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生气的照着走廊的灯柱踢了一脚,一盏油灯应声倒地,牢房里的光线又变得暗了些。
白玉辉独自按着胸口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勉强的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他有点担心小师弟了。
不知道他能不能按照自己最初说的哪一样,默认一切就可以。
他担心他的小师弟会不忍心。
白玉辉轻轻叹了口气。
牢房的另一端,三皇子去了金陵月的牢房。
“金大人,多日不见,再次相见竟然是在这里,我还真是想不到。”三皇子说的诚恳,笑的柔和,丝毫看不出这一切都是他参与设计的圈套。
“白大人在哪儿?”金陵月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师兄的去处。
“小七挺好的,你放心,有我这个三哥在,他不会怎么样的。”
金陵月背对着牢房房门,正仰着头看向那不大的小窗,听三皇子这么说,金陵月慢慢转过身,不太强烈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金陵月整个人都犹如金光加身一样温暖。
“三哥?这种亲手送他去断头台的三哥?还是少认识几个的好。”
三皇子面上一怔,故作轻松道:“小七都和你说了?这就是我们的一场戏,金大人你不用介怀,戏唱完了,你们都会平安无事的。”
“唱完?这场戏怕是唱不完。你怕是对白大人还不太了解。”
“小七这人挺好的,我知道他会为了你不要命。但是这次,他怕是保不了你。你们的生杀大权在我手上。金大人,你觉得我会……”
金陵月抬手打断三皇子下面的说辞,莞尔一笑:“你确定生杀大权在你手上?”
不知道怎么的,三皇子原本想说没错,可是看到金陵月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他只觉得后背发凉,张了张嘴,始终说不出口。
金陵月明明一句重话都没有,但是那股子要人命的寒意,轻而易举就从三皇子的耳朵钻进了大脑,迫使他不得不扭了头不再和他对视。
“你不要故弄玄虚。这次设局,小七都没有预料到,你更不可能知道。我之所以过来看你,是念在你是小七的心上人的份儿来安抚几句。你要是不领情,那就罢了。一会儿会有人来提你们过堂审讯,你做好准备。”三皇子说完潇洒的转身,走了几步,侧头笑道:“我一开始并没有想拉你下水,是你自己撞进来的。”
金陵月微微拱手,“那我还要多谢三皇子成全了。”
“客气,希望你受完刑之后还能这么说。”
暗害秦威国主,这要是按照流程审讯起来,两个人必死无疑。
尤其是三皇子还特意叮嘱了,做足面子,白玉辉和金陵月的处境就更加的艰难。
白玉辉对于那些老虎凳辣椒水,一点也不陌生,他甚至于能在牢头给鞭子抹辣椒水的间隙提醒一句,“脚底下的砖头有点歪了,给我垫正点儿。”
牢头从来没见过这么嘴硬还骨头硬的人,他忍不住夸赞两句:“这位大人,你这身板还真让我意外,看着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这么能抗。我们还想着把你打趴下了再去审那个金大人。你这么老挺着不招,我们没法继续啊。”
“不好意思啊,我这身板还能再挺一会儿,你慢慢来,我们不着急。你们的登基大典反正还得过几天,我还有几天的活头。”
牢头眼睛突然亮起来:“你还挺明白。这么明白的一个人,怎么会好端端的去暗害我们国主呢?”
白玉辉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笑道:“你都说了我这么明白,我为什么要在你们地盘上暗害你们的国主呢?”
这话说的,就像是在辩解,但是又像是在承认罪行。
牢头眼神一晃,将手里的鞭子抹好辣椒水,又加了一把粗盐粒子,呵呵一笑:“你们这些人的脑子啊,转的太快,我是不懂。我只知道我接到的命令是让你吐口。”
白玉辉凉凉道:“劳驾问一句。”
牢头拿着鞭子走到了白玉辉的面前,“你说。”
“三皇子给你的命令里,有没有说,留我一命?”
