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畏寒凉的野鸟,依旧留守在这个地方,没有迁往南边的打算,收翅立在银杏树顶,俯视着深邃的下方,犹若观一处深井,看着一道人影渐渐走进金黄色的银杏叶‘地毯’。
只因来者有着一头银白如雪的长发,又长得极为俊美,身上的玄黑广袖衫子更突出了发缕与肌肤的雪白,即便是一只野鸟,也忍不住瞪大双眼、伸长脖子看了好几眼。
黄延停步,抬头看了看树枝,抬手随意接住了飘悠悠降落下来的金黄色银杏叶片,然后瞧了瞧,突然他的双耳灵敏地听到脚底踩碎枯叶时响起的细微声响,便朝声源处犀利地弹出指间那一枚银杏叶片。
用内力催动的叶片划过半空,便犹如白刃一样锐利,能割破一切生灵的躯体,但来者也是武功高强之人,一眼瞧见这枚暗器投来,立刻停步愣住,当快如闪电的叶片距离他只有半尺之际,他快速出手一抓,便灵巧地将叶片皆在两指之间。
黄延回头瞧去,然后轻轻勾起唇角,启唇:“你竟然来得比我晚。”
朱炎风迈步走近,回道:“路上出了点小事,所以来晚了。”
黄延好奇:“青鸾城里还会让你出事情?”
朱炎风答道:“有一个小家伙突然从我眼前飞过,为了抓到它,我追了它几刻钟。”
黄延愈加好奇,满眼好奇地盯着他:“有一个小家伙?”
朱炎风抬起一只手,将拎在手中的猪笼草送到黄延的面前,黄延好奇地看着猪笼草,只片刻间,眼界里,只见一朵娇艳的粉红色‘兰花’稍稍露出了头。
他不由道:“是我眼花了吗?这朵兰花居然会自己动……”
朱炎风回道:“不是你眼花,而是它是冒牌货。”
黄延再细细看了一眼,便勾起唇角:“这种伪装,可真会骗人。”话落,伸手便要将‘兰花’取出来。
朱炎风急忙劝道:“别!它的前臂有刺!”
黄延听罢,轻轻一笑,手指小心翼翼地绕到兰花螳螂的背部,捏住它极细的腰部,从猪笼草里取了出来,细细欣赏它娇艳的外形。
朱炎风却是看着黄延的神态,直到黄延忽然抬眼,温柔的目光撞进他的眼中,也撞进了他的心底,哪怕是过了数十年数百年,依旧令他忍不住心动。
黄延那双桃花眼也看着朱炎风的眼睛,然后他露出了笑容,要求道:“送给我?”
朱炎风爽快地答应道:“你若是喜欢,便是你的了。”
黄延再度欣赏兰花螳螂,忽然遗憾道:“可惜落到我手中,不知道能活多久。”
朱炎风安慰道:“倒也无妨,风干以后仍可保存在瓶中,这身皮囊仍是不会改变。”
黄延听罢,稍稍思考,然后道:“那可不行,我至少要用松香树脂等物定住它最美的姿态,如此放入瓶中欣赏它才够值得。”
朱炎风说:“好啦,它现在还活着,听到我们这么说,会怕到发抖的。”
黄延勾唇含笑:“难道不是气得发抖?”
朱炎风单手环过黄延的背部,揽住黄延的肩臂,带着他缓缓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兰花螳螂太好看了!不动就很像是一朵兰花!
还有一种真的兰花,长得很像男的形体,叫男人兰花。
☆、第80章
拜堂成亲之前,但凡男子不可在未婚妻家里留宿,到了黄昏,伏连雷三人便送薛慕华至大堂门前的空旷前庭,薛慕华喝了酒,辞别之前伸手欲拉扎月的手,令扎月惶恐不安,但雪恨突然抢步至她身前,为她挡住了薛慕华。
随即,雪恨向薛慕华捧手行礼:“恭送薛掌门。”
有兴致的一举,突然被阻挠了,令薛慕华有些不快意,但见雪恨行礼送别,便不敢怪罪于他,只朗朗笑了几声,转身带上侍从,尾随云岫顶的弟子离开云岫顶。
扎月高兴着冲兄长道:“多谢哥哥为我挡下咸猪手!”
雪恨平静地答道:“他与我们的合作还没有完成,当然不能让他占了便宜。”
阳清名自大堂门前的一侧走出来,缓步上前,向三人捧手行礼。伏连雷回头瞧了他一眼,只道:“方才薛慕华对苏仲明与李旋的‘连命咒’似乎很感兴趣,不晓得暗中会玩什么诡计。”
阳清名要求道:“如果尊主乐意,我可以代替尊主去瞧一瞧他的举动。”
伏连雷答道:“谨慎小心,不能让他发现你的形迹,也最好戴上面具,掩饰面目。”
阳清名捧手道:“多谢尊主!”
