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刻,两个成年人都无法用复杂的道理安抚一个小朋友。
顾念有些闷闷不乐,直到顾清寒放下碗筷,轻轻拥抱住了他,“念念乖。”他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对于顾念,总有安抚身心的力量。小朋友往他漂亮爸爸的怀里蹭了蹭,安静了一会儿就又开心起来了。
小朋友被投喂饱了之后,便心满意足地去看动画片了。顾清寒确认他在沙发上坐好,转过头来江期已经重新盛了饭推到他面前,把之前冷掉的拿到了旁边。
“谢谢。”顾清寒轻声道。
饭桌上没有了小朋友的欢声笑语,只剩他们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就倏然变得沉默。
顾清寒只是低着头吃饭,那些晶莹洁白的米粒在口中有甜丝丝的味道,却仍然不能压过心里的酸涩。
“怎么不吃菜。”江期的声音凉凉的,望向他的眼神也是如此。顾清寒扶着碗的左手无名指上,戒指在灯光下微微细闪。
“今晚天气不好,你住这边吗?”顾清寒夹了块西兰花,抬头问他。
“嗯。”江期应了一声。
小朋友不知何时在沙发上睡着了。江期拒绝他洗碗,顾清寒也不好多留,准备抱起顾念回家。
江期给他开了门,看他抱着睡得软绵绵的小朋友走出去。
“顾清寒,”最终江期还是开了口,“虽然你我之间很是难堪,但我仍然希望你珍重自己,不为别的,”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望向顾清寒怀里的小朋友,“顾念他很依赖你。”
顾清寒静静地望着他,直到他轻轻关上大门,将自己关在门外,才微微笑了一下,眼眸里的一点微光都沉寂下来。
第二十四章
“念念——”
下了一台手术,顾清寒匆匆摘了帽子口罩到护士站,顾念正被几个护士投喂坚果和面包。小朋友放了寒假,乔姨也回老家过年了,每到这时他都只能把顾念带到医院,暂时拜托给护士照看。大家同事许久,清楚他家情况,也格外照顾。
“乖不乖啊呀?”顾清寒俯身问。
“可乖了,顾医生,念念真的太可爱了!”不等顾念说话,抱着他的护士母爱泛滥地回答。
“麻烦你们了。”顾清寒将冲他张开双臂的顾念抱过来,对几位小姑娘温柔微笑,眉眼如画般美好。
“一点都不麻烦。”
“念念,谢谢阿姨们。”顾清寒对顾念说道。小朋友也乖巧地向大家道谢。
“爸爸,你是不是热啊?”抱着顾念往办公室走的路上,小朋友问,“你都流汗了。”他摸了摸顾清寒汗湿的额头。
“有一点。”顾清寒笑着回答他。事实上医院里暖气虽然的确开的足,但他却并不觉得热。只是他如今身体虚乏,每每觉得疲倦都出一身冷汗。
下班回家已经是万家灯火之时,顾清寒出电梯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家对过,那扇门紧紧关着,自从上次晚饭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江期。
“爸爸,”顾念在他怀里软软地喊他,他转过头,小朋友盯着他的眼睛,“你在想叔叔吗?”
顾清寒微微发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朋友圈住他的脖颈,糯糯地开口道,“爸爸,你不要难过,我觉得叔叔一定会和我们住在一起的。”
顾清寒情绪不明地笑了一下,抱紧他回了家。
两个人正要吃晚饭,忽然门铃响起。顾清寒起身去开门,门外是一个戴眼镜的陌生人。
“您好,先生。我也是这栋楼的业主我姓陈,我和我妻子在小区旁边办了一所寒假托儿所,可以为工作太忙的家长提供服务,如果您有需要,可以联系我。”来人双手递过一张名片,顾清寒接过来,见上面印着地址、一个手机号和“陈柯”两个字。
“好的。”顾清寒点头,陈柯便礼貌地告辞了。
这对顾清寒来说的确不错,乔姨不在,他工作黑白颠倒,医院里往来嘈杂细菌也多,总这么带着顾念上班也不方便。
但他和顾念商量时,小朋友却不太开心地撅起了嘴,“我想和爸爸在一起。”
顾清寒也不勉强他,先喂他吃饭,打算之后亲自去看一眼再说。
“爸爸,如果我不喜欢那里,可以不去吗?”顾清寒讲睡前故事时,小朋友躺在被子里忽然问他。
顾清寒有些诧异,但随之温柔地笑了,“当然了,如果念念不喜欢,我们就不去了。”
“那我就去一次,试一试好不好?”
