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延走到木盆前,立刻洗脸,朱炎风来到他身侧,他侧过身,面对朱炎风,将拧干水的布巾往朱炎风的脸庞上轻轻擦拭,祝云盏只背对着他两人,拿起桌案上的两只杯子,走到门外,将漱口过的水抛弃到雪中。
朱炎风问黄延:“早饭想吃什么?”
黄延答道:“苹果馅烧饼吧,还有酸酪浆,然后拿些干粮。”
祝允盏听罢,立刻自告奋勇道:“我去取来!”
朱炎风提议:“一起去食膳房吧,下过雪了,这里离食膳房有些远,东西带过来恐怕冷得比较快。”
黄延只道:“走吧。”
三人大步穿过填满皑皑白雪的宫道,朱炎风与黄延几乎肩并肩,祝云盏只紧紧尾随在他两人身后,与小跑着前进的巡逻侍卫队擦肩而过。
才刚过了辰时,几道人影通过宽阔的宫道,一名宫娥撑着赤红绢伞,举得高高的,遮住苏梅儿的头顶,为她挡下淅淅沥沥的小雪花。
苏梅儿披着御寒斗篷,一路往前走,来到一座宫殿,穿过院门,另一名宫娥扶她小心走下三层台阶,进入空旷的庭院,尾随在身后的四名宦官在穿过院门以后便规规矩矩地立在三层台阶前等候吩咐。
庭院之中早已有人——苏仲明坐在扶手椅上,阿麟天多坐在他旁边的圆凳上,相互不言语。苏梅儿上前,问道:“是我来早了,还是已经结束了?”
阿麟天多含笑答道:“我也只是刚刚才来的,和父上在等贺师兄。”
苏仲明启唇,对苏梅儿道:“你也坐下来等一等吧。”立刻吩咐身后的宦官:“再搬一张凳子出来。”宦官立刻照办,奔入宫殿里头,很快搬来了一张圆凳,放在苏梅儿身侧,苏梅儿立刻坐下,三人一块儿等候。
过了一会儿,一名老宦官领着贺舞葵来到,阿麟天多立刻上前,拱手迎接:“师兄!”贺舞葵也拱手还礼,满腔歉意道:“让城主和公主久候了。”
苏仲明直起腰,但没有立起身,一只手扶着椅子的扶手,宣布道:“人已经到齐了,开始试验吧。”贺舞葵便对阿麟天多说道:“公主,一会儿你要这样……”细细地说了一段话,阿麟天多洗耳恭听他的每一句话,用心记下,不敢漏听一个字。
贺舞葵又道:“初次使用这道术法,可借助无垢之清水,必须待清水落地之前念完咒语才能有所成效。”
阿麟天多问道:“一滴也不能漏?”
贺舞葵肯定道:“没错。公主可先记好咒语。”
苏梅儿光只听他们的对话,便觉得这个试验很难,心里不禁担忧,侧头瞧了瞧苏仲明,但苏仲明的脸上一片平静与祥和,似是根本不紧张,只吩咐宦官将一盆清水端送到阿麟天多的身侧。
阿麟天多在心里复习好咒语,便从水盆里抓取清水,一边抛向半空中一边念咒,但这第一次尝试没有成功,苏梅儿瞧着瞧着不由紧张得揉了揉手中的帕巾。
贺舞葵瞧了瞧天空,又瞧了瞧地板面,猜测道:“兴许是慢了一刹,有水滴落入了盆中。公主不妨多试几次。”
阿麟天多深呼吸一次,让自己冷静下来,又尝试了一次,前前后后试了三次,发觉总是慢了一刹那,到了第四次,抓取了清水的瞬间就开始快速念咒,清水抛到半空中突然定住,并展开来,形成一面水镜。
苏仲明见状即刻立起身,苏梅儿也跟着立起身,贺舞葵对阿麟天多道:“恭喜公主!”阿麟天多欣喜着答道:“也就是说,我成功了?这就是幻世镜的入口?”
话音刚落,忽然有两道人影穿过院门,进到这庭院来,朱炎风抬头一瞧半空的水镜,便对身侧的黄延说道:“我们来得挺及时,刚好遇上幻世镜打开。”
苏仲明听闻人语,循声望去,立刻道:“你们两人来得也刚好,一起走吧。”
黄延没有思虑半分,竟干脆地拒绝:“不用劳驾幻世镜,我想和炎风慢慢回去,也好顺便欣赏路上的美景。这个时辰过来,只是来辞行。”
苏仲明不强人所难,只道:“若你们也回到青鸾城,记得知会我,我会等着你们。”
朱炎风忙问道:“城主的意思是,长老阁又要开会了?”
苏仲明答道:“别紧张,是年终会议,青鸾城的年终总结都要看的,各房各院的排行榜年终奖也都要发的,还有新年会!”