扎月瞧了瞧他离去的背影,也连忙道:“爹。我也想跟清名叔一起去。”
伏连雷答道:“你在家陪着你娘就好,瞎凑什么热闹。”
雪恨附和道:“就是啊!你跟着去,不怕那只咸猪手?谁帮你挡那只咸猪手?”
扎月道:“我,我当然不会故意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啊!”
雪恨一针见血:“你就承认自己是想跑出去玩的吧。”
扎月急得语塞,暗暗绞尽脑汁地搜刮理由,实在找不到好的理由就乱讲:“我……!反正清名叔肯定需要帮手!”
伏连雷想了一想,竟然答应道:“也好,就由你去看着阳清名,别让他出意外。”
扎月高兴道:“那我马上去追上清名叔!”话落就跑了。
雪恨瞧了一眼妹妹的背影,拿她没有办法,就对伏连雷说:“尊父。不如让我跟扎月一起去?免得她打草惊蛇。”
伏连雷不假思索地准许:“你去吧。”
雪恨即刻离开,走在路上时,心忖:反正我这个妹妹有阳清名看着,趁这个机会,我先去一趟平京,看看能不能遇上凤凰仙子,然后再与我这个妹妹汇合也不迟。
几天以后,阳清远与无砚来到平潮武厂,敲开宅门时,一名徒弟模样的少年探出头来迎接,问他二人:“你们找谁?”
阳清远答道:“我是甄厂主的老熟人,来拜访甄厂主。”
少年立刻放他二人进门,领他二人前往大堂,跑堂之人见有贵客到访,忙奉上热茶和水果招待,无砚坐在椅子上喝茶,阳清远不喝茶,只挑了一个果子,自己用小刀削了果皮,削出一条很长的果皮,无砚回头瞧了一眼,愣了一愣。
阳清远咬了一口果子,抬眼瞧见无砚盯着自己看,便将手中的果子递给无砚,但无砚只抿了一口茶,摆手拒绝,暗暗心忖:你都咬过一口了,怎么还送给我吃……
阳清远吃果子吃了大半,这才从外面飘进一道身影,刚入大堂就把门扉紧紧闭合上,无砚猜想来者便是平潮武厂的厂主,即刻起身捧手行礼,唯独阳清远还维持原来的放浪不羁,还在继续吃果子。
甄山雨瞧了无砚一眼,只问道:“慕容世家少当家可还记得老夫?当日你独自来见老夫,询问阳清名的事情。”
无砚怔了怔:“原来那个声音,是甄厂主?!”
甄山雨道:“不过你运气也不错,竟然遇到了少主,可有查到大少主的消息?”
无砚再度怔了怔:“少主,大少主……?”回头瞧了瞧阳清远:“他和阳清名不是淅雨台薛掌门的师叔吗?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甄山雨道:“少主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你,看来是有所保留。”
阳清远接话道:“我那时候不说,是因为那时候我与你不熟。简单点说,阳氏是我和我哥哥的母亲,但却不是我们的生母,薛慕华也不是前掌门和夫人的儿子,我和我哥哥其实应该姓薛。”
无砚听了一遍后,听得很明白,不由道:“难怪薛掌门要处处针对你和清名……”
阳清远开始转移话题,对甄山雨说:“我这次来平潮武厂,没有什么事,只是过来玩一玩,甄叔应该不会介意吧。”
甄山雨大方地答道:“这里也可以算是少主的家,无论少主以何种理由到这里来,平潮武厂都欢迎少主。”
阳清远便对无砚笑道:“甄叔这样说了,那我们今天就住在这里,顺便参观。”
无砚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阳清远更为高兴道:“难得你今天会答应我提出的要求。”
无砚答:“我进来时,见到这里的习武生个个朝气蓬勃,比我家里的混世魔王强了许多,多看看多观察,回去以后说给他听,刺激刺激他。”
阳清远半信半疑:“是这样吗?”
甄山雨插话道:“那便派人打扫两间空房,给少主与慕容少当家。”
阳清远立刻道:“两间太麻烦了,就一间好了!”
无砚用胳膊肘轻轻捅了阳清远一下,连忙纠正:“甄厂主说两间房,那就两间,又不需要付钱,何必还要讨价还价。”
阳清远一本正经道:“打扫两间房太浪费人手了,只要一间房,给甄叔节省点工钱。”话音落下,无砚与甄山雨同时发愣。阳清远发觉了,不由道:“我说的不对?”
