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闻倦皱眉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在天命树枝丫没笼罩的地方寻到一块巨石,然后他就抱着谢闲走了过去。
临走前还淡淡道:“不许偷看,偷看长鸡眼。”
天命树乌拉乌拉又气得抖了一地树叶。
母狮鹫:“呵……”
·
抱着谢闲走到那巨石后,闻倦原本有些懒散带笑的眸光又骤然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他这时抿着薄唇,长袖一拂,就用一件极为柔软的熊皮长袍垫在了那块石头前面的地上,然后动作十分轻柔地将谢闲放了上去。
谢闲感受到闻倦小心翼翼的动作,心头微甜,这时就轻声道:“其实前辈,你方才给我止住血,我已经好多了。”
闻倦神情微愠:“别说话。”
谢闲抿唇淡淡一笑,果然就不说话了。
其实疼还是疼的,隐隐的,一阵一阵,可被闻倦抱在怀里,感受着那温热熟悉的气息,谢闲便觉得安全感爆棚,那些疼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闻倦将谢闲放好之后,就微微拧着眉头,神情愈发认真地打量起了谢闲腰间那块已经被鲜血浸透,现在又已经干涸的衣裳。
饶是知道谢闲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闻倦看到那些被染透的素色白纱还是觉得心口一抽。
最终他抿了抿唇,动作极为轻柔地在那衣衫被刀尖戳破的裂口周围轻轻掀动了一下。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些干透的血已经全部把谢闲的衣裳黏在了一起,方才没来得及处理,现在处理起来估计会很疼。
闻倦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可这伤口也不能不处理。
过了好一会,闻倦暗暗咬了一下牙,忽然伸出手臂,递到谢闲面前。
谢闲:?
“衣服都被黏住了,一会撕开的时候会有些疼,你怕疼就咬着。长痛不如短痛。”
谢闲听着闻倦话,怔怔看了一眼闻倦递给他的手臂,忽然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道:“前辈你是不是糊涂了?”
闻倦眉头一皱:“什么?”
谢闲没解释,只是低头有些吃力地自己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块素色的方巾咬在了嘴里。
咬住这块方巾后,谢闲看着闻倦复杂的神情,眉眼静静弯了一下,就含糊着笑道:“好了,前辈开始吧。”
闻倦:……
最终闻倦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谢闲则是在这时闭上了眼,微微仰起脸,有些紧张地不敢去看闻倦和自己的伤口。
他也不是傻子,也不是真的不怕疼。
那些血跟衣裳一起黏在伤口上,只是想一想那撕下来的感觉,谢闲便觉得头皮发麻。
可闻倦说得对,长痛不如短痛。
于是谢闲便摆出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希望闻倦不要手软。
但他微微颤抖着,攥紧了衣摆的手指却出卖了他。
闻倦本来想咬牙撕掉那块衣摆,可目光却忽然落在了谢闲那放在身侧的手上。
修长白皙的五指此刻紧紧捏在一起,都已经发白了,指间的衣料都被捏得轻轻发抖。
闻倦沉默了。
他这时神情有些复杂地抬眼去看谢闲,便对上了微微仰起时的修长颈项,白瓷一般细腻的肌肤上隐约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显然是紧张的。
见到这一幕,闻倦心头又狠狠颤动了一下。
最终闻倦眸光暗了暗,忽然欺身上前,缓缓搂住了谢闲的腰。
谢闲:?!
谢闲睫毛抖动了一下,有点不明所以地睁开了眼,一双极为狭长漂亮的凤眼中情绪十分疑惑。
然后他便近距离地对上了闻倦那一双乌黑一般的点星眸子,里面蕴着一丝浅浅的紫色,有光芒微微流转,似乎含情脉脉,又似乎古井无波。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让现在的谢闲紧张得羽睫颤颤,白皙的额头上都有一层薄薄的细汗渗出来。
闻倦这是要做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突然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谢闲脑子乱了,仿佛有无数细细的嗓音在他耳中叫嚣着,涌动着,有不明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在胸腔翻涌。
心如擂鼓。
而偏偏就在谢闲一颗心最乱,乱到他自己的呼吸都没办法控制的时候,闻倦那一双狭长沉润的眸子中有一丝淡淡光芒闪过——他凑了上来。
谢闲:!
