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急忙再翻看账本,随即遗憾道:“爷要找的这位客官,数日前已经付清了房钱离开本店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阳清远不禁有些失望,卷好了画像便迈步离开,一边走在大街上,一边忍不住叹气,心忖:一定是那天晚上过后离开的,走得这么急,是因为我说了我哥哥是掌门的娈童?他真的如此在意我哥哥当过娈童的事?
阳清远不难过,反而在脸上荡漾起愉悦的笑容,再度心忖:兴许是回了雁归岛?想来我也好几年没有回第十五分舵了,先回分舵,再顺路去雁归岛拜访。
回到淅雨台总舵,他顾不上吃午饭,收拾好了行囊,把包袱背在肩头,带上喜爱的中阮与随身的神兵,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总舵,骑马奔去了广陵郡国中部偏东的琴阳城。
黄昏之前,无砚将猫揣在衣襟里侧,回到了平京,进宫以后径直前往国子监看杨心素,刚进院子便远远看见杨心素湿透衣裳却还在认真练习拳法,便走近一些,启唇:“你今日冒雨习武,不怕这样会中风邪?”
杨心素答道:“我不能放弃!否则就练不成武道之心!”
无砚好奇:“谁教你的?”
杨心素一边在继续雨中挥拳踢腿,一边答道:“是我在骑射课的时候,闻人先生这么说的!”
无砚知晓闻人无极是出自青鸾城,与朱炎风关系不浅,便对他的教诲没有半分怀疑,此刻只揪住杨心素后领,拖进首楼,边拖着杨心素,边劝道:“赶快进屋擦干,省得生病了怪我!”
晚上,无砚徒步走在国子监,往国子监的正大门行走,恰巧一辆马车从他身侧经过,随即在前方戛然停下,一张脸从车窗探出来,望向无砚这一边,赤红发缕十分显眼。
“无砚?回去的话,我送你一程!”
听出是苏仲明的声音,无砚便大步上前,径直登上马车,钻入车内,关上车门以后,发现车中坐着三个人,除了苏仲明以外,还有宏里与天云。
国子监至深宫,尚有一段距离,而无砚正好想会一会苏仲明,便不忌讳在场的无关二人,在能够闲聊的光阴里,如闲聊那般,问苏仲明:“我尚有一件事,想问问太上皇。”
苏仲明好奇:“你想问我什么?”
无砚毫无避讳地直白道:“还记得雁归岛上发生过的行刺的事情吗?”
苏仲明微微惊讶:“你是指……天孙青明的那件事?”
无砚庆幸着,微微一笑道:“原来我们都没有忘记。”
苏仲明更甚好奇:“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我记得当年慕容擒雪前辈,你的三叔父,已经焚烧了尸身,把骨灰送回淅雨台了吧,何故再问?”
无砚知道,在当年自己求慕容擒雪留下完整的阳清名并且送回淅雨台之时,苏仲明刚好离开了雁归岛,因而令苏仲明以为阳清名已成了骨灰,但无砚并不想在此时解释半分,只提起重点:“我爹说,太上皇是亲眼目睹他被一名蒙面黑衣人刺杀的目击者之一,可知这蒙面黑衣人的来历?”
苏仲明一时为难起来:“这……”
无砚又道:“我在雁归岛的所有地方都搜查过,皆没有这蒙面黑衣人的踪迹。想必他是武艺了得,才会将同样武艺超群的天孙青明重创。”
苏仲明沉默了片刻,愧疚地答道:“无砚啊。当年我上你家做客,的确是不巧,才让命案在你家发生。不过……”强颜欢笑起来:“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你就不要再关心什么蒙面黑衣人了。”
无砚垂眸,只问:“你是知道蒙面黑衣人的身份,还是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想让黄延拿尺八的,因为声音更好听,歌口是月牙形。但是尺八是用竹根部分做的,尾部比较大,不太美型。顺说,它是唐代流行的乐器,在国内已经失传了,但是流传到了日本。
《镇鬼之法》是当年写完《韩子高纪事》后挖的坑,现在只是解禁了文名和大概的题材,总之超级不正经的文。
☆、第28章
被熟悉的人追问不停,苏仲明的鬓角不禁悄悄溢出了一滴冷汗,滑过了脸庞轮廓,紧张着说不出话来,张嘴只能支支吾吾:“我……”两只手悄悄地抓了抓衣袍。车内其他二人发觉气氛不对劲,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为难着相互对视一眼。
无砚又道:“听我堂姐说,天孙青明悄悄投靠了暮丰社,因为暮丰社的任务,所以想抓你去暮丰社。蒙面黑衣人兴许是暮丰社的仇家?或是他的仇家?”