甄山雨答道:“少主没说错。只是少主突然关心平潮武厂的用钱,一时受宠若惊。”
阳清远欣然道:“那就只安排一间房吧。”
翌日,青鸾城金陵阁内。
黄延坐在屋里的弥勒榻上,将一本本记录册翻阅,回顾以往的案情,想看一看有无意外的发现,但已经反复看了两个时辰,将案情逐个对照起来,除了一样的死因,一样的作案手段,一样的凶手特征,一样的尸检,一样的命案发生时辰,并无其他。
他放下手中刚翻完的册子,不由轻轻叹气,现在的他查案确实比几年前更勤奋,但除了压力大以外,与当年漫不经心地查案以后的结果没有什么不同。如此生活,他宁愿现在就与朱炎风放弃一切,跑回修道场过回以前习武修道的生活。
但金陵阁大卿,却是强迫的任命,破不了这件连环奇案便不能卸任。要怪,也只能怪这种案子偏偏与暮丰社有着半点牵连。
现在他脑海里空空,没有半点思绪,只是发呆了片刻,便收拾眼前的零乱册子。忽然一阵细碎的跫音传来,一道身影也绕过了屏风,他侧头瞧去,只见朱炎风拎着一个竹篮进来,篮子里有几个新鲜的果子。
朱炎风启唇:“我带水果来给你。”随即目光落在离他很近的一叠册子上,心里暗暗猜测到这些册子是与什么有关。
黄延立刻伸手进篮子,抓出了一个红彤彤的水果,瞧了一眼,问道:“你带了柿子过来,可我要怎么吃?总不能篮子里都是柿子,可我只吃一块。”
朱炎风答道:“我还带了雪梨,草莓和柚子。”
黄延将柿子递了过去,朱炎风接下柿子便放回篮子,黄延说:“其实,你早该只带草莓和柚子,其他的都是多余。”
朱炎风坐下来,把篮子放在一旁,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巾,展开来,先垫在茶几案上,再从篮子里拿出几个新鲜的大草莓,轻放在帕巾上。
黄延不客气地抓起一个草莓,捏稳翠绿的萼片,轻咬一口果肉,饱满的果汁立刻洒在口腔,酸酸甜甜之余又带着浓郁的草莓的香味,令他忍不住又抓起第二个,再来品尝。
朱炎风趁他吃草莓之时,把柚子整个放在双膝,用锐利的小刀子切割柚子皮,不费力地撕开较厚的柚子皮,浓郁的柚子香味竟然就此从柚子皮弥漫开来,似乎欲与草莓的香味争出一个霸王。
正好黄延吃完了那几个草莓,径直撕出一片柚子,自己剥皮,轻轻一掰,赤红色的柚子果肉便在眼前开成花,他再度轻咬一口。
朱炎风也剥了一片柚子,吃了起来,吃完了以后瞥了瞥篮子底一眼,不由遗憾道:“这柿子和雪梨,要带回紫烟斋让他们分了……”
黄延想了想,戏谑道:“好啊,雪梨给贺舞葵,柿子给恭和。”
朱炎风听得明白,只道:“葵师弟会心里发疼一两日,恭和师弟会闹肚子,我这个当大师兄的,会被问责。”
黄延佯装不明白,轻勾唇角,回道:“一个雪梨而已,怎么能让贺舞葵心里发疼?一个柿子,怎么能让恭和闹肚子?”
朱炎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灵机一动,说道:“现在正是需要滋补的时候,雪梨汤和柿子粥理应不错。”
黄延回道:“我只负责吃。”
朱炎风剥了一片柚子,递过去:“忙了这么久,你是该进补了。”
黄延好奇:“你好像不用进补?百炼钢制成的身子?”不禁抬手,食指轻戳了一次朱炎风的胸口。
朱炎风轻轻抓住他这根手指,答道:“只是觉得你比我更累。”
黄延回道:“是吗,长老阁常侍的任务会这么轻松?”
朱炎风认真地坦白:“大体是抄抄写写,整理文书信函,不怎么需要动脑子。”
黄延羡慕道:“师父对你可真好。”便要将手收回,再剥一片柚子,但食指似是被朱炎风的掌心咬紧着不放,试了两次也没法收回来。他只好道:“你不想我吃柚子?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
朱炎风浅笑道:“延儿手抓在手里久了,有点舍不得。”
黄延回道:“你不怕我咬你一口?我说到做到。”
朱炎风不怕他当真要咬过来,只怕他生气不理人,便乖乖松手。
黄延满意道:“这还差不多,大师兄是聪明人。”随即分出了一片较厚的柚子,递给朱炎风。
看了看面前的柚子,朱炎风愣了愣:“大师兄是聪明人,所以要剥柚子?”
黄延理所当然道:“方才你不让我剥,那我便让给你。”
朱炎风不抗拒半分,接过柚子便麻利地从顶部撕出一条丝,剥开两侧的皮,轻轻一翻,开出了好看的果肉,不顾扑鼻的香味,大方地递回到黄延手中。
趁黄延品尝柚子时,朱炎风回头瞧了瞧博古架上的一只无色水晶瓶,那瓶中有几朵兰花,其中一朵最娇艳的‘兰花’时不时晃动,朱炎风为此不由道:“它挺顽强,你舍得这样一直困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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