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柔说这话的语气不带一丝无奈或嫉妒,反而带着三分风凉,可见她并不认为“黑红”是件好事。
但事实上,舒青末也并非黑红。
他表情淡淡地将画收进纸筒,背在后背上,接着漫不经心地扫视了美术馆一圈,问方婉柔道:“这里有方便说话的地方吗?”
方婉柔诧异地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
舒青末道:“你感兴趣的话题。”
方婉柔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舒青末一阵,最后还是把他带去了一楼的员工通道。这里和展厅隔着一扇厚重的防火门,也不用担心有人偷听。
“你平时是不是不怎么上网?”舒青末问。
“怎么?”方婉柔没有正面回答。
“你说我被声讨得那么厉害,”舒青末顿了顿,“是不是还不知道网上的舆论早就已经转向?”
方婉柔的表情短暂地僵硬了一瞬,不过又很快恢复了平日里的游刃有余。她道:“还果真是世风日下,脚踏两条船这种事也能得到大众原谅。”
“行了,我有没有脚踏两条船你自己心里清楚。”舒青末道,“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只有你那蠢货儿子干得出来。”
“你说什么?”方婉柔拧起眉头,“你说谁蠢货?”
“你还有哪个儿子?”舒青末好笑地反问,“还是说你想让我告诉你,你儿子的名字叫舒亦晨?”
“舒青末。”方婉柔黑着一张脸,冷冷道,“你最近是不是有点飘?别忘了你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节目播完没有人会拿你当回事。”
“话说,”舒青末好整以暇地看着方婉柔问,“你知道舒梦芙辞职了吗?”
这次方婉柔的表情僵硬了好半晌,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舒青末猜得没错,舒梦芙不敢把这事告诉方婉柔。因为要是方婉柔知道她为了一个男歌星辞去博物院的工作,肯定会大发雷霆。
“是你干的?”方婉柔总算缓过劲来,阴狠地看着舒青末道,“你到底跟常院长说了什么?她提醒我几句也就算了,怎么还会插手小梦的工作?”
“这事儿跟常院长没关系。”舒青末道,“具体原因你可以去问问你‘赢在起跑线上’的宝贝女儿,不过……”
说到这里,舒青末抬起双手拍了两下,欠扁地说道:“不得不为这么伟大的爱情鼓掌。”
方婉柔抿紧了嘴唇,显然是想了解其中内情,却又不甘心从舒青末口中得知。她调整了一下呼吸,问舒青末道:“所以你今天就是想告诉我这件事?你觉得很得意是吗?”
“这有什么可得意的。”舒青末不痛不痒地说道,“舒梦芙本来就不想走你给她安排的路,她这是得到了解脱,我难道还应该替她感到高兴不成?”
“我不管你在背后做了什么。”方婉柔紧绷起下颌线,扬着下巴道,“你不要小瞧舒家的能耐,你今天有多高兴,我就能让你明天有多难过!”
舒青末觉得好笑,他说了一句“行吧”,接着悠悠道:“方婉柔,你还不知道《仕女游春图》已经被你儿子拿去抵押了吧。”
“什么抵押?”方婉柔的高姿态再也维持不住,她的脸上明显出现了慌乱的神色。
舒青末又说了几幅舒家收藏的名画,接着告诉方婉柔这些画都和《仕女游春图》一起,被舒亦晨抵押了出去。
方婉柔不相信舒青末所言,她立马给舒亦晨打了个电话,于是在接下来一分钟的时间里,她的表情先后经历了沉着冷静、不可置信、暴怒边缘,最后堪堪稳住了端庄体面。
她挂断电话,冷眼看着舒青末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比你妈有本事,找了个靠谱的男人。”
舒青末闻言略微觉得奇怪,他妈的男人就是舒国华,方婉柔为什么要暗讽自己的老公?
“你知道就好。”舒青末淡淡道,“你刚才说要让我难过,我也不清楚你能不能做到,不过我可以肯定……”
舒青末微微歪起脑袋,直直地看着方婉柔,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鸷狠狼戾,嘴上却轻柔地吐出几个字:“你敢让我难过,那我一定让你比我更难过。”
方婉柔的表情凝成了寒冰,她微眯起双眼,毫无预兆地抡起了右手。
说起来,方婉柔和舒青末都不是习惯动手的人。然而方婉柔好歹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所以她扇巴掌的速度远不及舒青末的反应速度。
舒青末上半身后仰,感受到了眼前一闪而过的掌风。他的心里倏地窜起一团怒火,不过他并没有立马反击,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摄像头。
在确定两人所处的位置是摄像头的死角后,舒青末念在方婉柔是个女性的份上,压抑着怒火道:“你再动手试试?”
