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日子还远着,先好生保管着。”
伽罗也兴致勃勃的走到司清湖身边,接过灵儿手中的锦缎看起来,忽然问:“对了清湖,四郎也是个女子,为什么是你嫁她,不能她嫁给你吗?”
司清湖的红唇浅浅扬起一抹弧度。
想起当初某个夜晚,她们缠绵过后,盖着被子躺床上,身上只穿着一袭里衣。
萧桐把她搂在怀里,吻了她的头发,思索道:“我们同为女子,到时候成亲你希望是你娶我,还是我娶你?”
司清湖想,抛开那个陌生讨厌的李家,自己就是个没有家的漂泊者,她也很喜欢萧家的人。于是往萧桐脖颈蹭了蹭,道:“我早已把你家当作自己的家了。”
伽罗羡慕不已,抱着那两匹锦缎陷入了愁绪,想到自己曾经也是喜欢萧桐的,也幻想过嫁入萧家,可又能怎样,萧桐心里从来只有司清湖。如今她虽然放下了萧桐,可一想到自己还是孤家寡人就忍不住喟叹,“唉,我的真命天女什么时候才出现呀?”
如意姑姑戳了戳她的脑袋,道:“你呀,刚入了教坊司就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该想想如何站好脚跟!”
伽罗撅了噘嘴道:“好了,我知道了。”
………
定亲当日,萧桐照常在大内当差,忙着春节宴会之事。到了傍晚酉时,许多官员陆续从南门离开大内,萧桐走到李枣面前表示想与他谈谈,李枣如上一次带她到了人少的宣德楼上。
天色阴沉沉的,下了一天的小雪也停了下来,宣德楼上铺着薄薄的一层雪。
萧桐和李枣立在远离守将的一处城垛旁,萧桐把司清湖的信递给李枣,道:“是清湖托我给你的。”
李枣拆了细看,捏着白纸的手指愈发的用力,最后骨节暴露,手也颤抖了起来。
萧桐看着眼前读信之人,斯文儒雅的脸生生被气得面红耳赤,重重地呼吸着,说不上半句话,心里隐隐有些快感。
司清湖念在李枣是生父,且还良心未泯,有接她回李家的想法,出于尊重,便写了一封信向其述说和萧桐定亲之事,望他成全。
并非征求,仅仅是通知。
萧桐早已料到李枣会生气,果然,不过片刻,李枣顺过气来目露凶光地盯着她,吐出四个字,“简直乱来!”
萧桐无所畏惧,故意笑盈盈的道:“下官可是认真地请了官媒,按照定亲礼节一步步来的。相国大人何出此言?”
“无父母之命的婚事,不过是胡闹!”
“相国大人为何就看不上下官?既然定亲礼已成,木已成舟,你还不如接受?”
“闭嘴!”李枣怒斥,“闹,你们就继续胡闹。你未过门的妻子只是司清湖,待她回了李家,她就只是李澈。”
李枣的眼里忽然充满嘲笑,萧桐出身市井,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取乐人的小官,离他的择婿标准还差远着!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哪有父母在世就私定终身的?待司清湖恢复了李澈的身份,他完全可以不认这门亲事!
萧桐笑了笑,“回李家?如今局势正紧张,李相当真敢这么做?”
她在大内任职多日,带艺伎入宫在官家面前演过两出戏曲,看官家用膳之时,面对轻松欢快的戏曲也愁眉不展,频频叹气,她便猜测朝中局势并非一帆风顺。
后来听花萼楼说,那日兴龙节宴会后,官家让殿内官员就她当教坊副使之事表态,揪出了许多潜伏于新党中的守旧派,正想办法一个个处理掉,遇到十分棘手的自然就苦恼起来。据说处理得差不多了,就差扳倒楚国公这棵大树!
到了最后关头,局势如此紧张,萧桐就不相信李枣敢在这个时候出面干扰她和司清湖的亲事,一旦司清湖的身份为楚国公知晓,必然成为李枣的把柄,坏了大局!
李枣平静道:“你很清楚,正因如此,你们胡闹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给我记住了萧桐,这段日子保护好我儿,万一她有什么闪失,我为你是问!”
李枣也明白楚国公可能会怀疑司清湖的身份,为了牵制他而对司清湖下黑手,把他从前辜负发妻,逼得亲生女儿离家出走的丑事暴露出去,以此将他弹劾下台,所以这段日子已经多派了几个人手守在司清湖周围,以防楚国公动手。
萧桐勾起冷笑,这个李枣,明明是为了自己的乌纱帽,此番言辞好像很在意司清湖似的!
“她是下官的妻子,不用相国提醒我也会保护好她的!”
萧桐离开大内后首先回了牙行,萧榛在前院等着她,把她带入书房,围着一盆炭火取暖。
萧榛道:“你与清湖定亲之事可要登在小报?”
