,一面越过梁巍看向他身后一丈远的严曦,眸光十分的探究。“如此说来,这严大人果真个妙人?”
梁巍:“……”
正常人应该是这个反应吗?
“所以说,太师已经知道他是……细作了?”
赫连瑾一时找不到词来形容严曦在符卓那里的身份,便用了细作两个字,哪知却对了梁巍的胃口,“没错,他就是个细作。但对我们还有些用,所以太师说先不动他。”
赫连瑾点点头,“好,那就先动你。”
“嗯。”梁巍松了口气,想着这个赫连瑾其实也没有传言中那般神乎其神,果然除了他,其他的武将们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而已。不过随便几句话,就将人劝住,真不知道太师为何如此重视他,但转念已琢磨,他刚才听到了什么?似乎不大……对劲,“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说什么?”赫连瑾负手,笑得阴晴不定,“梁将军既然年事已高,应该辞官回乡养老才对。本将军刚才说——先、动、你!将人带下去!”
“将军为何突然翻脸?”梁巍拉下脸,“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赫连瑾睨着梁巍,冷笑道,“那也得你做得了我赫连府的客人才行!”
他踱步上前,扣住严曦的肩膀,“严大人,小心了。”言毕,将其往旁边一带,严曦便被他手中的力道给摆出数米远,幸得旁边一人伸出手,拉了他一把,他才不至于跌个狗啃屎。严曦道了句谢谢,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庭中两人身上。
他一脸懵,这个赫连瑾发什么疯?
好歹梁巍也是声负皇命而来,虽没有钦差名号,干得那也是钦差干的事,这一路走来的州郡,那个官员不是好言好语,好吃好喝的供着?况且他跟符卓不是穿了一条裤子么?梁巍又唯符卓马首是瞻,难不成梁巍早前得罪过眼前这位春风得意的少年将军,以至于到了他的地盘,便公报私仇?
不过无论两人如何斗,应当不至于闹出人命,严曦也就懒得多嘴,索性存了看戏的心思,抱胸站在一旁。
梁巍的品级跟赫连瑾不相上下,年纪比赫连瑾要大出许多,当初跟着符卓时,赫连瑾还不知道在哪里穿开裆裤,算资历,他自认为能赢得赫连瑾的三分尊敬。哪曾想刚进府,赫连瑾就对他刀剑相向,心中那个郁闷,“赫连将军这是何意?”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梁巍就算武艺高强,在赫连瑾的地盘无论如何也斗不过他。更何况他带来的一千人马如今都驻扎在城外,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更是指望不上。
赫连瑾冷道:“梁巍,本将军既然对你出手了,就没想留下你的命,让你活着回去!”
梁巍闻言,又是一惊,不过显然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傲慢,“赫连瑾,本将自问从未与你有所过节,况且你我都是为太师做事的人,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赫连瑾伸手弹弹肩头落下的一片梅花瓣,淡淡一笑,“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本将军临阵倒戈了啊!”
梁巍听得险些吐血,“你背叛了太师?”
“背叛?”赫连瑾挑眉,“若要论背叛,本将军如何比得过太师?梁巍,你可知太师的发家致富史,若是不知,本将军就勉为其难地给你普及一下,如何?”
梁巍底气不足,依然嘴硬道:“太师为人光明磊落,你休想抹黑他!”
赫连瑾讥讽道:“我有没有抹黑他,你应该去问问沈璧,当年符卓如何巴结沈秋泓的?又是如何站稳脚跟之后,踹了沈秋泓,自立门户的?”
“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要恨太师也是沈璧恨他,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赫连瑾笑了笑,“十分不巧,我这个人素来嫉恶如仇,看不惯他,怎么办?”
“……”梁巍又一次想吐血。“你是铁了心要跟太师对着干?”
赫连瑾懒得跟他多说,“将人带下去,好生看管!如有差错,军法处置!”
“赫连将军为何要将梁巍扣下?”他们此行是来求亲的,把迎亲使扣住,这件事还怎么继续下去?不过,这一番窝里斗看下来,倒是十分过瘾。至于眼前这个赫连瑾是否真的跟符卓划清界限,还有待考量。
“严大人既然想知道,不如让我来告诉你?”身后传来一句极为熟悉的说话声。
严曦诧异回眸,见常潇正对着他笑,“严大人,许久不见啊!”
作者有话要说: 常校尉,好久不见呢!
第105章
计划不变
严曦一直以为他和常潇的碰面应该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对方一身夜行衣,踩着屋顶的瓦片,轻悄悄地瞟落在他的窗前, 这般光明正大地在将军府认故人, 似乎不妥吧?
严曦不由自主地看向赫连瑾。
赫连瑾双手抱胸, 神色间颇有些不耐,对常潇道:“有话去厅里说, 站在风口上, 也不怕冻死你!”
常潇抽了抽嘴角, 显然听了这句话十分不高兴, 连对方的身份、地位都懒得顾忌了, 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对严曦道:“云昕兄,里面请!”
赫连瑾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却跟着两人入内,说是监视吧,又不像。说同伙吧, 也没看出来。
严曦的视线来来回回在他二人身上扫射,不知道话要从何说起。
常潇半晌才察觉严曦的顾虑, 终于转头看了眼赫连瑾, “将军可否回避片刻?”
“不可。”
“……”常潇叹气, “要不然,末将与严大人回避将军?”
“不行。”
“……”常潇如斗败的公鸡,一脸无可奈何, “云昕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忌讳将军,他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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