方婉柔冷笑了一声,重新抬起右手道:“我打的就是你这个野种!”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方婉柔重心不稳地后退几步倒在墙角,身上优雅的旗袍难得出现褶皱,上面的花纹就和她的表情一样扭曲。
她捂着右脸,不敢相信地瞪着舒青末道:“你竟敢打我?!”
舒青末甩了甩左手,把方婉柔的话还给她:“我打的就是你这个老巫婆。”
“你!”方婉柔深吸了几口气,颤抖地指着舒青末的鼻子道,“你这狗杂种怎么这么没教养?!”
“对你要什么教养。”舒青末冷冷瞥了方婉柔一眼,推开通往展厅的防火门,好心提醒道,“注意点形象,这把年纪露大腿像什么话。”
方婉柔为了维持平衡,两条腿分开了一米左右,这导致她的高叉旗袍往上缩了一截,看起来极为不雅。
外面的展厅还有不少游客,方婉柔不得不忍气吞声地站直身子,一脸不甘地盯着舒青末离去的背影。
从方华美术馆出来,舒青末心情舒畅,眼里的天空似乎都比往常蓝了不少。
他打车回到美院附近,难得有闲心在街边吃起了小吃。狼牙土豆、铁板豆腐……所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吃每一个都让人垂涎欲滴。
直到街边响起了一声喇叭,沉迷于小吃中的舒青末回过头去,发现竟然是阎宗琅的黑色商务轿车。
身高腿长的阎宗琅从车上下来,西装革履的模样与周围格格不入,吸引了不少路过学生的目光。
舒青末诧异地问道:“阎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去你家看看。”阎宗琅道,“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嗯。”舒青末点了点头,还是觉得奇怪,“你不上班吗?”
现在才上午十点多,离下班时间还早,舒青末实在想不明白阎宗琅怎么会挑这个时候来参观他家。
“不上。”阎宗琅道,“我是老板,不想上班就不用上班。”
……不想上班?
在舒青末的印象当中,阎宗琅绝对是个事业狂。他的每一次精心算计都是为了给他的事业铺路搭桥,现在竟然……不想上班?
舒青末的脑海中嗖地闪过一道白光,他弯起眼角,看着阎宗琅道:“阎先生,你是不是想我了,所以才来找我?”
阎宗琅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抬起视线看着前方道:“离你家还有多远?”
舒青末抿了抿嘴唇,压抑住上翘的嘴角。他主动牵住阎宗琅的手,带他往家的方向走去:“阎先生,你就是想我了。”
第48章 求饶
二十多年的老宿舍四处都是岁月的痕迹,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又给家具增添了一层泛黄的滤镜。
舒青末把屋子收拾得干净整洁,陈旧的装修配上古朴的书香气息,反而别有一番风趣。
“这边是我的画室。”
舒青末一手牵着阎宗琅的手,另一手打开密码锁,把阎宗琅带进了画室之中。
“这个是我裱画的工作台。”他说着指了指工作台上堆放整齐的东西,“这些都是裱画要用到的工具。”
舒青末给阎宗琅一一介绍完棕刷、排刷、裁刀、石蜡等工具后,又指着窗边的位置道:“那是我的画案,画案旁边是画架,国画和油画是分开来的。”
阎宗琅扫视了一圈画室里的画,墙上挂着风格迥异的国画和油画,有风景,也有人像。他的视线很快停留在墙角的一幅画上,上面画着一个男人和一条狗。
舒青末顺着阎宗琅的视线看去,当下感到心虚,赶紧挡在阎宗琅身前道:“阎先生,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卧室吧。”
阎宗琅伸手把舒青末揽进怀里,越过他的头顶,继续打量着那幅画问:“什么时候画的?”