苏仲明叹了叹,决定昧着良心撒下弥天大谎,强颜欢笑道:“其实,我……并不知晓蒙面黑衣人的来历,那一天的局势……太混乱了。或许……真的是仇家吧。”虽是这般说了,心里仍没能舒一口气。
马车刚好奔入了深宫,在深宫的长街里奔跑了一段路,无砚忽然叫道:“停车。我下车了。”
苏仲明愣了愣,忙说道:“还没有到你住的地方……”
无砚打断了他的话,只道:“距离不太远,我可以自己走回去。”马车停稳后,便自己打开车门,下车去了。
苏仲明从车窗瞧着无砚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暗叹了叹:今天跟无砚谈起那件事,让我越来越觉得……李旋,当初刺杀天孙青明,也许做错了?当初天孙青明收了何笑的买命钱才在执行任务中顺手刺杀李旋,但李旋毕竟没有死,如果只刺伤了他几刀,也算还清了,可是却要了他的命……
无砚缓缓走在路上,脚尖没有方向,心里也没有方向。这次会一会苏仲明,并没有从他口中问到关于那个蒙面黑衣人的事,令无砚失望。
拿了两坛好酒,无砚照旧坐在河边的石阶上,一边喝酒,一边从纸袋里取出小鱼干递给身旁的黑黑,不自不觉地喝干了一坛,拿起另一坛,揭开了封口,仰面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再准备喝第二口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无砚舅舅!”
无砚回首,杨心素的身影即刻映入眼底,便问杨心素:“你明日不用上课吗,这么晚还跑过来找我?”
杨心素不回答,只立在他身后,关心道:“那个面具,还有什么办法再用一次?”
无砚一听,便知晓他的目的,便笑道:“这么快就忍不住了?与其这样偷偷摸摸,还不如早点实话和他说了好。”
杨心素垂眸,将两根食指对刺了几回,表示为难。
无砚稍稍心疼杨心素,只好道:“我明天回雁归岛。回去之前,把黑黑借给你,由我去说黑黑被绑架,约他到隐蔽的地方,到时候怎么演戏,你自己看着办。”
杨心素听罢,高兴了起来,脱口:“谢谢无砚舅舅!我会给黑黑准备很多小鱼干!”
无砚瞧着他欢喜的模样,心下忍不住羡慕,却只能陪他开心,而开心的花火,并没有落到无砚的心底,只因那里一直牵挂着一个生死不明且下落不明之人。
同一个深夜,李祯刚看完三分之一的折子,刚离开阁子,两眼疲乏,肩膀酸痛,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捶打酸痛的肩背,顺便活动活动肩周,走了一段路,赫然瞧见前方横穿而过的一段回廊里缓慢徘徊着一个负手的身影,赤红色的发缕在灯火光中犹若一抹火焰。他忙迈步上前,奇道:“父上?”
苏仲明闻声回首,却是没法及时把脸上的忧愁放下,被李祯当场看在了眼里。李祯更加好奇,问道:“父上似乎不太开心?”
苏仲明答道:“不是我不开心,是我在替你爹……唉。”
李祯问:“怎么一回事?我爹怎么了?”
苏仲明叹道:“你爹当年在江湖上有一个仇家,那时候下手太重,仇家似乎是死了。当时我和他都觉得仇家死得活该,现在仔细想想,你爹背负了一条冤魂,令我心里难安。”
李祯吃了一惊:“我爹有发觉当年做错了吗?”
苏仲明摆摆手:“还是别让他回想起来吧。只怕他会愧疚一生。”
李祯劝道:“父上别想太多了,时候也不早了,早点回去歇息,保养好肌肤比较重要。”说完话,就迈步继续走自己的路,一边走一边打呵欠。
苏仲明只觉得李祯的后半句话是个大道理,便将心事暂且搁下,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迈步,一边走一边用双手按摩脸庞,还自语:“我也得把夜猫子旋抓去睡觉才好,免得我俩的连命咒,连他熬夜的结果都分给我啊……”
与杨心素分道离开以后,无砚便带黑黑回到居所,然后沐浴除去身上的酒气。坐在浴桶里,让热气和花香熏着身子,无砚的心思也渐渐陷入了这一次东帝城的经历。即便是黑黑爬上圆凳,摇着尾巴,踮起两只后脚,举起猫手奋力挥动想勾住从衣袍架子高处垂落在半空的带子,他也没有半分的察觉。
沐浴更衣完了以后,他亦把黑黑的猫毛洗了一遍,擦干了猫毛,才捧着飘了一身花香的黑黑登上了小楼,进入寝房后,又将黑黑放在了寝榻上。
清早天刚亮之时,仍是一阵焦急的猫叫声打破了睡意,无砚睁开眼,知晓黑黑饿坏了,便缓缓撑起上半身,先不管披散的长发,立刻下榻,从柜子里的横架上取下一只小坛子,揭开封口倒出十根小鱼干,转身就蹲在黑黑的面前,递给黑黑啃食。
更衣梳头洗漱以后,无砚带黑黑离开宫城,在平京城隍的一条街上,将黑黑交给了头戴宽边藤帽遮住了大半脸庞的杨心素。
“黄昏之前,送回到我船上。但是你要记住,千万不可以饿坏它。”
只交代了这句话以后,无砚便转身离开,身影隐没在了人群里。杨心素也不逗留,连忙带上黑黑这只猫走往另一条街。
无砚在茶楼待到了日上三竿才进宫,由一名年轻的宦官领着去小阁见李祯,刚好在门扉遇到正从小阁里出来偷闲的李祯,对李祯详细说明了来意后,李祯便慌慌张张地先行离开,无砚只静静地目送他的身影片刻,心忖:李祯似乎挺关心心素,亦也关心和心素有关的事,彼此只是隔了一张纸,就看谁先把这张纸捅破。
不逗留,无砚转身便走,回到了船坞边停泊着的慕容世家的船,静静地等待。果然在黄昏之前,杨心素把猫送了回来。
无砚问道:“顺利吗?这次的骗局,亦没有被他发现?”