“好。”他轻声回应,在小朋友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晚安吻。
翌日,顾清寒抽空去看了一眼托儿所,设施安保都很不错,已经有几个小朋友在跟老师做游戏了。与陈柯详细交流了许多,他决定让顾念来适应一下。
顾念去托儿所的第一天,顾清寒其实并不放心。上班的间隙便要不时打开微信查看家长群里最新发来的视频。视频里的顾念并没有哭闹,乖巧地跟老师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做游戏看动画片,但这个宝宝是他一手带大,他只看一眼也觉得顾念似乎并不开心。
中午休息时,他还是打算去接顾念到身边。换了衣服刚走出医院大厅,就被人拦住了去路。他皱着眉不悦地看过去,是林辰。
“顾医生,”林辰冲他冷笑了一下,“这个还你。”他将一个包裹拍到顾清寒怀中。
顾清寒疑惑地望向他。
“脏了的东西,还送回来做什么。”林辰看着他的目光讥讽。
顾清寒看了一眼包裹,认出这是之前在商场江期借他的大衣,是前几天他送去干洗店清理干净寄到江期公司的。
“给出去的就当扔了,江期不会再要了,你也不必费心做什么。”这句话深处有什么意思,顾清寒一听便知。
“好的。”他回答,面容如冷月一般凛凛出尘。
林辰盯着他,却发现这人并不想与自己纠缠,只是避开他继续向前走。他觉得心中窝火,一把抓住顾清寒的手臂,后者下意识地甩开。
顾清寒近来消瘦的厉害,手指比之前更纤细,这样一甩,无名指上已经有些大的戒指便借力甩了出去,落在地上叮当一声又弹进了旁边的人工湖里不见了踪影。
第二十五章
“喂!”林辰并未因为一番奚落而觉得安宁,顾清寒那张冰雪一般寂冷的脸反而使他心中焦躁的火种愈发燃烧起来。他再次扯过顾清寒的肩膀想继续说下去,弹落进湖里的戒指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但顾清寒死死盯着戒指落水的方向,一张清冷的脸瞬间像是凝结了冰霜。林辰持续的推搡与叫嚷最终令他回过头来,那种寒潭一般几乎冷彻人心的眼神让林辰也是一愣。
“滚。”
林辰听见他冰冷的声音。
深冬的湖水冰冷刺骨,但顾清寒直直冲那边走去,毫不犹豫跨了进去。景观湖的水到他的膝盖,踩进冷水的一瞬间,他脆弱的心脏都被激的猛然一痛。顾清寒闭起眼睛缓了片刻,依旧没有离开,他深深呼吸一下,弯腰去找那枚戒指。
湖水中漂浮着被风吹进的枯枝残叶和一些其它杂物,湖底沉积着一层薄薄的泥土,想找一个这么小的东西并不容易。顾清寒低着头寻找,苍白纤细的手指被冰冷的湖水浸的发红肿胀。无论是寒风还是冷水,都让他痛到麻木。
戒指是那个人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他小心翼翼戴了四年几乎片刻不离身,无名指上甚至都有一圈淡淡的痕迹。他视如珍宝,是决计不能遗失的。
胸口处又冷又闷,但痛觉似乎并平时都要迟钝,顾清寒并不理会,只在水里摸索他的戒指,那是他所有的无望化影,也是他唯一的一点寄托。如果找不回来——如果找不回来,只是这样一想,他都觉得心中发酸。
江期中午约了几位合作伙伴吃饭,回公司后,秘书照例泡了茶送进他的办公室。
江期顺便跟她核对了一下下午待办事项。
“对了江总,”秘书要离开时忽然想起来,“上午有您的包裹,林先生帮您签收了。”
“是什么?”
“干洗店送来的,是您的大衣。”
秘书关门出去后,江期想了一下,给林辰去了一个电话。
“你在哪?”接通后他直接问道。
“……怎么了吗?”林辰声音听上去有些犹疑。
“我的衣服呢?”
…………
一阵沉默之后,林辰终于开口平静道,“我送回给顾清寒了。就刚才。”
电话挂断后,林辰目光不明的望着那个人的身影许久才离开,说不上惧怕还是别的什么,他并不想等到江期。
江期到医院时直奔顾清寒办公室,他担心林辰冲动惹出什么难堪。但顾清寒并不在,宁泽告诉他那人去接顾念了。悬着的心放下来,江期慢慢地走出医院门诊大厅,但他始终皱着眉,想起之前他跟林辰的摊牌,还是觉得微微不安。
来往的人似乎都在议论什么,对着湖边指指点点。江期向那边望过去,有个身影站在湖里,正一手撑着湖沿低头忍耐什么。认出那个人的瞬间,他的一颗心登时再次提起来。
“你是不是疯了?!”他大步往湖边走去,在湖沿上一把拽住顾清寒的手臂,“你在干什么?”