画上的人正是阎宗琅,他正坐在一条长椅上抚摸趴在一旁的阿尔法。
“不记得了。”舒青末顺势靠在阎宗琅的肩头,侧过头去跟他一起看那幅画,“是练手用的,没有别的意思。”
“真的?”阎宗琅问。
“当然。”舒青末抬起头来,看着阎宗琅的下颌线道,“我那时候才没有喜欢你呢。”
“是吗。”阎宗琅笑了笑,“那你为什么不用我家佣人练手?”
“这个……”潜意识里的东西舒青末也说不清楚,不过现在回过头去看,他确实很早就在意阎宗琅对他的看法。
他想了想,很快想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答案:“因为你长得帅,阿尔法也长得帅。”
“拿我跟阿尔法比?”阎宗琅挑了挑眉,突然转移话题,“你的卧室在哪里?”
舒青末没有多想,把阎宗琅带到了另一间房。他指着窗外,正想介绍一下那边就是美院的围墙,然而阎宗琅却毫无预兆地把他压到了床上。
可怜的小木床发出“吱呀”一声,承受了它这把年纪不该承受的重量。
“阎先生!”舒青末不满地瞪着阎宗琅道,“你干什么啊?”
“骆梓杭在你这里睡过吗?”阎宗琅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骆梓杭?”舒青末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之前给阎宗琅介绍骆梓杭时,骆梓杭曾多嘴说两人睡过一张床。
“他没有下来睡过。”舒青末如实道,“他怕鬼,都是我上去睡。”
“所以你经常上去睡?”阎宗琅问,“睡过多少次?”
“多少次……”舒青末闻着满屋子的醋味,坏心地勾着嘴角道,“大概无数次吧。”
阎宗琅微眯起双眼,俯下身来堵住了舒青末的嘴唇。
舒青末被吻得晕头转向,身体也随之变得燥热起来。但好在他还保持着一丝理智,暂且不说他的小木床能否扛住两人的“运动”,他实在不好意思在这从小长大的地方跟阎宗琅做这种事。
“阎先生,我骗你的,没有无数次。”舒青末撑开阎宗琅的肩膀,“就两年时间,之后我都自己睡。”
“两年那也很长。”阎宗琅又在舒青末的嘴唇上啄了一下,“末末,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其实舒青末并没有抗拒和阎宗琅同居,他唯一的担心就是阎宗琅精力太旺盛,而他又是个非常注重睡眠质量的人。
“我有个条件。”舒青末道,“十一点之前必须睡觉。”
“好。”阎宗琅淡淡道,“依你。”
当天夜里。
皇锦的顶层公寓没有开灯,唯有下方的下沉花园里开着植物观赏灯,映照出落地窗后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我说了不要在这里!”
“没有人看得见。”
“佣人阿姨听得见啊!”
“她们会假装听不见。”
“那也不行!”
舒青末的力气拗不过阎宗琅,被压在落地窗上动弹不得。每当窗外有飞机飞过,他都紧张得不行。
要不是他自己要求在十一点之前结束,阎宗琅也不会变着法子折腾他。按阎宗琅的话说,如果不搞点刺激的东西,那十一点之前根本没法结束。
“阎先生,求求你,我们回卧室吧。”
“没诚意。”
“那我放宽到十二点。”
“不够。”
“怎样才够?”
“哭给我听我就放过你。”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之前明明是你不准我哭的!”
“我反悔了。”
第二天早上,舒青末始终臭着一张脸没有搭理阎宗琅。他吃过早饭就回到卧室看书,连阎宗琅出门去公司,他也懒得从卧室里出来一下。
直到临近中午,佣人阿姨来叫舒青末,说有客人上门,他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来到了客厅。
“舒舒,好久不见。”
从入户电梯里拘谨走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好久的叶小萱。她身穿一件修身的白色连衣裙,肩上是精心打理过的大波浪卷发,看起来又成熟了几分。
叶小萱今早约舒青末见面,说想聊一下网上造谣的事情。舒青末不想为了她特意出门,便把人叫来了皇锦的顶层公寓。
当然,舒青末这么做还有别的目的——这套顶层公寓是南城各种意义上的顶点,他相信不用他明说,叶小萱也能明白他住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好久不见。”舒青末不咸不淡地给叶小萱打了个招呼,接着往下沉花园的楼梯走去,“跟我来吧。”
其实舒青末早就知道叶小萱会主动来找他。
一是叶小萱现在因侮辱诽谤面临着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二是就算她不想来,方婉柔也会逼着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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