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饰夭怕怠慢了客人,便关心道:“我回去了,谁来招待贵客?”
慕容钦湄大方道:“我啊!”
紫饰夭稍稍安心,回头对黄延与朱炎风说:“两位贵客,容我不便招待,待晚饭开饭之时,我再弥补两位。”
黄延回应:“庄主夫人太客气了,方才该是我们委屈了庄主夫人,就请慢些回去吧。”
紫饰夭不再多说客套话,迈步就走,两名侍女忙上前,跟随着紫饰夭离开。慕容钦湄看着心爱的妻子看了片刻才安心地收回目光,对黄延与朱炎风说:“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三个男子,不过鄙人只是一介商贾武夫,不懂什么优雅风光,两位如果不介意,我们切磋武艺打发时辰,如何?”
黄延痛快地答应道:“好!”
慕容钦湄又道:“从屋里出来时,没有带来棍矛刀剑,只能徒手切磋拳法了。”
黄延大度道:“无妨,我们也习过拳法的。”
慕容钦湄向四周张望一眼:“此地也不方便大展拳脚,不如沿途找一个方便之所?”
黄延如是大度:“也好。”
三人缓步走了一段路,遇到一片小树林,地上已然铺满了金黄色的银杏叶,如同一张巨大的地毯,看不出哪里原来是土壤、哪里原来是石板砌成的径道。
慕容钦湄停步,转过身来,问道:“两位谁先来?”朱炎风二话不说就拦在黄延的面前,自告奋勇答道:“我先来吧。”刚迈出一步,黄延突然将他拉回去,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你可不能输给了他!”
朱炎风回头瞥了瞥黄延,应允道:“放心吧!”就迈着大步至慕容钦湄的面前,向慕容钦湄拱手:“请!”慕容钦湄拱手还礼,随即两人出拳打了起来。
黄延只就地盘腿坐下,双手撑着下巴,欣然观看比试,但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朱炎风身上,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发花痴:我的大师兄还是这么帅!无论打铁还是比武!
打斗的两人,拳法皆十分浑厚,拳脉亦十分流畅,拳与脚灵敏呼应,犹如在地上练习书法,地上的银杏叶如飞溅的墨汁一般,由拳风吹起,向周围轻轻飘扬,露出了原本的土壤,两双胳膊亦犹如四龙夺珠,时而交错时而交缠,四条腿又如猛虎相扑相撞,广袖随风舞动却因炉火纯青的拳法而没有缠缚双手。
许久许久,正当两人斗得如火如荼之际,陡然天降无数霜白棉絮,缓慢而稀疏,落地即刻化开,落在身上令人寒凉,正是腊月的初雪,黄延不得不转移目光,抬头瞧了瞧天际,抱住了发凉的胳膊。
开始觉得冷了,出乎意料地一件广袖长衫披在了自己的头顶,黄延不禁微愣,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告诉他:“想不到今年的初雪竟然是在今天下了,快起来了,我们回去避一避。”
黄延听出是朱炎风的声音,立刻立起身,才发现是朱炎风解下了衣服披在了自己的头顶,只遗憾道:“一个分神,错过了你们的胜负。”
慕容钦湄上前,朗朗笑道:“不用惦记结局了,只是打成了平手。”看了看纷飞的雪帘,也遗憾道:“本来切磋完了这一局,也想与闻人先生切磋的,可惜天公不作美了。”旋即第一个迈步,带那二人前往饭厅避雪。
杨心素在廊道里走了一段路以后,突然停步不前,斜眼稍稍瞥了瞥后方一眼,只好无奈道:“不要再偷偷跟着我了!”话音刚落,身后躲藏的身影当即怔了怔,杨心素转过身来面对他,满脸不愉快,又道:“你不在宫都呆着,来我家做什么?”
李祯已知藏不住,便大方地走进光明之处,走进杨心素的眼界之中,启唇答道:“我写信给你,可一直没有收到你的回信,所以来看看你的近况。”
杨心素微愣:“你写信给我?我没有收到什么信……”
李祯没有半分怪罪,如今见到相见之人,更是无所谓了:“也许是送来的路上丢失了,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看着眼前熟悉的装扮,趁机会提起旧事:“那日,你离开宫都之前,在我的寝宫里留下了一块面具……”
杨心素一听便想起那件事,面对追究,内心又是惶恐又是害臊,忙别过脸否认道:“什么面具?那日,我收拾好行囊就与无砚舅舅回来了。”
李祯闻言,不禁微微吃惊,一时说不出话来,但从杨心素的神色,他能看出他在说谎,只是面对这样的谎言,说不出话来。
沉静了片刻,杨心素扬起微笑,打断了这个尴尬的气氛:“既然你今天来到我家,那我带你逛一逛,我家很大的,要逛好几天才能逛完呢!”