朱炎风立刻道:“我们会尽早回到青鸾城,以便不耽误年终任务。”便朝苏仲明作揖,黄延不言语,只朝苏仲明作揖辞行,两人转身便离去。
苏仲明看着黄延的背影,轻轻一叹,喃喃:“无极昨晚都不肯吃我送的蛋糕,保养意识这么强,难怪身材老好看了,我可不能输了。”回头,便又朝苏梅儿说:“宫里要是有谁找我,就说我带阿麟回青鸾城了,两三日就回来。”苏梅儿答应一声:“我知道了。”
阿麟天多上前一步,靠近水镜,指尖催动术法,水镜立刻扩大成一道门,笼罩其身,她便第一个走进通道,苏仲明第二个进入,贺舞葵最后一个跟上,随即水镜就消失了。黄延看到这里就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朱炎风见状,亦不逗留。
阿麟天多一边沿着脚下的通路,朝着前方的光点走去,一边张望,欣喜道:“原来幻世镜通道是这样的啊?我感觉自己走在夜空中!”
苏仲明答道:“我第一次从这里走,也有你这样的感觉。”
贺舞葵问阿麟天多:“听说公主生于青鸾城水淩筑,对儿时的记忆还保留几分?”
阿麟天多毫不犹豫地答道:“我记得我刚睁眼,刚有意识的时候,就见到了般音若,然后我跑出了青鸾城,从悬崖跳进了海里,后来被父上捡到,米多娅还照顾了我一阵子。”随即问道:“这尽头,会是水凌筑吗?”
苏仲明答道:“自然是水淩筑的一部分。”
谈话之间,已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尽头的光点,那也是一道门,三人径直穿过,眼前赫然变成了洞窟内的景观,几名白衣祭司向他们捧手行礼,阿麟天多向周围张望,然后尾随苏仲明沿着石阶往下走。
三人刚离开洞穴,苏仲明问道:“你第一次回来,要不要顺便见熟悉的人,比如般音若,比如米多娅?”
阿麟天多答道:“那我先去见般音若,然后再去见米多娅。”
苏仲明便对贺舞葵吩咐道:“先带阿麟去水省,如果时辰还早,就带她去金省,然后送她到神雀台找我。”
贺舞葵捧手尊令,立刻领着阿麟天多前往五行省中的水省——祭司与巫祝之所。苏仲明独自一个人一边散心一边前往神雀台。
在水省的一座由白石砌成的院落,其北边墙垣前立着一只大理石质的三足圆形水缸,三足皆为青龙首,缸中装满洁净的泉水,多年以来从未长过青苔。
一名身着白色祭司衣袍、戴白色兜帽遮住头顶与额头的女子正盘腿坐在洁净的屋前廊道里,手执剪子裁剪枯白松枝、白百合花枝、橄榄枝以及秋菊花枝,突然大理石三足水缸里传来一声‘哗啦’,她立刻回首,瞧见水缸中无端涌起一团水花,便觉得奇怪。
当了多年的祭司,直觉总是很细腻,她干脆地放下剪子,走出廊道,要去那一只水缸看个究竟,这时候,贺舞葵领着阿麟天多穿过了院门,进到了这个院子里,与这名女祭司迎面相对,她也停下了步伐。
阿麟天多打量了她一眼,依稀记得小时候见过,便问道:“你可是般音若?”
听到自己的名讳,般音若觉得奇妙,水缸之中再度涌起一团水花,且比之前更高,她瞥了一眼水缸,微愣,又回头瞧了瞧阿麟天多,启唇道:“泉水有反应,是因为你的到来?你是何人?”
阿麟天多冲般音若微笑,迈步上前,立在她的面前。般音若看着阿麟天多的脸庞,这张脸立刻与自己记忆中的弟弟的脸庞重叠,又瞧见她项上戴着与之一模一样的长命锁项圈,心头不由发颤,不由道:“你是……你是……!罗烟……”
阿麟天多大方地答道:“虽然般罗烟是我的前世,但我不介意前世的亲姐姐在今日重逢的时候这般唤我。”
般音若笑了笑,欢喜道:“你回来了!你也长大了!和那时候的罗烟一样高!”
阿麟天多告知:“我拜了迎庆长老为师,只要护法考验过关,我就留下来当护法!”
般音若笑答:“早已听说了这件事,你终于要回归青鸾城了!”
