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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庸风雅(古代架空)——黎华

时间:2021-03-03 09:36:58  作者:黎华
  季伯琏挥挥手叫他下去,跟宋其景对视一眼,发现他走路一拐一拐的,嬉笑道:“皇上脚怎么了?担心伯琏担心到崴了?”
  宋其景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你脸真大。吃饭么?朕叫人送饭来。”
  “吃。”季伯琏瞅着四下无人,对宋其景张开单臂,“这跟刮骨疗毒一般疼。皇上抱抱伯琏,兴许就不疼了。“
  “朕又不是麻药。“宋其景说着,上半身倾过去,轻轻抱了季伯琏一下。
  季伯琏嘿嘿笑,“刀子嘴豆腐心。”
  宋其景把刚送来的饭往桌子上一磕,微笑道:“对于伤员当然要多点关心多点爱。”然后舀了满满一勺辣酱拌在米饭里,摸了摸季伯琏的狗头,“因为这说不定就是他们的遗愿了。”
  季伯琏:“……谢皇上。”
  有个椅子腿松动了,宋其景干脆掰下来当拐杖用。他慢吞吞往外挪,对季伯琏道:“吃完就休息吧。方才说了你要多休息。”
  季伯琏匆匆扒完最后一口饭,过来扶着宋其景,道:“睡什么睡,今晚不偷袭,更待何时?”
  “你要夜袭?”
  “当然。”季伯琏替他踢开前面的一颗石子,“这叫趁热打铁,乘胜追击。今日一战,双方都元气大伤,胡人定以为我们会好好休养生息,我偏不如了他们的意。”
  宋其景问道:“谁带兵?”
  季伯琏拍胸脯,“舍我其谁。”
  说完,凑在宋其景耳边,声音压低了些,“皇上莫要担心,只是戳戳他们的屁股,不来真的。”
  宋其景担心地看了看他的胳膊,“不如让范副将去。万一扯着了伤口,以后是要落下病根儿的。”
  “他太急躁。胡人一旦反击,他就恨不得拼命去戳人家眼睛。”季伯琏擦擦眼角,作感动状,“皇上您这是在关心伯琏么?伯琏心里既惊又喜,快要感动死了。”
  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宋其景推开季伯琏,气恼道:“谁爱关心你!朕要歇息了!”
  季伯琏见好就收,找范璞去点夜袭的人马。
  ·
  夜袭结果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成功地烧了一仓粮草,惹毛了胡人。
  意料之外是遇见了上回把季伯琏抓起来的宋二。季伯琏在火光中瞥见一熟悉身影,心中大喜,道:“可算让我逮着你了!”
  之前拿烙铁吓唬他的事儿,季伯琏到现在还有阴影。
  季伯琏当即拉弓,瞄准了宋二的脑袋。
  显然宋二也发现了季伯琏。但他并没仓皇逃窜,反而大叫着朝这边冲过来。季伯琏听懂他说的胡人语,大致是“狗逼玩意儿老子跟你拼了”。
  季伯琏啧了声,“自不量力。”收起弓,拔出剑来,准备削了宋二的舌头。
  宋二跑来,却将一纸团塞到季伯琏手心,在季伯琏砍他前先在自己腹部戳了两个洞出来,用汉话道:“走!”
  随后歪在草垛上装死。
  季伯琏被这突如其来的纸团打懵了。他看看宋二,看看手中的纸团,再看看远处追来的敌兵,犹豫再三,骑马开溜。
  回到营地,季伯琏直接冲进了宋其景的营帐。
  宋其景果然没有睡。季伯琏道:“您怎么还未歇息?已经丑时了。”
  “这外面喊叫连天的,陈抟来了也不一定合的上眼。”宋其景打个哈欠,眼窝下一圈乌青,显然是倦了,“你消耗精力比朕还大,回去歇着罢。也睡不了多久,天就又亮了。”
  季伯琏一屁股坐下来,正色道:“伯琏也睡不着。不如商量商量接下来的战术。“
  宋其景来了精神,道:“你说。”
  季伯琏拿过地图,点着中间长江道:“要退兵。退到江南,打水战。”
  “不过江打不赢么?”
  季伯琏摇头。“胡人陆上作战非常强悍,这是天生的种族优势。比如他们一箭能射近一里,我们好的才刚能到他们一半。今天这一仗之所以能打赢,是因为他们还未参透伯琏的路数,而且只用了三成的力来试探,我们却是拼了全力的。”
  宋其景道:“但是突然撤退必定会引起胡人警觉。我们速度又慢,可能会被半路截胡。”
  “不错。”季伯琏盯着地图,“所以不能被发现我们是主动往南撤的。”
  “所以你去夜袭纯粹是为了惹毛他们,叫胡人追着我们打,一路把我们打到江南?”宋其景端过紫砂壶,给自己和季伯琏一人倒了一杯茶提神。
  季伯琏接过来抿了一小口,道:“是,也不是。”
  “嗯?”
