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叶闻流心中自然欢喜,他拉着叶诗进了房间,“师尊!堂哥来看我们了!”
坐在矮榻上闭目养神的人没有睁眼,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叶闻流拉着叶诗在桌边坐好:“堂哥,都这么晚了,你怎的还没歇下?”
叶诗将药包搁在桌上,胳膊任由叶闻流拉着,眉眼温润谦和:“这是我带来的药草,有活血通络的功效。听闻你和岁华尊最近都受过伤,熬了喝下或许身体会轻快些。”
有位这么善解人意的堂哥,叶闻流这心里很是感激:“记住了,谢谢堂哥,待会儿我就去熬上两大碗!”
叶诗满意捏了捏叶闻流的脸:“这样最好。”
乙莫年端重坐着,眉心冷凝。两人的动作透过窄窄的缝隙投入瞳孔之中,他眉间的冷凝更重了些。
半个时辰后,叶闻流端着两大碗汤药出现在乙莫年跟前。
“师尊,这汤药徒儿都熬好了,您就喝了吧。”
乙莫年遮在宽袖下的手紧了又松:“不必。”声音淡漠,不含半分温度。
“可是……”叶闻流晃了晃乙莫年的衣袖,声音软软的,“师尊,徒儿都熬好了,这不喝也太浪费了。”
明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只要想起方才叶诗对叶闻流的亲密举动,乙莫年这心里就像是堵了团棉花,难受得紧。
“不喝。”
“师尊……”叶闻流继续软磨。
“不喝。”
“师尊!”开始硬泡。
“不喝。”
僵到最后,乙莫年终是没能拗过叶闻流,只好将自己那碗汤药喝了。
到了后半夜,乙莫年只觉一股子热浪在体内横冲直撞,那股火热越烧越旺,直到烧得他意识模糊,胡言乱语。
恍惚中,一只手搭在了他额间,清清凉凉带着令人舒适的体温。
下意识抓住那抹温凉,乙莫年似是听到那人低声唤了声“师尊”。
师尊两个字只有那人才会说,也只有那人说的才最为悦耳动听。轻飘飘的两个字无端引得他心弦温热,是闻流吧。
“师尊,你怎么了?”耳畔是那人熟悉关切的声音。
大火燎原,仅在片刻便成燎原之势。
乙莫年搭在那人腕间的手猛地收紧,似在意识濒临崩溃之前最后的挣扎。
一声闷响,一道人影栽落在塌。
*
作者有话要说:
空怨:乙莫年,你给劳资住手!!!!!!
第36章 自愿 “不用你,我来。”
常人受了伤, 脉络不通气血受阻,喝晚活血通络的汤药自然没什么妨碍。可乙莫年不同,那日伤他的是只火性邪灵。火性入体,四处流窜, 本就导致气血升腾, 脉络含火。若是再加上碗活血通络的汤药, 自是火气更盛,脉络喷张。
昨晚, 叶闻流劝得厉害, 乙莫年未及细想将那汤药喝了,这才导致一时血气上涌,神志不清。
火气太盛, 便要泻火。
看看自己身上,没有泡过冷水的迹象。既然不是泡冷水排火,那……
乙莫年怔愣片刻缓缓抬起头来,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是意料之中的状况。
安然熟睡的一张脸,平稳的呼吸声不断喷将过来。乙莫年抬手替他撩开一缕粘在鼻尖的细发,目光顺着精致小巧的下巴往下,落在略显凌乱的领口处。
此时, 晨光还算清淡,透过镂雕窗棂照过来,乙莫年的影子斜斜落在叶闻流身上。
影子盖住那人的领口,隐约能看到几个紫红色的点子。乙莫年眸光一怔,神色紧了紧。他状似淡定伸出手, 缓缓拨了拨柔软的衣料。
点点紫红,交叉重叠在一处……
乙莫年猛地缩回手, 多年浸养出来的修养里终是裂开一道缺口。
他居然真的……
乙莫年有些惭愧地低下头,之前发生这种事是为了替叶闻流疗伤,可这回……
他承认,自己对叶闻流存了旁的不可说的心思。可他总觉得即使有那心思也未必要真的做些什么才作数,毕竟一颗真心胜得过无数缱绻旖旎。
他自以为,有颗真心便已足矣。
可目前的状况让他对自己心生质疑,看来自己内心深处并不只想停留在一颗真心的层次上。
“师尊。”叶闻流懒洋洋睁开眼,瞧着乙莫年躺在自己身边似乎很适应。他往乙莫年臂弯里蹭了蹭,“师尊怎么起这么早?”
