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十月,天已转凉,乙莫年站在一摊铺跟前,望着铺满竹桌的各色发带,怔怔愣神。
“这位公子,可是要买发带?”摊贩笑吟吟上前,随手拿起一条青色发带递到乙莫年跟前,“依小老儿看,这条青色发带很衬公子。”
乙莫年淡淡回神,平淡的目光在一众发带上一扫而过,落在一条红色发带上。颜色张扬,发带边缘还绣着繁杂精致的暗纹,是那人喜欢的样式。
“不是我用。”
摊贩不好意思笑笑:“那公子是给什么人买?公子不妨说出来让小老儿帮着参详参详。”
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那条红色发带,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发带颜色太过喜庆的缘故,乙莫年望着那条薄薄的发带居然淡淡勾出一个温暖的笑:“买给心上人。”
摊贩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两个眼睛笑成条细缝儿:“公子好眼光,这条街上只有小老儿卖这个颜色的发带。”
仿若没有听到那人的话,乙莫年捏着手中的发带细细瞧了半晌,似在自言自语:“他喜欢这样的颜色。”这颜色,张扬不羁,鲜艳耀眼,如他人一般。
乙莫年仔细将发带收进袖中,抬头对那老汉轻轻一笑: “就要这条。”
老汉熬到花甲之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乙莫年一个淡笑落下来他还是禁不住惊为天人:“公子生得好看,教养又高,你的心上人真是位有福之人呐。”
乙莫年垂下眸子,眼底隐忍多时的思念越来越浓:“是我有福分。”
叶闻流走后,乙莫年慢慢将仙门诸事交由尹江春打理。自己时常外出云游,鲜少待在无垢天。即使偶尔回来,也只是待在沐春殿闭门不出。
乙莫年知道,当年空怨将人劫走时叶闻流已经没了。可是,这心里总还存着一丝妄想,或许……或许……他没有死……
每每想到此处,乙莫年总是苦涩笑笑,自嘲一句“妄念”。
妖灵被人生生挖出来,又将仙灵渡给了自己,剩下的不过是个躯壳罢了 。
活着?怎么可能?
饶是如此,饶是没有一丝可能,乙莫年还是忍不住去坊间探寻与那人有关的所有蛛丝马迹。
情至深,痴傻颠。
靠窗的长案上,放着一个普通的木盒子。乙莫年隔着日光将盒子打开,里面除了一枚桃木牙签,剩下的全是红色发带。或短或长,或明或暗,粗略算算竟足足有十几条。
乙莫年沉眉,这发带他每年都会买上一条,前前后后居然已经买了十五条。
指腹缓缓划过一条条发带,他拿起那枚牙签,望着上头两个隐约的小黑点,目光变得悲喜难辨:“闻流,十五年了。”
牙签上的无垢天虽被刻得坑坑洼洼,乙莫年还是贪恋地抚摸着那人留下的寸寸回忆。指尖碰到一处细小的突起,那突起极小,若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是什么名堂。他将牙签往眼前靠了靠,仔细辨认那上头的痕迹。那是几个不怎么标准的小篆。
“师尊,我喜欢你。”
指尖蓦地顿住,一行清泪瞬间夺眶而出。乙莫年面带微笑将牙签缓缓贴在心口,那里有他心跳的声音。他开口,声音徐徐如春风朗月:“听到了么?我也是。不过,不止是喜欢。”我想把你娶回家,做我唯一的夫人。
“岁华尊。”殿外的声音打断了乙莫年的思绪,“岁华尊时常外出云游,听闻您老人家回了无垢天,弟子就想着出远门之前来见见您。”
殿门被人打开,乙莫年缓步走出殿外。
岁月没在风烈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仔细瞧着,身上多出几分沧桑。乙莫年看着风烈肩上的包袱,不动声色叹了口气:“一年一次,有心了。”
风烈淡淡扯出个笑:“叶诗身为皇家之人,陵墓远在京都。是远了些,不过不妨事。”应是想到了什么堵心的事,他嘴角本就不甚明显的笑又收了回去,“在皇家那个争权夺利的金丝樊笼里长大,真心同叶诗亲近的并人不多,叶师弟算是一个……”提到叶闻流,风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小心觑了乙莫年一眼,有些不自在地道,“他生前虽然不说,但弟子知道,他很孤独。”所以,要去陪他。
“叶诗有你,甚幸。”乙莫年下意识伸出手想拍拍风烈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又颇不自然地收了回去。果然,除了叶闻流,他还是不习惯随意触碰旁人,“路上当心。”
风烈又是恭敬一礼:“岁华尊保重。”
仲冬的风很凉,乙莫年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站在仙树枝头瞧着云月,手里拎了个酒坛子。
他本极少饮酒,可自从叶闻流走后,乙莫年每逢思念那人思念得紧时便会拿酒来喝。
借酒消愁愁更愁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他委实太过贪恋醉酒后梦中与叶闻流相见的片刻温存。
酒过三巡,乙莫年面上已有了醉意。他伸手捏起一片淡蓝色的叶子,上面是叶闻流调皮捣蛋被抓时的样子。
再捏起一片,是叶闻流被罚禅坐的样子。
又捏起一片,是叶闻流拽他衣角的样子……
冷风拂面,衣袖跟着晃了晃。乙莫年下意识低头去看,衣袖宽厚遮住大半的视线,并没有人。
他在想什么?人都不在了,又有谁还会来拽他的衣袖?乙莫年自嘲摇头。
“大叔,你在做什么?”