杨心素只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嗯’。
无砚有意无意地说道:“其实你和他之间,距离并不遥远。”
杨心素垂眸:“可我……”
无砚只道:“自己的心结,由自己解开。骗局只能用两次,太多的骗局只会令他对你失去信任,除非……你只是想要他的人。”
杨心素抿着唇,不言语。
无砚又道:“时候不早了,我回雁归岛了,有什么事就写信回家。”
杨心素只静静地目送海船离开船坞、驶向大海,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背对大海,徒步走回平京。
因为时雨时晴的天气,宫内御花园里的绣球花开始绽放,颜色犹若彩虹。到了晴朗的那一日,苏仲明听说黄延还在国子监呆着,便派人邀黄延到御花园,一路走着走着,走进了绣球花海之间的径道。
黄延只缓步走在后面,两眼只认真地观赏两旁的艳丽绣球花,这次从见到苏仲明,到与他来到御花园,皆抿着唇,一言不发。
苏仲明边走边纳闷:“无极啊,今日好像都没有说过话,我真的派人请到你了,不是你的幻影?”
黄延闻其声,却佯装没有听到,继续观赏绣球花,还微微弯腰,轻轻闻了闻绣球花的花香,近距离看了看花瓣。
苏仲明不得不回头,瞧见黄延比自己还认真赏花,不禁愧疚半分,再度启唇:“你好像对绣球花很感兴趣?”
黄延依旧没有搭理,直起腰,又去观赏了另一侧的另一朵更艳丽更好看的绣球花。苏仲明大方道:“我可以叫人剪一朵给你。”
黄延终于侧头,望向了苏仲明,然后启唇:“没有事情,何必邀我。”
苏仲明一边缓缓往前走,一边回道:“本来想邀你和朱先生,不巧朱先生要去忙国子监的事情。唉,谁教今日最闲的只有我一个呢……”
黄延只提及重点:“李旋呢?”
苏仲明纳闷道:“就是找不到他啊。”
黄延只道:“我来到平京,只是为了查命案的线索。”
苏仲明回道:“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浮出水面,与其紧绷着掘地三千尺挖线索,不如趁机会清闲一下。刚才你看上哪一朵绣球花?我命人剪下来给你。”
黄延一针见血:“你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
苏仲明本不打算隐瞒,立刻道:“其实我想问你,关于天孙青明。”
黄延问:“你很在乎这个人?”
苏仲明坦白:“最近突然有熟人提起他,令我有些坐立难安。”
黄延只道:“人已经死了,你对一个死人有什么可心虚的。”
苏仲明问道:“当年,叫他阻拦李旋是你的命令,可是你的养子偷偷与他做了一笔交易,要他在那次行动中杀掉李旋,这事你可知道?”
黄延愣了愣,却是不言语。
苏仲明又道:“那年,我在雁归岛做客,偶遇到他,他执意要将我送去见你,我与他打斗之间,他发生了意外,一个蒙面人将他重创。”
黄延不由道:“原来他是这样遭遇的意外,可我觉得事情另有隐情。”
苏仲明问:“你可了解他的武功?”
黄延干脆地答道:“此人的根基不差,不会轻易被一个来路不明的黑衣人杀了。你确定雁归岛是送了一具尸身回淅雨台的吗?”
苏仲明愣愕,半会儿也回答不出来。
黄延又说:“他杀李旋,李旋没死,还活蹦乱跳的,一个黑衣人在雁归岛毁了他,你却坐立难安,所以这个黑衣人的身份……”
苏仲明心惊肉跳,生怕黄延说出那个名字,急忙打岔:“无极!我……我只想问问你,你还知道他除此以外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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