顾清寒迟钝地抬起头来,他的脸冻得青白,唇色发绀,但眼底一片通红。江期只握着他一只手臂,都能感觉到他浑身的颤栗。
“你在找什么?!”江期压着怒火再次问。
顾清寒痴痴地盯着他,那种目光像是破碎的月色,让他的心没来由的疼,“我的戒指……”顾清寒的声音喑哑低弱。
江期听了,只觉得头猛然一昏,他低头忍耐许久,才从喉咙深处低吼,“出来!”
感觉到江期强硬的拉扯,顾清寒被冷的昏沉的意识才有些清晰,“你走开……”他试图脱离江期的钳制,但水底泥滑,他身体早已被冰冻的麻木,刚推开江期自己便向后倒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江期的心几乎跳出来,顾清寒倒在水里的一瞬间,他想都不想翻身便跳了进去,将人一把抱住。
“有没有受伤?”江期急切地问,水那么冰,他浑身一颤,还是想把顾清寒从水中抱出来,但后者还在虚弱地抗拒,“乖一点!”
“江期——”顾清寒的声音发颤,“我的戒指没有找到……”他眼眶通红,望着江期仿佛下一秒就要流泪。
江期一愣,他觉得心中酸涩悲凉,垂眸忍耐间,余光里却瞥见淤泥里露出的一点银色。他伸手去摸,果然就是顾清寒寻之不见的戒指。他沉着脸,将戒指举到顾清寒面前,被后者一把夺去。
“谢谢你江期……谢谢……”顾清寒哽咽道,将失而复得的戒指紧紧攥着护在胸口,江期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眼睫都已经湿润,大颗的眼泪从他赤红的眼眶里落下来。江期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沉到了这冰冷的湖底,他还是将顾清寒抱起来,从湖水里跨出去。
顾清寒在他的怀里剧烈的颤抖,呼吸紧促,神志已经不太清醒。江期抱着他往门诊楼里疾速地走。
“我从前不相信你这样在意言今。”他说,耳畔风声呼啸。
“不……”顾清寒半昏迷间呓语道,“不是……”他的声音破碎的不成语调。明明他已经睁不开眼睛,双耳嗡鸣什么也听不真切,甚至一切感知都无限消弭下去,可他还是觉得,江期好难过。
第二十六章
医院职工宿舍里,宁泽捧着几个向护士借的电热宝匆匆往他和顾清寒的那间房里走。二十分钟之前,那个自称是顾清寒邻居的男人抱着顾清寒大步跨进医院大厅,后者浑身几乎都湿透,缩在他怀里无意识地打颤。
推开门,顾清寒湿透的衣服已经被换下扔在一旁,那个人亲自给他换了一套里衣,将他紧紧裹在被子里抱住,脸色依然像开始一样沉寂而阴抑。
房间里温度已经调到了最高,宁泽把几个电热宝充好电递给他,他默契地接过来塞进顾清寒的被子中。
“你……怎么称呼。”
“江期。”
“江先生,我是宁泽。”
至此,两个人才算是真正认识了彼此。
“清寒这是?”宁泽低声问道。
但江期的眼睛更深地黯淡下去,他缓缓松开抱着顾清寒的手,将人轻轻放下,“你问他吧,我先走了。”
宁泽看着他起身向外走,自己的衣服都还是湿的。
这个人与顾清寒之间,一定是有过什么牵绊纠葛的。宁泽愈发确定。
但他来不及多想,原本只是在轻颤呓语的顾清寒忽然剧烈地呛咳起来。他面色痛苦,手指颤抖着揪紧了胸前薄薄的里衣,甚至无法平躺住,整个人瑟缩成一团艰难沉重地呼吸,抑制不住地痛吟。
“清寒!”医生的职业敏感性让宁泽第一时间就察觉不对,顾清寒心脏绞痛呼吸困难,唇色也发紫绀,这是典型心脏不适的迹象。
他赶紧在顾清寒身后垫高了枕头让他向后仰躺,一边帮他按摩抚顺胸口,一边给同事打电话要氧气瓶和硝酸甘油。
“戒指………”
“什么?”宁泽听见他艰难地哽咽道,湿透的长睫轻轻颤抖,眼尾泛着红。
“是我们的……不能丢啊……”
“江总,陈柯过来了。”秦助理敲门进来,江河正坐在电脑前,安静的盯着实时监控。
整整一上午,在一群孩子里,他自始至终都只盯着一个小朋友。这个小朋友话语不多,乖巧地坐在座位上抱着一只小熊玩偶。
“江总,您要的东西我已经送去医院检验科了。我还拍了一些照片给您。”陈柯进来,交给了江河一部iP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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