如此盛意,李祯真想马上答应,但只无奈道:“心素。其实,我是偷偷过来的,也许只能在雁归岛呆一天,也许明日就要回去了。”
杨心素望着李祯,敛下了笑容,垂眸诉苦:“我习武很辛苦,你要是多留几日,我就可以只用带你四处走一走,多休息几日了……”
李祯抱歉道:“心素,对不起。”
杨心素望出回廊:“下雪了,先进屋暖和一下吧。”便转身往前走,李祯跟上他的步伐,一起前往饭厅。
夜晚,黄延轻轻靠在楼台护栏前,看了一会儿雪景,忽而侧头问道:“你觉得这雁归岛如何?”立在他身侧的朱炎风直言不讳地答道:“是个秀丽的好地方!”
黄延再问:“那你觉得慕容世家的人呢?”
朱炎风不解:“你是指哪一方面?”
黄延故意不说明白:“你说呢?”
朱炎风答道:“如果说人品,慕容世家的人可谓是十分诚恳,亦对访客热情周到。如果说武学,慕容世家的拳法确实了得,那位庄主掌劲浑厚,脚功稳实,就不知道剑术如何。”
黄延道:“连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说明我的眼光不错。”
朱炎风稍稍戏谑道:“可惜你当年没有收养女儿,不然,嫁与少当家便可结亲。”
黄延浅浅一笑,却认真答道:“是了,如果我的义女比他小几岁,当年那个计划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1.黄延是我的原创角色,所有的设定和梗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早在一八年就已经定好了。
2.甜甜的百合支线会有。
☆、第84章
白色的雪花无声落下,没有预兆何时才会停止,两人皆穿着御寒斗篷,将寒气隔绝在外边,朱炎风瞧见黄延伸出手掌接下了一点儿雪花,又抬头瞧了瞧漆黑的夜空,不由道:“遇上这样的天气,好在带来了御寒的衣服。”
冰凉的雪花着落在黄延的掌心,遇到黄延的体温就立刻融化了,让他还没有来得及欣赏到最细致的样子。朱炎风见此,便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巾,展开了帕巾,擦拭他有些湿润的掌心,不许寒气弄冷他的手。
黄延启唇:“我们要等天变晴了才能回去了。”
朱炎风答道:“我比较担心圣上的事。”
黄延勾起一侧唇角:“宫都里势必一团慌乱吧,包括他的令尊令堂。”
朱炎风无奈道:“偏偏遇上下雪天,只能迟些时候送圣上回去。”又关心道:“你打算怎么答复城主的责问?我们现在有两条罪名——私自带圣上离开平京,以及我们违背了城主的规定,受罚是免不了了。”
黄延不慌不忙地答道:“我们既然按他的要求带他来到雁归岛,他一定会遵守承诺,就算受罚也会减轻,不必现在担忧。”
朱炎风坦然:“我只希望延儿不要顶撞城主,到时候城主要罚什么,由我承担就好!”
黄延微微咬牙,一只拳头也不由握紧,认真道:“我一定不会让他把你罚太重,无论他拿出什么理由。”
朱炎风抬手,温柔地覆上黄延的拳头,随之将他带进自己的怀中,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以此安慰他的心情。
过了小半会儿,朱炎风眼见雪越下越大,便劝道:“雪大了,回屋里去吧。”
黄延看着夜空,看着数不清的洁白雪花自高高的夜空齐发而下、如星群坠地,一点也舍不得收眼,将双臂伏在护栏,干脆道:“我不走,好不容易来到雁归岛这个地方,也没能呆多少天,我想多看一眼风景,多玩几个时辰。”
朱炎风说:“我是怕你冷。”
黄延侧头瞧了瞧他,笑道:“你在我身边,我都不怕,你还会怕?”
朱炎风晓得黄延现在不觉得冷,便安心地陪伴在他身侧,一起抬头看着下雪的风景,听着雪花落到屋瓦与树枝上时发出的令人感到治愈的声响。
半晌,雪停下了,黄延突然提议:“雪应该够厚了,我想出去堆雪人。”
朱炎风不假思索地拉住黄延的手,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意思非常明了。黄延立刻停步,回头看着朱炎风,猜道:“你怕我堆雪人会手冷,会冻坏手?”
朱炎风轻轻点了点头,如此回应他的猜测。
黄延说:“谁说堆雪人一定要用手来挖雪,我才没这么笨。”便拉着朱炎风,快步下楼,来到雪地,一只手握着竹箫,指向前方,将术法之能灌入竹箫,顷刻间,竹箫透出盈盈月光,黄延握着它,轻轻一挥,薄雾飞扬起来,他不慌不忙,又旋身一挥,又在掌心将它一体转动,然后停下来。
朱炎风定睛看去,薄雾消散以后,眼前赫然屹立着一座雪堆,而脚下已经露出了被雪掩盖过的径道,黄延回头,只将竹箫抛给了他,便走到雪堆前,徒手弄形状。
朱炎风只拿好黄延的竹箫,站在黄延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慢慢地弄出一只兔子的雏形,随即是第二只兔子的雏形,最后变成了两只相互贴着额头的兔子。
黄延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残雪,朱炎风走上来,瞧了瞧他的杰作,对他道:“这两只兔子,虽然是兔子,倒像是人。一只背着锤子,另一只背着笛箫。”
黄延故意问道:“你可觉得眼熟?”
