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哗啦一声轻响,水光镜被敖灏挥散,重新化作水流沿玉砖蜿蜒流走,大殿恢弘庄重。
两个金甲侍卫带着小伙子从传送阵走入,在殿外单膝跪地:“殿下,人带到了。”
“让他进来。”敖灏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小伙子一路上都担心自己会淹死,潜到海底,仿佛拨云见日,鱼群深海之下竟然有一座辉煌宫殿,小伙子茫然不已…被金甲侍卫在腰后一推,跌跌撞撞的进入大殿。
”殿下?“无奈学着那两个带他来的人单膝跪在地上。
凌溪与敖泓坐在一旁,深深觉得这人像他…他第一次见敖泓时也是这样,不由隐隐有些同情。
敖灏无意计较他的礼节,直接问道:“你手中玉簪从何而来?”
小伙子握着玉簪的左手陡然握紧,颤悠道:“您…您得先告诉我,这是不是东海龙宫?”
敖灏目光深沉注视他片刻,沉声道:”是。“
”那你叫…敖灏?”小伙子小心问道。
“是。”
“呼…”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小声嘟囔道:“我还以为这是亚特兰蒂斯呢。”
“玉簪哪来的?”敖泓耐心告罄在一旁提高声音斥问道。
好在对方问明敖灏身份后,不再卖关子,展开左手露出玉簪全貌,抬起受伤的右臂,用手指挠头道:“今天早上,我在我们绘羲市晨跑,就在金耀区那块一个公园,应该是没留意路标,跑进自然保护区了吧。“
”有一个姑娘坐在湖边石块上背身垂泣,水汽朦胧,我哪受得了这个啊,就想着过去问问她怎么回事。“
小伙子把玉簪放在地上,尴尬道:“她一转身就吓了我一跳,好么,脸上被打得又红又青。”
敖泓气得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动作太大,带的椅子发出轻响。
敖灏斥道:”坐下,听他说完。”
凌溪一愣,他从没听敖灏用这种严肃上位口吻居高临下的命令过谁,一向脾气大的敖泓竟然强压怒火真的又坐了下来。
小伙子被敖泓的大动作吓了一跳,又害怕的看了他一眼才继续道:“我之前有朋友因为前夫家暴离婚。有些经验,看她那样就怀疑她也是被家暴了…一问果然是。我就说帮她联系妇联再找警察报警,让她去找离婚律师,不要害怕。”
“结果她一直哭,说这件事妇联和警察都管不了…我就奇怪了,这事妇联警察不管谁管?”
小伙说到义愤填膺处一拍自己大腿,不幸牵扯到了受伤的右臂,痛得直咧嘴。
柳冉忙让一旁贝女去取药,自己上前拾起地上的玉簪又扶起对方,让他坐在下首椅子上继续说。
”她脸上青红一片不停的哭,说谁都救不了她。这种情况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就拍着胸脯保证让她说谁能帮她,我去帮她找人。”
柳冉上前把玉簪递到敖灏手中,敖灏沉默握着玉簪。
贝女取来伤药给小伙上药,龙宫的药一敷上去刺痛顿去,小伙奇怪的望了一眼自己伤处才补充道:“她说能救她的人在东海,又教了我找到柳树和敲柳树的方法…从发髻里拆下玉簪给我做凭证。”
小伙坦言道:“其实一开始听她那些海底龙宫的话我觉得她…精神有问题,不过这事真的有点邪门,我们刚刚说完那湖竟然像沸腾一样滚了起来,她顿时慌了让我快跑,尽快去东海。”
“我跑的时候还被后面不知道什么东西扫中,破了个口子…”小伙说完还指着自己的伤口。
凌溪听明白了,原来对方虽然怀疑那个姑娘精神不正常,但已经答应了她还是决定兑现诺言,为她跑了这一趟,从公园出来直接打车去了机场,用网上付款买了张机票直飞东海。如果不是在东海兜兜转转的按照那个姑娘说的话找柳树,他中午就已经到龙宫了。
“欺人太甚。”敖泓彻底被激怒,怒不可遏道,按着椅子扶手起身,快步走出殿外,咆哮龙吟声霹雳般响彻海底,化作强横冰蓝色巨龙在殿外昂起首来,一扫龙尾直排云霄。