  “您亲我一口。”季伯琏突然道。
  宋其景茶杯没拿稳,泼在了季伯琏腿上。季伯琏被烫的嚎叫一声,眼神哀怨地盯着宋其景。
  宋其景抓了毛巾按在湿的地方,道:“接着说吧。”
  季伯琏哼哼唧唧道:“惹毛是一方面。等过两日打起来的时候,伯琏打算叫精兵南下,剩下的老弱病残在后面拖住,然后拖到江边就直接轰一波。胡人必定以为我们是迫不得已走投无路,想一网打尽,便硬着头皮也要跟我们打水战。虽然我们水战经验也不丰富,但起码也比他们强吧。”
  “你叫精兵南下,剩下那些人怎会愿意留下来当炮灰?万一降了……”
  “不会。我留下来带兵,一方面稳住军心,一方面还能减少伤亡。”季伯琏被泼了茶水,仍贼心不死,往宋其景那边不着痕迹地凑凑,伸手握住皇帝的纤腰,“您跟范璞到江南去,看好他,不要冒进。这郭望,我真是服了,要是一开始就坐住打水战,既好打又好运粮草……”说完,突然意识到郭望是故意跑北边儿卖国的,讪讪闭了嘴。
  “依朕看,你是早就想退到江南了吧。”宋其景一语戳破。
  季伯琏呲牙笑,“您火眼金睛。”
  “行了。”宋其景指指床,“你上床睡一会儿吧。朕的床软些,睡的舒服。”
  季伯琏眨巴眨巴眼睛,“皇上您不一起吗?”
  “睡不着。”宋其景摸了季伯琏那把折扇出来,慢慢悠悠扇动耳边发丝,“天亮了朕叫你。”
  季伯琏吊着胳膊站起来,“不睡了。巡早营去。”
  宋其景盯着他眼睛里的红血丝看了会儿,道:“等你成了季老将军,就不必如此辛苦,事事都亲力亲为了。”
  季伯琏哈哈道:“可能这辈子只停在小季将军了。”
  “又说胡话。”
  等季伯琏草草换了身书生衣服,拿起折扇,把“清风此出”那面朝外,准备去巡营的时候,宋其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叫住他,“季宁,你在胡营里有没有见到一人?”
  他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和朕差不多高,挺瘦,丹凤眼,薄嘴唇,胡语说的很好,汉话说的有些蹩脚。”
  季伯琏当即就和宋二对上号了。他手指勾起,压了压袖中的纸团,道:“似乎见过。皇上问这个做什么?”
  “这是我方的探子。去了很长时间了。”
  季伯琏一拍大腿,“您怎不早说!伯琏方才还见着了!”
  宋其景眼睛睁大了些,“他很久没音讯,朕以为他死了。”
  季伯琏将袖中的纸团拿出来,展开给宋其景看。“宋二塞过来的。举着刀朝伯琏这边跑,伯琏差点没把他砍死。”
  宋其景眼皮抽抽,“宋二?”
  “伯琏给他随便起的名。”
  皱巴巴的纸上写了六个字:“后天子时,棉谷。”
  棉谷位于两方对阵西南。地形崎岖,很不好走。胡人打算大费周章地从棉谷绕道,定是要偷袭。
  季伯琏惊出一后背冷汗,“这可信吗?”
  “八成可信。当时听说你全须全尾从胡营中出来,朕就怀疑是他在其中搅混水。如此想来,果真不错。”宋其景将纸拿过来,放在灯上烧了。“但胡人被你夜袭惹了一通,可能直接从大路冲过来。这都难说。”
  季伯琏摸摸下巴,想了会儿,道:“应该不会。棉谷这么难走,他们既有了这个打算,必定已做足了准备,不会突然说不走就不走了。如果我是胡人,会抓住这个时机打大和个措手不及,前后夹击。只是不知道这消息可不可靠,万一那探子投了敌,故意诓我,事情就不好办了。”
  宋其景道:“有备无患。”
  “您说的是。”季伯琏端起宋其景的茶杯一饮而尽,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亲,调笑道:“将军外巡营,天子坐帐中。相思两无眠,不知日出东。”
  宋其景把他推出去,“朔风传京过,军酒状元红。薜荔蒙耻也,自为耳目聪。”
  季伯琏笑着倒退着走,“您就骂人厉害。”
 
 
第9章 季宁重伤跳江
  季伯琏把范璞从帐中揪出来,往他脸上泼了捧凉水。
  范璞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道:“将军,出什么事儿了……“
  “胡人烧了咱们的粮草!“季伯琏在他耳边吼。
  范璞当下一个激灵,跳进帐中拿了长剑出来,“龟孙!爷爷把你们脑袋串起来当肉串烤!”见季伯琏吊着条胳膊一动不动,摸摸脑袋狐疑道:“不对吧,咱们粮草不是在最后方么……”
  “还行,没把脑子睡丢了。”季伯琏用手背拍拍范璞的脸,“醒来!今日你把军里的伤残人员都挑出来,按原来的分队重新整编,搬到西营去。剩下的人到东营和南营。你也去。”
  范璞不解,“为啥啊?”