朱炎风不好意思大声说出来,只凑到黄延的耳边,小声道:“背锤子的那只像我,背笛箫的那只像你。”
黄延稍稍遗憾道:“可惜在这里没有纸和笔墨。”
朱炎风干脆道:“延儿不用遗憾,回去以后我便画下来。”
黄延把双手搭在他的单侧肩膀上,凑近他,问道:“送给我?”
朱炎风欣然地答道:“你喜欢,就是你的。”
黄延欣喜着,又凑得更近,将额头贴在朱炎风的听户上,仿若白兔亲人的娇俏姿态。
石灯披着厚雪,仍旧坚持发出通明的灯火光,照着地上的白雪,这一片雪地便愈加莹亮,不由平添了几分仙气,朱炎风与黄延牵着手,走过石灯之间被雪掩埋的径道,留下一串相依的靴子印。
回到所居住的小楼,朱炎风在桌案上铺平了一张空白画纸,用镇纸压住边缘,执笔就埋头画画。黄延坐在桌对面,屈起双膝,光着脚踩在椅子上,衣袍下摆刚好遮住了脚丫,双臂抱着双膝,安静地瞧着他作画。
不知过了多久,朱炎风终于搁笔,在纸上画出的双兔图,与黄延在雪地里堆出的双兔别无二致,黄延双脚着地穿鞋,走到朱炎风身侧,瞧了瞧新画,脸上表露满意的神色。
朱炎风说:“带回去以后,便可以挂在你的寝房里。”
黄延回道:“我不挂起来沾灰尘,我要收着。”
朱炎风提醒道:“收起来也要注意防潮。”
黄延说:“我自有办法。”
朱炎风收拾好了文房四宝,见画纸上的墨迹干透,便卷起来,与黄延的竹箫放在一起,回头便对黄延说:“你脚上单薄,早点上榻暖和吧。”
黄延立刻挣脱鞋子,朱炎风也立刻将他打横抱起,送到了寝榻。
曲折的纵横交错的回廊,在夜色里更加显得宁静,只有轻微的脚步声不停回响,李祯披着御寒斗篷,在回廊里大步流星地穿行而过,一名侍女提着灯笼,走在他的前头。当快要走近有屋檐的拱桥时,侍女突然停步,只因发现一道月光身影自前方缓缓走来。
李祯也停下步伐,借着灯笼的火光望去,便脱口:“慕容少当家?!”那一道月光身影正是无砚,侍女识趣地退到一旁,无砚径直走到李祯的面前,对李祯道:“可以耽误圣上片刻时辰吗?”
李祯大方地接受道:“你说。”
无砚道:“圣上能否告诉我,你对我家心素可是早有了情愫?”
李祯愣了愣,但接着只是垂眸,不愿否认亦不敢承认。
无砚继续道:“他已经是舞象之年,懂得习武为重,慕容世家也不愿他这样的年纪会因为情爱而耽误习武。”
李祯道:“你的意思是,不愿意我与他在一起?”
无砚坦白:“圣上,我不得不劝你。在我舞象之年,也曾有过这样的境遇,但我还是选择了暂时放下,专心于习武!你们都还太年轻,情爱之事来日方长,希望你能让心素好好习武,他可以没有当绝代高手的天赋,但是,至少要打得过我!”
李祯听罢,鼻子里有些许发酸,吸了吸鼻子忍住了伤心,答道:“我知道,作为慕容世家的一份子,心素的武功必须要跟上,才能对得起慕容世家,才能在江湖上立足。”垂眸想了想,勉强挤出了微笑:“我……我也希望,自己在成为一代优秀天子的时候,心素也能武功高强,我……”却突然不说了,拇指指尖悄悄地掐在了食指的侧面。
无砚要求道:“草民斗胆请求圣上发誓‘这次回京以后,若无重要之事,不要来见心素,也不要给他写信,直到十年以后’,圣上能否答应?”
李祯再度吸了吸鼻子,开出条件:“如果我起誓,在今晚,我可以去见心素吗?”
无砚一口答应:“当然。”
李祯将左手与右手紧紧相扣,考虑了片刻才缓缓举起右手,当面发誓:“我,大正朝廷第一代天子李祯今夜起誓,这次回京以后,十年之内若无重要之事,绝不私下见杨心素,也绝不写任何书信给杨心素,若违此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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