三皇子将两人关进了大牢里,立马去准备登基大典。
其他的兄弟真的如同最初说好的一样,对三皇子点头哈腰,惟命是从。
三皇子满心欢喜。
这个皇位他想了很久。
如今,终于要成为自己的了。
三皇子回到府上,小婢女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撞到了三皇子身边的侍卫身上。
“圆珠,怎么了?这么慌张。”
“爷,夫人她……她服毒了。”
三皇子在门口僵了许久,才拔腿就往院里跑。
他和三皇妃算是青梅竹马,彼此见证了彼此的成长,一路上相互扶持相互温暖才走到了今天。
眼看皇位就要到手,他可以把自己心爱的女子送到皇后的位置,她怎么会?
三皇子心急如焚,路上撞翻了几个匆匆忙忙的婢女小厮都没有停下脚步,一路狂奔到卧室。
三皇妃被人扶到了床榻上,她虽然已经被婢女们及时的灌了水,催了吐,但是脸色还是白如纸,嘴角的血痕一直拉扯到里衣里,胸前的大片血迹,证明小婢女之前的回禀是多么的真实。
三皇子从未如此慌乱过。
他此时距离床榻边只有六七步的距离,只要稍微迈得大一点,三四步就过去了,他就可以抱到他最爱的皇妃。
可是他现在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他努力的抬起腿想要走过去,可是那双腿一动未动。
小婢女们进进出出的打水,灌水,给皇妃擦拭污血,不住在皇妃耳边同皇妃说话让她不要睡过去。
三皇子看着那张平日里明艳动人的小脸此时变得毫无生机之色,内心一阵绞痛。
“爷,您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喊夫人的名字啊,不要让她睡过去啊。”
“爷,您起开啊,不要挡住门口。”
“爷,你快去催御医啊。”
“爷……”
“爷……”
一声一声的爷喊得三皇子头疼欲裂。
杂乱的人声中,一声蚊蝇一样的“爷”就像是一支利箭,直直的扎进三皇子的心口。
三皇子看向床榻上的人,她缓缓睁了睁眼。
“夫人,我在。”三皇子三步并作两步飞到床榻边,拾起皇妃的手攥在自己宽大的掌心里。
“夫人,我在,你怎么会这么想不开?是我做错了什么?”三皇子心慌意乱,言语间已经带了哭腔。
“你……变了。”三皇妃喘了几口气,才缓缓吐出这么一句。
三皇子身板一顿,他立时明白了三皇妃说的意思。
他立马解释道:“夫人,那都是戏,小七没有事,我也没有变,你不要担心。你撑住,御医很快就来。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小七,他肯定活蹦乱跳的。”
三皇妃目光迷离的看着床帐,扯了一个极为苍凉的笑:“我嫁给你的时候,同你说过,我……我的男人,要能……立于天地间不折腰,不管外面如何变幻,他都能……成为我永远追随的……那抹光。我可以追着光……跑一辈子,但是我的光,不能被乌云……遮住。被遮住的光,我要怎么追随啊!”
“夫人,你的光还在,我没有……”
“你背信弃义,咳咳,你设计陷害了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的弟弟,你……不配成为那道光。”三皇妃说完又吐出一口污血,因为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这口血大部分都吐到了三皇子的手臂上。
三皇子慌忙拿过婢女手里的毛巾给三皇妃小心擦去嘴边的血渍,道“夫人,你信我,我没有。我真的只是在做戏。你要是生气,你可以打我骂我,甚至可以杀了我,你怎么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三皇妃微微抬眼,手指抚上三皇子的脸庞,淡淡道:“杀你?我舍不得啊……”
三皇子一直隐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御医被人连拉带扯的带到了屋里。
三皇子被侍卫拉着后退,御医跪在床边立马开始救治。
三皇子的府上乱成了一团。
这消息传进大牢的时候,白玉辉正在接受第三轮的拷问。
牢头看出来了,白玉辉这小子应该是经常出入牢房的人,他对这里面的流程实在是太熟悉了。
有时候牢头想要偷懒跳过几步,白玉辉都能准确无误的指出来。
这让牢头很是苦恼。
“大人,你快点松口吧,我们两人都好过一点。”
白玉辉摇摇头,带笑的眼睛在昏暗的牢房里明亮的不像话,“我要是松了口,金大人就要来我这个位置了,我可舍不得。”
第103章
“我看那位金大人身子板比你强不少,你替他挨着?”牢头笑道。
白玉辉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你舍得让你媳妇挨打?”