敖灏匆匆走下尊位,但也拦他不住,只得焦急传音叮嘱敖泓两句,让他注意隐蔽身型,不要给敖人族造成太大困扰。
小伙已经死机了,双目放空瘫坐在椅子上茫然不已,发生的事情实在超过他的承受范围。
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么?前些日子他还在网上和网友们哈哈那个南海龙王新神像,雕的比手办还帅的事,笑龙王庙与时俱进。
换个角度想…如果被供在神位上的龙王确实存在,那他对自己的神像提出改进要求再合理不过。
这么一想很多事情换个角度都能说通,而且更合理啊!小伙的世界观摇摇欲坠。他之前忙着按照那个姑娘的话找柳树,没顾上细想。
敖灏转身望向对方,不顾他不雅坐姿,郑重其事拱手道:“多谢你来告诉我们,不然族妹还在受困我等却一无所知…我东海记你这个人情。”
小伙勉强回过一点神来,摆手气弱道:“不用了,你们把那个姑娘救出来就行。”
第44章
敖灏心知已经追不上敖泓, 索性坐回自己的位置又和小伙交谈了两句,知道他叫陈成,是个自由职业者。
敖灏微微颔首, 亲和道:“我让人带你去休息吧,下面的事是族中家务事,不便展于他人面前。”
“好。”陈成心道看之前那条龙怒气冲冲出去的样子,恐怕很是血腥…他也不敢看啊。
礼貌起身时牵动了右臂伤处,敷在淡蓝色伤药下的伤口却不怎么痛了, 陈成心里一动,随手抹去伤药。
震惊发现足有中指长的深深血口已经愈合,连痂都掉了。
伤口处光滑如初, 唯一不搭的就是他皮肤是小麦色的,那块皮肤却变得白皙通透…
凌溪坐立不安,有些纠结要不要也起身到后面去避一下,却见对面柳冉朝他浅笑了一下, 单手在小腹前向下一压示意凌溪镇定心神,少安毋躁。
柳冉就是有这种本事能让面对他的人如沐春风,自然冷静下来。
凌溪也平静许多, 敖灏在主位上把玩着那支玉簪, 沉默不语…
整个大殿陷入一片寂静, 让凌溪联想到暴风雨来临前海面那种低气压的黑沉天色。
敖泓彻底被激怒,没有让他们多等, 几人也就坐了四十分钟,侍女换过一轮茶,龙吟声已经在龙宫外响起。
凌溪忙不迭的向殿外张望,敖泓是去打架去的,他怕敖泓受伤。
一抹锐利冰蓝色擦过凌溪视野, 干净通透的冰蓝色鳞片缝隙中有潺潺盈流而下的几丝鲜红刺痛了凌溪的眼睛。
凌溪自己没有察觉时,已经起身。
冰蓝色巨龙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凌溪努力张望看清冰蓝色巨龙左前爪抓着一条垂着身子的小龙…他抓在了腰腹中间的位置,就像是拎着一根过火的软面条。
背上覆了一个带着面纱的年轻女子,一头乌发迎着风向后抚去,鬓若堆鸦。
随着又一道愉悦的悠扬龙吟声响起,“砰”的一声,小龙被敖泓像打保龄球一样,从殿外低抛进了大殿。
敖泓也化作人形,揽着那姑娘从殿外走进来。
“表哥。”姑娘嗓音沙哑,自己虚弱的不能站立,一进大殿眼底就盈起两汪水光,又硬气的自己忍了回去,声音像是被粗粒砂纸摩挲过。
敖灏微微一怔,这面纱大约是敖泓随便从哪给她撕的鲛绡,轻薄如蚕翼,以他的眼神很轻松就能看到面纱下的大片青红,层层叠叠。
比陈成说的更甚。
“乖,让你表嫂带你去后面歇着吧。”敖灏安抚龙女,又对柳冉叮嘱道:“把海医找过来给她看看。”“我知道了。”柳冉心底有数,上前从敖泓怀中接过龙女,凌溪也上前帮忙。
“不叫你别出来了。”凌溪在敖泓身边擦过时听清了敖泓的话,凌溪一愣…这话说的冰冷生硬,即使敖泓极力微转语气也能听出尚未褪去的彻骨寒意。
他身上还有淡淡血腥铁锈的甜香,这样的敖泓他从未见过,凌溪垂首低声道:“…你没事吧?”
“没事。”敖泓摇头,声音又和缓三分。
凌溪这才放心的和柳冉搀扶着孱弱姑娘离开。
凌溪一走,敖泓就上演一百八十度变脸,怒骂着踢了一脚地上的小龙:“妈的,我去的时候他正打婵兮呢,打啊,你不是很有本事么?”