阿麟天多记起身后还有别人在场,回首瞧了贺舞葵一眼,便提议道:“我们进屋叙旧吧,好歹让贺师兄坐下来歇息,站着多累啊。”
贺舞葵不由谦虚道:“师兄不累,只是口渴罢了。”
般音若答道:“般音若不敢怠慢了护法,随我进屋歇歇吧。”
贺舞葵立刻尾随这两名女子,步入眼前那一座屋子。
平京宫城内,黄延与朱炎风、祝云盏刚骑马离开,过了一个时辰以后,慕容无砚带着阳清远徒步进宫,阳清远拎着一只篮子,在篮子里装着的是一只吃饱就睡的猫。
自阿麟天多用幻世镜术法成功打开了幻世镜,苏梅儿便一个人登上了一座观景水榭,坐在观景台,欢喜了一会儿,随之就落下了眼泪,哭了起来。
她心里知道,阿麟天多的第一个重要的试验通过了,接下来的重要考验便不会不顺利,继承空缺的护法之位是命中注定。她为阿麟天多的成功而欢喜,但阿麟天多成功当上护法的话,就只能留在青鸾城,难以再回来与她见面,这令她伤心落泪。
无砚登上这座水榭楼台,来到她的面前,瞧见她在哭,便安慰道:“别哭了,看你满面的泪花,妆都要化掉了。”
苏梅儿依旧在落泪,亦不用帕巾擦拭,只问道:“你知道我为何伤心?”
无砚坐在她面前,瞎猜道:“不会是告白了,然后失恋了吧?”
苏梅儿解答:“她成功了,每成功一次,就离我远去一步,到她离开我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无砚关心道:“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哭,若把眼睛哭肿了,谁都看得出来你哭过。”
苏梅儿抬头,望着无砚:“听说靠着男人的肩膀,心里会好受一些,你可不可以借你的肩膀让我靠一靠?”
无砚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嗯!”
苏梅儿这就要投入无砚的怀里、轻靠无砚的肩膀,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快速将无砚拉到一边,取而代之的是阳清远立在她的面前,一只手拎着猫递到她面前。
苏梅儿一瞧见眼前突然出现一团毛绒绒的东西,登时吓了一跳,捂住了心口,把溢出眼眶的泪硬生生吓了回去。
阳清远平静地劝道:“一伤心就靠男人的肩膀有何用?还不如逗猫。”就把猫轻轻投入她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酸酪浆,是酸奶。
……作为一个二逼作者,经历过发错章节、写错文名、写错角色名字和称呼、忘写标点符号、写错字、漏写字,总之习惯就好。【笑哭】
☆、第78章
苏梅儿接住降落在自己怀中的慕容黑黑,柔软又温暖又顺滑的手感,以及猫的可爱长相,令她爱不释手,抚了一遍又一遍,捏捏猫手和猫脚,忽然忘记了眼泪,忘掉了脸上的泪痕。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今天怎么记得进宫来见我?”
不等无砚回答,阳清远立刻插嘴:“来找你算账的!”
苏梅儿抬头,困惑道:“找本宫算账?本宫何时亏欠过你了?”
阳清远从衣襟里掏出一只小药瓶,摆在苏梅儿的面前:“这东西,你可别说你没见过!我可是在你坐过的地方发现的!承认你在茶壶里放了这个,然后向我们道歉!”
苏梅儿瞧了一眼小药瓶,勾起唇角微笑道:“你是为了这个才来找本宫算账?本宫这是成人之美啊,你与无砚逍遥过了,怎么反倒来怪本宫。”
阳清远无语反驳,登时有些生气:“你……!做不做那种事是我和无砚的私事,不需要你插手管……”还没有骂完,无砚已听不下去,忙上前将他拉走。
阳清远不满地对无砚说道:“别拦我!让我教训这个女人!”
无砚劝道:“她是公主!你是江湖侠客,真不怕她不高兴就把你给咔擦了?”
阳清远脱口:“公主就可以随便给我们这样的平民下药吗!我是怕你心里有芥蒂,怕你心里难受!”
无砚坦白:“我心里没有芥蒂,也没有心里难受。”
阳清远愣了愣,片刻才道:“你真不觉得她这样做不对?”
无砚答道:“算啦,我们并没有什么损失。”
阳清远凑到无砚的耳边:“我缺银子,她至少赔给我十两银。”
无砚大方道:“我给你就是!别欺负她了,她今天伤心难过。”
阳清远双手叉腰:“就凭你这么袒护她,我就偏要她来赔!”话落就轻轻推开无砚,再度走到苏梅儿的面前,要求道:“今日,你得赔偿我十两银子!”
苏梅儿一边逗猫玩,一边答道:“你约无砚见面的雅间,是本宫付的钱,昨天你以收取小费为由,拿走了本宫的金簪子,现在又要本宫赔十两银子,本宫可不是你的荷包。”
阳清远道出理由:“昨天我给你斟茶弹曲,收取小费是当然,昨天你偷偷下药,不管对我们是不是好意,就是偷鸡摸狗小人所为,赔钱也是当然!”
无砚走到阳清远身侧,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示意他要适可而止,但阳清远满不在乎。苏梅儿也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只好道:“本宫赔你五两银子。”
阳清远不动摇,坚持到底:“我说十两,就十两,少五两不行。”
苏梅儿无奈道:“你这个男人,怎么就爱计较钱的事情?”
阳清远理所当然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谁会看到钱不拿?”
苏梅儿心里不乐意,但只好答应:“你说的十两,不可以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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