乙莫年脊背微僵,没有说话。
好像是躺着的姿势不怎么舒服,叶闻流又往里头蹭了蹭,寻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躺好:“师尊,徒儿好累。”
听了这话,乙莫年尽力平复下来的一颗心再次愧疚晃动起来,脊背也僵得越发厉害了。
累……为什么……
“师尊。”叶闻流闭着眼,似在梦呓,“昨晚……师尊……好……”
后面的话乙莫年听不真切,他凑到叶闻流耳边想要听得更清楚些,似乎听到了“厉害”二字。
乙莫年下意识便要后退,谁知叶闻流双手忽然将他抱住,小脑袋迷迷糊往他怀中钻了钻 :“师尊,好困……”
不忍心将人吵醒,乙莫年只能任由叶闻流抱着。
晨光熹微,日光朦胧里,一双手慢慢回抱住睡梦中的人。
晌午的光景,叶闻流终于出了房门。
推开门,乙莫年正站在院子里望着头顶的日头。
叶闻流飞快跑向乙莫年,这一剧烈运动才发现有些腿软,一时没留意打了个趔趄:“师尊……哎……”
下坠的身子被人及时拉住,乙莫年神色淡然瞧着叶闻流:“举止无状。”
这回双腿的反应和上回师尊给他疗伤时一模一样,叶闻流皱着眉头,有些难为情地将乙莫年瞧着,小声嘟哝:“徒儿这般还不都是拜师尊所赐?”
声音不大,却入了耳,进了心。乙莫年冷清的面上迅速浮现一抹酡红,他望着那双透亮含笑的眸子,一颗心跳了又跳。过了好半晌才稳住一颗心,低声说道:“昨夜之事,是为师的错。”
“才不是!”叶闻流目光灼灼望着乙莫年,眼角上扬,“是徒儿自愿的!”
心底的愧疚顺着胸腔缓慢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暗喜。乙莫年搭在他腰间的手默默收紧,将人往自己跟前带了带:“闻流,你……”
叶闻流笑靥如花,目光似星:“师尊,还记得么?徒儿说过的。”
悠长的眸子里,素日里的淡然清冷被一抹温润和煦盖住,乙莫年缓缓勾了勾唇:“说过什么?”
叶闻流仰脸,稚嫩的脸上尽是美好的颜色:“徒儿说过,喜欢师尊。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徒儿都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以前叶闻流初入无垢天之时常说这话,那时,他只当叶闻流此人生性放荡,胡言乱语,根本没把那话当真,还常因此罚他禅坐。如今,同样的话再次落入耳中,竟在此刻听起来分外顺耳:“你……”
“师尊。”叶闻流拽住乙莫年的袖子,笑得眉开眼笑,“徒儿喜欢师尊,往后还要陪师尊四海云游,除恶扬善,正义四方!”
乙莫年心中微动,分明十分普通的一句话,落入心里竟如绵延天籁,赏心悦神:“除恶扬善,正义四方,好。”
初夏的风飘来荡去,带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燥热,奇怪的是,两人却觉得如沐暖风,舒适如春。
……………………………………
夜里起了风,闷热了多日,细密的夏雨终于来了。
早些时候,乙莫年被尹江春请去了玄北殿,似是有要事商议。叶闻流自己待在房中委实憋闷得很,就想着出门看雨也算是种消遣。
雨滴沿着屋檐啪嗒啪嗒落下来,多日积攒的闷热被打散了一些。
叶闻流站着瞧雨瞧得累了,索性蹲在屋檐下继续瞧。
下得久了,地上渐渐汇起一个个小小的水洼。雨水砸在上头,激起微不可见的涟漪。
涟漪散开再聚起,里头逐渐闪现出一个人的模样。
是师尊。
叶闻流傻乎乎笑笑,伸手隔着细密的雨幕,虚虚描绘着那人模糊的轮廓。
渐渐的,水光中的人变了模样。清冷俊雅的眉眼慢慢被邪魅阴寒的蓝瞳覆盖,嘴角的一颗美人痣格外扎眼。
叶闻流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再去看那水洼,水中的人影还在。这一回,水中的倒影竟还朝着他扬起个阴鸷的笑。
叶闻流愤愤抬脚踏平那汪水洼,头顶骤然响起一个耳熟的声音:“怎么?讨厌我?”