他不受控制地紊乱呼吸着,鼻翼间充盈着闻倦那温热中带着一点淡淡幽昙花香的味道。
眼看着那一点温热已经要碰上来了。
忽然,腰间的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骤然传来,谢闲还没来得及从自己旖旎的幻象中抽回神,就被一阵直击天灵盖的剧痛硬生生给拉扯回了现实。
冷汗涔涔而下,谢闲闷哼一声,原本因为羞赧而显出一点淡淡粉色的脸色也骤然变得苍白至极。
接着谢闲眼眶中不受控制地就掉下了一大滴一大滴眼泪,他蜷缩着身体,痛苦地咬着嘴里的手帕,将额头狠狠抵在了闻倦的肩膀上。
仿佛在泄愤,又仿佛只是单纯止痛。
闻倦这时沉着脸,薄唇紧抿,没有露出一丝情绪,他一只手紧紧压着谢闲的腰,防止谢闲乱动,另一只手便极为迅速地将药粉洒在了谢闲腰间那一条深长狰狞的伤口上。
这期间,谢闲一直死死咬着嘴里手帕,哪怕生理性的眼泪都已经把整张漂亮苍白的脸都染湿了,他却硬是没发出一声呻|吟。
渐渐的,药粉最初的那一点灼烫感过去,变成了清凉。
谢闲的呼吸终于浅了一点,颤抖着的睫毛上也扑簌簌地落下了一滴滴水珠。
这时,有略带薄茧的微凉手指轻轻在谢闲伤口边缘处的细腻肌肤上抚摸了过去。
明明只是将药粉抹匀的一个动作,却莫名让谢闲那处的肌肤滚烫又绷紧了起来。
感受到谢闲骤然僵硬起来的身体,揽在他腰间的手缓缓紧了紧,一个熟悉磁性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带着一点哄小孩子的味道,低声道:“别怕,很快就好了。”
谢闲听到这个嗓音,狠狠咬了一下嘴里塞着的手帕,忽然就别过眼,将已经被泪水和汗水浸透的脸整个都埋在了闻倦的颈侧。
而这时,闻倦涂药的动作悄然停了停,然后他淡淡的,略带一丝调侃的低沉嗓音响了起来:“轻一点,别把鼻涕擦在我衣服上了。”
谢闲:……
紧接着谢闲整个人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接着却又疼得闷哼出声。
闻倦万没料到会这样,顿时心疼地抱紧了怀里的谢闲,无奈地道歉道:“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不是刻意弄痛你的。”
谢闲埋在闻倦的肩膀上,久久没有开口。
就在闻倦迟疑着要不要继续再动作的时候,谢闲有些沙哑湿润的嗓音低低响了起来。
“好凉……”
闻倦倏然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谢闲一大半的清瘦腰背都露在了外面,被冷风吹着,不凉才怪。
他眸中闪过一丝无奈,立刻又取出了一件柔软的鹤氅,抬手给谢闲披上了。
谁料谢闲一披上这鹤氅,立刻就嗅到了上面一股浓浓的桃花香粉味。
谢闲:……
闻倦还没发觉到这一点,这时他给谢闲披好了鹤氅,便又取出了一卷极为柔软的轻云纱,道:“你转过去些,我给你包扎。”
谢闲沉吟片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便闷闷转过了头。
这下,谢闲整个白皙纤瘦的下半截腰身便暴露在了闻倦的视线中。
除了丹田处最为狰狞的那道伤口,侧面的谢家族徽还若隐若现。
闻倦:……
奴契的事,他竟然忘了,那时就应该杀了谢乘月才对。
有淡淡的凉风吹来,谢闲发觉闻倦似乎并没有包扎的意思,这时忍不住咬了一下唇,就皱眉忍着疼抬头朝闻倦看了过去。
谁料谢闲这么一抬起头,就看到了闻倦凝视着他腰间族徽的模样。
看着闻倦眸中那缓缓跳动着的愤怒火焰和不甘情绪,谢闲心头一软,方才那些被‘欺负’的不快立刻便消散了开去。
沉默了片刻,谢闲忽然静静笑了笑,哑声道:“奴契已经没用了。前辈不必担心。”
闻倦心头一跳,立刻便抬头看向谢闲。
谢闲这时勉强忍着痛支起身体,不动声色地擦了一下方才哭得微微发红的眼眶,就轻声道:“谢乘月的金丹已经裂了,而且,那柄匕首上我洒了魔丹的粉末。”
闻倦:!