……
牢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来,我们开始这一波吧。”
“您下手稳点。”
“大人放心,我有数。”
牢房里再一次响起皮鞭抽打的声音,白玉辉全程咬着牙没有发出惨叫。
挨到不能忍受,就皱着眉头哼哼两句,急眼了就唱曲子,曲子都是自己胡乱编的,没头没尾,想到什么唱什么,老头听着烦躁,打的更加卖力。
白玉辉终究是人生肉长,哪里撑得住这一波又一波的拷打。
终于,他的眼睛又一次闭上了。
牢房里安静了片刻,老头搓了搓手上的汗水,去探了探白玉辉的鼻息:“这小子这么能挺,这都几轮了,还不松口。”
牢头正准备给他从镣铐中解开手拉到一边,身后来了一个华服贵人。
“有劳,给他松开。”
“你是?”牢头待在昏暗的灯光下时间太久了,一时间没有认出身后华服男子是谁,才问出口,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大胆奴才,见了二皇子还不跪下。”
牢头毕恭毕敬的跪下磕了头行了礼。
“这人我还留着有用,你可别给我折腾死了。”
牢头诚惶诚恐道:“回二皇子,三皇子先前来交代过,只要他不松口,就得一直行刑。三皇子的命令小的不敢……”
“三弟的命令是命令,我的命令就是放屁吗?这秦威国上下还没有几个人敢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二皇子冷冷道。
牢头立马咚咚的磕头赔罪:“小的知错,小的一切听二皇子吩咐。”
二皇子走到已经昏迷不醒的白玉辉身边,用脚尖踢了一下白玉辉的手臂,纹丝不动。
“白大人,你放心,我会留着你的。”
白玉辉从牢里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牢房潮湿,到了后半夜那地上的水渍一层一层的往上冒,和底下有泉眼一样。
墙上也是湿的不行,想要找个靠着的地方都无从下手。
白玉辉被人扔在了草堆上,还算是干净点。
他睁开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他费力的抬了抬手,能动。
他费力的抬了抬腿,能动。
他费力的啊了一声,能叫。
还好,还没死。
牢头见白玉辉竟然这么早就醒过来了,端了一碗清水凑到栅栏处:“小子,喝点水?算你运气好,二皇子来保了你一命。”
“二皇子?”白玉辉的脸上全是血迹,干涸之后紧紧的贴在脸上,他现在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挑眉动作,都觉得整个眉头的皮都让他扯得疼。
“嗯,二皇子来保了你一命。小子你挺厉害啊,这么多刑下来,还没死。能不能告诉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白玉辉笑的比鬼都难看,“我说我是当官的你信吗?”
“你当的这个官难道天天要挨揍?”
白玉辉费力的挪了挪身子,靠近栅栏,“差不多吧。劳驾你过来点,我喝口水。”
牢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白玉辉咕咚咕咚喝水的声音。
“对了,那边那个金大人怎么样了?”
“被二皇子带走了,不知道呢。”
“什么!”白玉辉一惊,想要爬起来,可是他现在全身都是伤,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你别急你别急,估计快回来了。那个金大人走之前过来看了你一眼,还让我告诉你,他有办法安全脱身,叫你千万别着急。”老头赶忙给白玉辉拍拍背,叫他安静下来。
白玉辉咳出一口血,“安全脱身?他要是有办法早就用了,能等到现在?”
“牢头,给你一个发家致富的机会要不要?”白玉辉目光森森,转头盯着牢头道。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啊,我这差事可是铁饭碗,你的小恩小惠是收买不了我的。何况你是两个皇子都特别关照的人,我要是放了你,我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白玉辉轻笑一声,摆摆手:“没那么麻烦,你只要去牢房附近,找个没人的地方,放一盏天灯,这事就成了。事成了绝对有人提着黄金找你谢恩。”
“黄金?就放一盏灯?”
“心动不如行动。有了黄金,你还在乎这铁饭碗?带着老婆孩子找个没人的地方过小日子多少。”白玉辉说完又重重的咳出来两口鲜血。
“你确定?”
白玉辉缓了口气,平静道:“真的假的,你放盏灯试试不就知道了?最近应该是秦威国的祭祀大节,放灯思念亲人,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灯上需要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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