宽袖浮动,枝叶遮掩下,一个小脑袋蹭了出来。那人瞧着一双眼睛灵动中带着几分顽劣,此刻,这人正嬉皮笑脸瞧着乙莫年流着哈喇子:“大叔,你生得真好看!”
像是突然被人施了定身咒,乙莫年低头的动作猛地僵住,他像一尊雕塑般定定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围绕眼底的醉意逐渐褪去,幽深的瞳孔被大片的狂喜迅速淹没:“闻流?!”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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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册记载:孟婆起夜摔倒,碰翻一锅解罪汤,众鬼得了赦免,四处逃窜!阴帝命季染白捉拿鬼囚,顺带着塞给季染白一阴鬼手下,花冷。
花冷是个好手下,季染白一向这么认为。
只是,后来,季染白觉得自己好像是看走了眼。
看走眼证据一:
季染白看中一支狼毫,店家不卖。
花冷一只拳头砸下去,砸飞十几只兔毫,双目裹着霜寒:“卖不卖?”
店家吓破了胆,磕破一层头皮:“卖卖卖,拿走拿走别客气。”
看走眼证据二:
季染白贴身配饰被偷,花冷直接将窃贼摔出十万八千里:“我的东西也敢偷?”
季染白心里嘀咕:“我的东西何时成了你的?”
花冷挑眉:“本来就是我的。”
………………………………
秘密:
季染白疯了!听闻是他手下花冷所为。
众鬼口诛笔伐,誓要将花冷扔进忘川化成渣。
行刑前,一蓬头垢面的疯子将人拦住,指着白冷张开手:“欠爷的还没还?想死没门儿!”
众鬼:“!!!”
季染白一本正经表示,没这事儿。
放荡不羁油嘴滑舌暗黑攻VS一本正经孤僻傲娇痴情受
第42章 登徒子 二话不说直接上了短塌,从背后将人温柔抱住。
凉寒的夜风吹过来, 年轻的小脸上皱起一片涟漪:“大叔,这里好冷。”
面前的人,有着和叶闻流一模一样的一张脸。稚嫩的小脸上有着和那人一般灵气。真的好像……
乙莫年强行压着心底那股越翻越涌的狂喜,定定瞧着那人, 眼睛都不敢眨上一下。他怕, 他怕稍不留神面前这触手可及的美好会再次变成遥不可及的镜花水月。
寒池里寒气翻腾, 混着冰冷的寒风更是扎人。
少年白皙的鼻尖冻得通红,他抬手搓搓鼻尖儿, 另一只手还结结实实扯着乙莫年的衣袖。他朝着四周好奇瞧了瞧, 似是下意识晃了晃乙莫年的衣角:“大叔,这里真的好冷。你住在这里,不冷么?”
乙莫年的目光从那人面上移到衣袖上, 那只手还在无意识晃着他的衣角。一下一下,无声撞击着他的胸腔。不但模样一样,就连拽他衣角的习惯都如出一辙。这若不是闻流,又会是谁?
等了半晌没等到乙莫年的回答, 少年有些不耐烦地撇撇嘴:“大叔,你怎么不说话?”虽然样貌出众,却有些无趣。
声音也好像……
乙莫年的血液里似在瞬间钻出一片花海云草,自己也仿佛置身于仲夏一梦中, 暖烘烘的。
少年郎终于被乙莫年的迟缓磨没了耐性,转身欲走:“算了,我还是……”
手腕被人扯住,少年被动转回身去,毫无防备撞入那人的眼底。欢喜的, 疼惜的,患得患失的。
他不明白, 面前这貌美大叔为何对着初次见面的自己露出了这般复杂的情绪:“大叔,你做什么?”