萧桐想了想,汴京城就这么大,她和司清湖都是坊间名人,今日定亲所有街坊邻里都见证着,不过几日定会传遍汴京,传到司清湖粉丝会那里去。
恋情都公布了,就不差在婚事了!
况且牙行新戏曲《大唐女相》即将上演,把消息公布,炒炒热度也无妨。
这或许是司清湖最后演出的作品了!
第66章 告别之作
“清湖!”
萧桐与萧榛商谈完把定亲消息登报一事后,就奔向司清湖的院子。
司清湖当时正坐在屋子外间的榻上读新戏曲的话本,听闻萧桐的声音,笑着起身迎上去,“四郎。”
萧桐很快来到她跟前,笑容粲然的看着她。
虽然两人昨日才见过面,但今日是她们定亲礼仪完成的大喜日子,这回见面意义自是与从前不一样,她们看彼此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激动。
从今以后,她们便是彼此确定的人,谁也无法从身边带走!
萧桐立即从后面环过司清湖腰际,下巴托在她肩膀上,像是隔了许久不见似的,半合双眸蹭在佳人颈间,闻着那里的幽香,道:“今日下聘之礼,娘子可还满意?”
司清湖羞赧笑了笑,浅浅的嗯了一声。
她握着萧桐的手,感到一丝冰凉入骨,心疼道:“手这般冷,快坐下取暖。”
刚想从怀中挣脱,萧桐却坐下榻子,双手发力将她拉下坐在自己的腿上,娇弱的身躯搂在怀里,笑道:“这样才暖和。”
司清湖无奈一笑,任由着她,并重新握着她的手,用自己掌中的温热捂暖她。
旁边是烧得火红的炭盆,萧桐浑身很快暖和了下来。
“李枣看信以后怎样了?”司清湖忽然问。
萧桐一怔,心里思忖着该不该如实说。要是说她们的婚事在李枣眼里就是胡闹,他拒不承认这门亲事,扳倒楚国公后还想拆散她们,会不会吓到司清湖,让她难过?
司清湖见她沉默良久,面色沉重下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是不可能接受的。”
萧桐温声道:“我们别管他。如今朝中局势复杂,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
“只是什么?”见萧桐话锋转了,变得忧心忡忡的,司清湖疑惑道。
萧桐道:“李枣与楚国公相斗,我怕会把你牵扯进去。”
“怎会?”
“新戏曲就要上演了,你也要出入走动,我雇几个会武功的人跟在你身边可好?”
这些日子,她在大内听闻新旧两党斗得血雨腥风,到了最后关头必然牵涉到两党之首,李枣和楚国公,她总担心楚国公会对司清湖不利,光凭萧椅和司清湖两人的武功还不足以自保,早已有了雇人跟从司清湖身边的想法。
司清湖素来喜欢自在简约,不像坊间别的名伎,但凡出行都有几个丫鬟和护卫,她成为坊间最有名气的伎人后,也只带着灵儿一人,如今多几个人跟在身边,多少会觉得不自在。可见萧桐谈到这个话题,往日的嬉皮笑脸不再,只有满面的沉重、担忧害怕。
她已经猜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遂道:“好。”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我会武功能保护好自己的。”
萧桐浅笑道:“那就好。”
“四郎,我也有一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司清湖沉默了一阵,道:“演完这部戏曲,我就不要登台了。”
萧桐疑惑的目光投向司清湖。虽然她也料到《大唐女相》可能是司清湖最后一部登台的作品,但她想到的是,楚国公倒台后,司清湖必然会回李家,身为相国之女,李枣又怎容得下她继续在坊间登台?
可司清湖主动提出登台,又是出于什么想法?
司清湖解释道:“你如今是教坊副使,好歹也是个官,我们既已定下婚约,那教坊副使夫人在勾栏卖艺不就成了人家笑柄吗?”
萧桐斟酌着司清湖的话,也理解她,毕竟这个时代的艺伎与现代娱乐圈明星多少有些差别,艺伎表面上风光,但在官宦之家眼里终究是个低贱行当。稍微有点财富的普通人家也不会让子女从事这行,更别提一个六品官员的妻子在勾栏演出了。
可是因为自己,就剥夺了司清湖的事业,那这桩婚事有什么意义?
萧桐道:“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你嫁给我以后也能高高兴兴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司清湖双手勾着她的脖子,莹润的杏眼从上而下看着她,眼中温柔似水,道:“跟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喜欢的事情。四郎,登台演出并非我最爱,我想要的你已经帮我做到了!”
即便没有遇到萧桐,再过一年她也打算退出勾栏,和灵儿寻一个小地方安度余生的。
当初之所以和萧桐签契约,完全是因为被迫赎身花光了积蓄,打算再演两年赚一些开铺的资金,也希望演出超越前作《弦索西厢》的作品来证明自己。萧桐给了她《花木兰》,一部让勾栏观众叫好、令朝中权贵认可的作品,使她成为京中名声最盛的艺伎。
如今她有了归宿,不过是提前退出勾栏。
她又道:“从那场选秀,我发现自己其实更喜欢做幕后的事情。以后就给戏曲编曲,在牙行帮忙教导后辈,你说好不好?”