谢闲这时还噙着一点水雾的眸中却泛出了一丝异常冷静的光,他垂着眼睫,略略吐出一口气,淡淡道:“除非他舍弃一切,从头开始,转做魔修,否则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再控制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个小红包
第39章
闻倦看着谢闲明明还雾气蒙蒙地含着泪, 情绪却异常平静淡漠的眸子,心头不由得微微一抽。
虽然他知道谢闲做的这件事还有细微的瑕疵,不算完全保险。
但这时他什么都没多说,只是很平静地伸手, 用略带薄茧的指腹一点点把谢闲眼角的泪给抹去了, 淡淡一笑:“做得真好。”
谢闲本来说那些话的时候, 一颗心无比冷静沉着, 可偏偏闻倦这个动作做出来, 这句话说出来, 他一颗心又控制不住地跳了起来。
而且神情也变得有些窘迫。
明明这种事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做得好,可偏偏闻倦一夸他, 他的一颗心就开始扑通乱跳, 根本不知道该放在哪。
闻倦最爱看谢闲这种眼角微红又窘迫的模样,愈发觉得谢闲可爱极了——明明大事上冷静凶狠地像一匹小狼, 可在小事上却动不动就红脸, 委屈, 像只可爱的小猫咪。
但这个时候, 闻倦也没有再去逗谢闲, 因为他知道, 逗得过分, 小猫咪就要伸出爪子挠你了。
于是他悄然一笑, 便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正色道:“不说了, 趴过来吧,我给你包扎。”
谢闲看着闻倦的示意,稍稍迟疑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默默趴了过去。
闻倦就在这时动作十分轻柔地揽过了谢闲的腰肢,神色淡然镇定,不带一丝狎昵的意味。
紧接着,一条极为柔软的轻云纱便从谢闲清瘦优美的腰下穿过,一层一层,慢慢覆盖在了谢闲的伤口上,完整地遮住了那道狰狞狭长的伤口。
期间那轻云纱缓缓摩挲在谢闲的肌肤上,微凉柔软,蹭得他有点发痒,但他也只抿着唇,不作声。
闻倦给谢闲包扎好之后,似乎是生怕谢闲再着凉,瞬间就将前面罩着的鹤氅给扯了过去,严丝合缝地将谢闲整个人笼在里面。
顿时,浓烈的桃花香气又沁入了谢闲的鼻翼,谢闲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结果瞬间又扯动了伤口,疼得他眉头直蹙。
闻倦见状,还以为谢闲着凉了,这时就皱眉道:“还冷么?”
谢闲有些赧然地摸了摸微微发红的鼻尖,低声道:“这鹤氅,太香了……”
闻倦瞬间回过神来,接着他沉默半晌,就神色诡异地道:“没办法,将就吧。我这没有别的披风,熊皮的太粗糙,我也不常清理。这件还是青禹之前落在我的,他一个大老爷们,虽然女里女气,但用的东西也都还是不错,你要是嫌味道难闻,我这还有别的香料,你可以拿去遮遮。”
听着闻倦的解释,谢闲反而默默笑了,这时他看着真的低头去找香料的闻倦,就无奈阻止道:“前辈别找了,我只是偶然被呛到,哪真的那么娇弱?”
闻倦动作顿了顿,停了下来。
倒是谢闲,这时看着闻倦停下来的动作,忽然便想起一件事,然后他就忍不住有些好奇地轻声问:“不过……不知道平时前辈衣服上都是用的什么熏香?味道很好闻,很淡雅。”
闻倦眉头皱了皱,有些怀疑地低头嗅了一下自己的衣摆,一边嗅一边道:“我不熏香。”
谢闲:?
但很快,闻倦嗅自己衣袖的动作就顿住了,过了好一会,他才神情不算太愉快地道:“那香味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是别问了。”
谢闲心头一跳,闻倦越是这么说,他心里就越是好奇,可闻倦明摆着不让问,谢闲也只能不问,轻轻抿了唇道:“那我就不问了。”
闻倦看着谢闲这有些小心又柔软的模样,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自己又改了口。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瞒着你的。”
谢闲:?
“那是幽昙花的香味,幽昙花提炼出来的药粉是炼体时跟魔气侵体时用来止痛的。”
谢闲心口顿时一震,立刻便生出几分可怕的想法。
闻倦看着谢闲的表情,顿时就猜到他在想什么,这时就默默笑笑:“放心,我就用它泡澡,不会内服,上瘾还不至于。”
谢闲顿时松了口气,可接着他又忍不住有些担忧地看着闻倦,低声道:“那前辈以后能不能不用它了?”
闻倦本来想说自从这些时日跟谢闲在一处之后,他就没用过那个东西,而且谢闲的血可比所谓的幽昙花制成的药粉效果好多了。
可看着谢闲略带忧虑的眸子,闻倦这些解释的话却莫名没有说出口,只道:“为什么?”
谢闲怔了一下,便认真道:“前辈不是答应过我,以后不会做魔修了吗?那这种东西自然是用的越少越好。”
闻倦一下子反而被谢闲问住了。
接着,他便有些无奈地摸了摸下巴道:“好,知道了。”
谢闲顿时微微一笑。
谢闲这时偎在雪白宽大的鹤氅中,愈发衬得他下巴削薄玲珑,五官精致明晰,而他明明眼角的薄红还未褪去,却又莫名笑得无比温柔,仿佛那一双狭长风情的眼眸里藏了一江春水一般,柔情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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