乙莫年唇角动了动,强撑着将人强拥入怀的冲动,艰难吐出几个字:“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挠挠后脑勺,咧嘴笑笑,露出一排洁白耀眼的牙齿:“我没个正经名字,义兄随口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做小流。”
“小流……”闻流,小流……乙莫年怔怔跟着重复一遍,然后少年郎便看到面前貌美如花的清冷大叔流下一滴欣喜的泪花,“这名字,我喜欢。”
“你喜欢?”小流心里嘀咕,就这烂大街的名字,有什么好喜欢的?
乙莫年望着那双自己魂牵梦萦了十五年的一张脸,百余年浸养出来的修养仪态终于被脑中失而复得的欢喜击得粉碎。伸手将人带入怀中,乙莫年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小流的发心,声音温和似水:“好巧,我的夫人也叫小流。”
少年郎下意识就要将人推开,一只手用力勾住小流的后腰,将人禁锢在怀中。
“别动。”
“大叔,你没事吧?”小流双手撑在乙莫年胸前,艰难抬起头来,强撑出一脸的警告,“大叔,我劝你识相点赶快松手。不然等我义兄来了,我怕你会哭着求饶。”
乙莫年仿若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伸手在少年腕间探了探,果然有妖灵的痕迹。欣慰扯了扯薄唇,不待少年郎有所行动直接将人抱回了殿中:“我不怕你义兄。”
义兄时常告诫他,这世间越是生的俊美之人越是危险,见到这类人一定要躲着走,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今日,他背着义兄偷偷跑出来,在山下瞧见一只花野鸡。他瞧着那花野鸡膘肥肉壮的,就想着抓来炖了给义兄补身子。不料那花野鸡爪底生风,竟像踩了风火轮一般跑得迅猛无比。
追着那花野鸡一路上了山进了这院子,花野鸡没瞧见,倒是瞧见一个醉酒赏月的清冷美人。
无奈,他心志不坚,一时没忍住被美人皮相所吸引。本想着同那美人简短搭句话就回,不曾想这美人竟是个举止粗莽的登徒子。小流瞅着那张多瞅几眼就引人心猿意马的一张脸,一时间竟忘记了挣扎。
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这种时候他分明该奋力抗拒才对,可心底好像对面前这大叔没那么厌烦,非但不厌烦,居然还有那么几分贪恋。
他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乙莫年动作轻柔将人放在短塌上,拉过锦被盖在他身上裹了裹:“这样还冷么?”
由于愣神时间过长,直到乙莫年替他盖好被子小流才回过神来。他瞧瞧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又瞧瞧此刻正顺也不顺盯着自己的某人,思绪凌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流没反应,乙莫年以为他还觉得冷,二话不说,直接上了短塌,从背后将人温柔抱住:“这样还冷么?”
没想到,这样冰冷淡漠的一个人,怀抱竟然出奇得温暖,像是寒冬腊月里的暖炉,让人止不住生出一股子莫名的依赖感。
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收了收,乙莫年把人搂得又紧了些。怀中之人,是自己等了十五年的遗憾眷恋,如今他回来了,真好。
察觉到身后之人动作的细微变化,小流的脊背不由僵了僵 。这大叔究竟是谁?他们分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可为何他竟在这大叔身上嗅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乙莫年将下巴搁在小流颈窝间,他安静地垂下眸子,脸上慢慢浮上一抹安心的淡笑:“小流,留在无垢天吧。”
让他留在这里?这大叔有何居心?小流戒备缩了缩脖子,侧头看他。
殿内暖烛暗黄,带着层温暖的光晕落在乙莫年面上。那人似是没料到怀中之人突然回头,微微睁开的幽深长眸中挂了层诧异之色。
乙莫年喉头滚动了下:“你……”
两人靠得极近,小流忍不住皱皱鼻子,有些不自在地撇了撇嘴:“我怎么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东西。”
眼底的诧异如一江春水,在夜风的吹拂下缓缓荡出一层春意,乙莫年抽出一只手搭在小流面上。似是有些不敢置信,那只手先是似触非触轻轻摩挲着小流的面颊,不多时,那轻缓的摩挲变了节奏,转为踏实的触碰。他动作有些生疏地抬起小流的下巴,引导着那人直视他的眸子:“小流,留下,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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