雨絮翻飞的屋顶上,站着一位手撑油纸伞的玄袍男子。
伞面上绘着一只火红的重名鸟,火红的颜色与他一向暗黑的格调大不相同。
叶闻流满眼警惕,往后退出几步:“我一向讨厌你,这个你该晓得才是。”
“是,本祖自然晓得。”后头的话声音不大,恍如自言自语。
空怨身后空无一人,看来是只身前来。叶闻流暗自松了口气,好在无根不在。一对一,还能撑些时辰。
“本祖虽是独自前来,可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
叶闻流:“……”
空怨袍角晃动,乌黑的长发随风扬起一个张扬的弧度。空怨执伞而落,落在叶闻流跟前。
叶闻流冷冷瞧着他,似在他眸中瞧出一丝惊喜的温度。不过……怎么可能……不是要将他扒皮抽筋的交情么?
往前迈出几步,带着些迫切的味道。空怨往前,叶闻流便连连后退。
自己探听多日才探听到他的消息,不顾无根的阻拦,风雨无阻来到无垢天寻他。可他,对自己还是这般厌恶。
空怨略显迫切的步子缓缓顿住,他站在雨中,目光蒙着层水汽,淡蓝色的眸子里有风云翻滚:“我杀了无垢天那么多弟子,你难道不想杀我泄恨么?”
“自然想。”叶闻流拧着眉头,擦掉一脸的雨水,无所谓笑了笑,“不过你也知道,我这点儿修为自然打不过你。我想杀你,还得你这邪祖配合才是。”
阴鸷的眸色晃了晃,空怨眼角仅存的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溃散开去。他扬起张扬的唇角,说出的话让人匪夷所思:“好,我配合便是。”
叶闻流不止一次想过,这空怨是不是吞灵术,化灵术练得多了脑子有些不正常。前两次在灵湖见面时就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很是怪异,如今再见,这种诡异的感觉只增不减。
着实奇怪。
雨下得越发大了些,淋得叶闻流睁不开眼。他不断抬手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擦还一边留意着空怨的动静:“既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取了你的性命。”
“好。”上一刻声音还在几丈之外,这一刻直击耳畔。
头顶的雨忽地停了,叶闻流震惊抬头,撞入瞳孔的是一双淡蓝色的眸子。眸底深沉,裹着冷霜。
“你……”叶闻流作势就要后退,空怨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将人重新拉了回来,仿佛还刻意将伞往他那边挪了挪,“空怨,你做什么?!”
空怨面无表情望着叶闻流,心底一片海浪汹涌:“要杀我。”他手上用力一拽,将叶闻流的手紧紧压在自己胸口,“捅这里。”
沉重有力的心跳声隔着衣料一下一下传过来,叶闻流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空怨怕不是真疯了?
叶闻流用力抽回手,怒瞪向他:“空怨,你究竟要做什么?!”
不舍得?空怨孤独冰冷的心底升起一缕微弱的火光,他淡淡勾了勾唇:“不是想杀我么?”
“是!你作恶多端害人无数,我自然是想杀你!”
心底最后那抹火光瞬间熄灭,空怨阴冷的目光扫过来,人也紧跟着逼近:“是,我是作恶多端,害人无数!想杀我便来啊!”
后腰抵上石桌,身后退无可退。叶闻流双手撑着石桌,目光无畏无惧:“对!我要杀你!只是,无垢天那百余名弟子分明不是你所杀,你为什么不辩解?”
“辩解?”空怨冷笑一声,“我若辩解你们便会信了么?”
是啊,像空怨这样双手染血的恶人,他若辩解,想必也无人会信。
对面前这个恶贯满盈的大恶人,叶闻流心里居然腾起一股子莫名的同情:“可我若是你,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也绝不会承认,为什么要替别人认罪?”
像是捕捉到一丝隐晦的信息,空怨眉眼向上微微弯起,眼角渗出一个笑,却没有半分温度:“你若同情我大可不必。”他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更不需要旁人的施舍,尤其是自己在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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