萧桐笑道:“既然你喜欢,那都依你!”
司清湖双手捧着她的脸,俏皮的笑脸凑近她,柔软的红唇轻启,小声道:“真乖,我的官人!”
“我的官人”,四个字温声细语,这是司清湖第一次喊她“官人”,像羽毛划过心瓣,惹得她酥痒难耐,配上这张美如谪仙、又俏皮的脸,刹那间,她的呼吸也紧了。
司清湖似乎捕捉到她的反应,下一刻便毫不犹豫地吻在了她的唇上。
她的吻温柔而绵长,像细水长流,从唇到心滋润着萧桐。
第二日,萧桐和司清湖定亲的消息随着最新一期《汴京风华》发刊,传遍了汴京大街小巷,甚至传到了京都附近的城市,像是一包□□在司清湖众多粉丝中炸开,许多年轻女子一日之间失去了自己的“官人”,男子失去了女神,哭天抢地的,向小报发行方一方书肆送信表达心痛和祝福。
梁府,梁菲菲和几个粉丝后援会的闺中密友坐在闺房,围着炭盆取暖,人手一份小报,捏着小报的手微微发抖,悲痛欲绝。
梁菲菲的视线从小报上收回,目视前方,悲凉地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她们喜欢的清湖姐姐终究还是被萧当家娶走了!
一个女子擦了擦眼泪,道:“成亲就成亲,为什么清湖姐姐是嫁不是娶?”
另一个也难受道:“那以后是不是看不到清湖姐姐登台了?”
梁菲菲呆呆的:“没错。”
今早她收到牙行的来信,信上说清湖姐姐演完《大唐女相》就不再登台了,这出戏曲大约就演一个月左右,让她通知粉丝们想看的赶紧去看。
言辞之严肃,这一次真的不是饥饿营销了!
粉丝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们都因《花木兰》喜欢司清湖,才半年时间,都还没看够司清湖登台表演,她就要退居幕后了。
如此辉煌绚丽的成就,却不再登台演出,着实让人惋惜。
梁菲菲抬头,目光伤感,喟叹道:“原来清湖姐姐,只是我们命运苍穹飞过的一颗流星,绚烂却短暂!”
翌日,《大唐女相》戏曲门票在坊间和一方书肆预售,无论是司清湖的粉丝还是路人粉,在得知她定亲的消息,这将是她在勾栏最后的演出后,都蜂拥买票,甚至还有外地粉丝看了小报后赶过来,含泪观看司清湖的告别之作。
这部戏曲原定在选秀前上演,由于延期,萧桐对剧情和表演继续进行了精细的打磨,出来的品质不亚于《花木兰》,再加上是司清湖的退隐之作,许多粉丝都依依不舍,看了又看,上演了六天,每日两场,场场爆满!
那日黄昏,萧桐穿着绿色公服,和众多官员一样刚从大内出来,一个衣着干练的男子焦急地走向她,她记得是不久前为司清湖雇的护卫。
未等她开口,护卫就急道:“大人,夫人在桑家瓦子跟人打起来了!”
萧桐心里咯噔一跳,几乎目瞪口呆,清湖跟人打架?
她这么不争不抢的人怎么会跟人在街上打架?
“是谁欺负夫人?”
“柳清沐!”
萧桐旋即松了口气,幸好不是楚国公的人!柳清沐不是清湖的对手,但她还是跟着护卫去了一趟桑家瓦子。
司清湖今日的演出上午一场,午后一场,刚演完第二场,她带着灵儿和四个护卫从勾栏出来,准备上马车,就看到柳清沐被一帮人簇拥,似乎在听她说什么八卦。
“这珠钗当真是萧副使赠我的,上面还刻着她的名,不信你们看。”
声音不轻不重,刚好传到司清湖耳里。
司清湖烟眉蹙了蹙,缓缓走到人群最前面。
只见柳清沐身着大红色,脸上妆容艳丽,不像刚演出完,倒像是即将出嫁,但发上只插一根红玉簪和贴着金花华胜,行头比新娘要简陋许多。她手里拿着一根珠钗,给围观者逐个看,那些人看了后都道:“还真是萧四郎赠你的。”
“她不是要娶司清湖吗,怎么还赠你发钗?”
“哎,当官的哪个不风流?”
灵儿气急急的想上前,司清湖却拉着她,容色沉着,静观其变。
她猜柳清沐是算着她出来,故意演这出给她看的。果然,柳清沐发现她来了后,目光就落在她身上,勾起一抹妖艳的笑,扭着腰肢慢悠悠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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