  “哪来这么多话,将军下令,你照办就是。还有,派人传令到江南,让把之前造好的战船放出来。”
  范璞道:“将军,您是打算撤到江南去?”
  “你说呢。”
  范璞激动到把自己呛着了,“我就说!早该在水上打那帮胡虏!叫他们喂鱼去!”
  季伯琏按住他,“你瞎蹦跶个什么?说的好像到了水上你就能稳赢似的。你刘仁轨上身么。”
  “不是。”范璞接着激动,“我早就跟姓郭的提过,他不听,还把我打回京城去了。哼,活该他被满门抄斩!”
  “你这是幸灾乐祸。”
  范璞摇头晃脑,眼睛喜成两条小缝,“幸灾乐祸就幸灾乐祸。对了将军,您之前是怎么把他拐到京城的?明知是鸿门宴还赶着去送人头,他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季伯琏顺手往熬米粥的吊锅下添把柴火,道:“郭望这人,头脑简单,遇事儿慌,动不动就拔剑拔剑拔剑,想杀人灭口,一点沉不住气。不然我当初干嘛要先让你把那车铁证拉回去?”
  范璞恍然大悟,“您是怕他看了后把咱们削了,然后泼脏水。反正死人不会说话,他还能落个忠臣良将的好名声。”
  “可惜郭老贼没心眼儿。我初来乍到,他摸不清我的底细,不敢贸然下手。而且他们一对亲家公互相知根知底,他听风声知道赵老贼可能要完蛋,便料到自己会被甩锅。但我说的模糊,他只能瞎猜瞎着急。一大家子人在赵老贼眼皮子底下,他派人回来接吧,容易引起怀疑;不接吧,他又怕的睡不着觉。然后一拍大腿,‘诶,有了,我郭某人亲自回去,扒一扒赵贼老皮。先死的倒了血霉,后死的万事大吉,好主意,好主意!’”
  范璞顺着他的话音想象一番,道:“您这跟后宫妃子勾心斗角似的,啧啧啧。”
  季伯琏一巴掌拍过去,“跟谁学的啧啧啧。就你这天天睡不醒的迷糊样儿,真斗起来保准你是开胃菜。”
  范璞捂住脑袋,“别打了!再打真没救了!”
  “我给你挠痒痒呢!”季伯琏瞪他一眼,“屁都不懂,废话忒多。巡营去!”
  范璞抱头溜走。
  季伯琏和他一人一半巡了早营,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在西营重新搭了将军帐。他困极,但心里事儿多,睡不着,盘腿坐在床沿细细复盘和胡人打的几场仗,想从中多找些经验教训来。
  想到两天后就可能是自己的葬身之日,季伯琏叹口气,在桌上铺好纸,给季延风留遗书。大致就是些让二老莫要伤心,照顾好身体,不能让沈家欺负了季琬云云。最后说自己辜负了何万平,叫多给何家些钱财做补偿。
  一气呵成写完,季伯琏吹干落款的墨水,把遗书包好放在床头的铜匣子里,当作是季宁这人活过的证据。
  棉谷一战可谓是惨不忍睹。
  季伯琏事先埋好的伏兵被视力贼好的胡人探子瞅见了,随后两边唰唰唰一阵箭雨对轰,各有伤亡。胡人那边是伤,因为大和士兵一个个细胳膊细腿儿弱不禁风,射出来的的箭力道又小准头又低,扎在胳膊上就跟插了个小棍儿一般;大和这边是亡。胡人的箭有二指粗,效果堪比叫人拿铁棍把肚皮捅对穿,有时还能连带着一穿串一对儿的。
  用季伯琏的话说,就是“咱们是屁股长刺的小蜜蜂,碰上想烤鸭胗的大马蜂”。
  好在通讯兵没出岔子,及时放信号箭叫范璞带兵跑。季伯琏带一群老弱病残当肉盾,在心里疯狂叫骂:“这帮瘪三!欺凌弱小!靠人多占我们便宜!呸!不要熊脸!”
  显然,胡人也是火冒三丈。好端端的偷袭不成反被埋伏,还碰的是一群不要命的,黏黏哒哒甩不干净。
  双方均觉得对方不要脸,带着一肚子火气砍人,边砍边骂。纵使语言不通,也不能妨碍这种“愉快”交流。
  季伯琏硬拖了一个半钟头,估摸着这会儿就算不当黏黏虫,胡人也很难在范璞他们过江前赶上,便传令下去:“咱们打不过啦!江北要失守啦!小命要紧!大家跟我一起往南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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