”来,起来跟我打!今天你不跟我打到爽别想走。”
敖泓这一脚没留任何力气,直踹得小龙发出一声呜咽,被敖泓小上许多的龙爪无力的收缩了两下…
敖灏垂首,发现小龙身上鳞片已经少了许多,伤口呈龙爪型分布,心知肚明是敖泓回来路上给对方刮的鳞…
不过他也没有要指责自己表弟维护对方的意思,敖灏走下君位,居高临下的望着小龙冷声道:“你当真有胆…吾等族妹也敢欺凌?”
“你不知礼数,你父母也不懂事么?”好歹也是一方富庶河龙王一点伦理纲常都不顾么。
敖灏说到这,敖泓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又是一脚踹在小龙身上,愤懑道:“表哥别提了,那老货也打婵兮,我到的时候看了个满眼。”“他们用龙族法术封住婵兮灵力,与人族无异,防止她回去告状。”
“婵兮让那个人族过来告诉你,被湖中虾兵听到了,她被拖回去好一顿打。”
…敖灏难以置信,单手抓起地上小龙,另一只手啪啪清脆两声,折断了小龙形如分岔鹿角般的坚韧龙角,龙最懂自己痛处,龙角是龙的一大利器,但是受伤时也是痛不可当,连根折断比什么都厉害。
“啊!”小龙痛得浑身发抖,用人声大呼,不住求饶:“大表哥,我知道错了,我去向婵兮道歉,以后一定好好对婵兮,真的,你们放过我吧。”
“我以后一定好好对她。”
“不必了,你没有’以后’了。”敖灏淡然道。
敖泓最了解自己表哥说一不二,言出必行的脾气,一点也不怕事兴冲冲的在一旁应和道:“别跟他废话了,我把那老货打了一顿就带着婵兮出来了,都没顾得上他。”
“怎么弄?先把他龙筋抽出来再说吧。”敖泓说这就要动手,敖灏握着他的头,那自己就拧尾巴,一拉就能拽出龙筋。
再说?还要怎么再说,龙筋抽出来龙命都没了,何懔瞪大一双龙眼,吓了一跳忙道:“不要不要,二表哥,会出龙命的,我都说了会向婵兮道歉的,你们还要怎么样啊!”打都打过了,道个歉不就成了。
理直气壮令人咂舌。
敖泓去河龙宫的时候,和龙王叫阵时,已经听了太多他们家的奇葩言论。
像是什么“不管以前她是什么身份,嫁到我绘羲河就是我绘羲河的人,跟你无关。”
“打死也是绘羲河的家务事”
以及”小夫妻闹矛盾,相互打两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婵兮也打了我们何懔,我们都没说什么,你们还来要说法,难道扶桑龙族就只有这点心胸么?”
这种奇谈怪论,敖泓已经听得面不改色,抓住何懔龙尾只等一扭。
敖灏却是第一次听到忍不住冷哼,婵兮是扶桑一族,其父母具是战功赫赫,在巫妖大战与随后天庭之争里都为龙族效力,在龙族地位崇高,久居天庭。
他和敖泓都去婵兮父母洞府吃过饭,被指点过修行,对他们最小的这个龙女婵兮只记得她在银河引水玩耍的样子。
想不到有朝一日,婵兮的事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两人面前。
敖灏叹息一声,低声道:“我改变主意了。”龙族性格最是跋扈,他们扶桑龙族低调久了,竟被一个人间小小河龙王一家欺负到了头上。
“嗯?”敖泓疑惑发出鼻音询问。
这种龙族家务事,虾兵蟹将和侍女早就退下了,生怕自己看到一点,龙王后来想起来把他们灭口…敖灏重新唤回虾兵,吩咐他去取玉屑板。
这名字取得好听,但玉屑板其实是专对龙族的刑具…玉屑板只能用龙族法术驱动,逆向一转,就能刮得龙鳞翻飞,如玉屑纷洒而落,故名玉屑。
何懔虽然装得像个翩翩君子,当年甚至哄过了婵兮和龙女父母,但他其实内心很是阴暗,玩过很多东西…这些刑具他以前就有所耳闻。
想不到竟用在自己身上,敖灏淡淡道:“你记住了,也许别族的龙女你可以欺辱,但我扶桑一族你欺不起,求到哪里都是一样。”话间自有凌然傲气油然而生,透露出的意思并非是今日起看不上何懔,而是何懔一开始就不配被他们放在眼中。
说话间,虾兵已经取来玉屑板,又匆匆埋首退了出去,丝毫不敢乱看。
敖灏说罢,食指中指微微一动,玉屑板被金色光华驱使着扬了起来,咻的落在何懔身上一下下搓了起来,何懔惨叫声响彻整个华贵龙殿,敖灏眉也不抬的用指尖弹了一下,禁言决紧紧束在了何懔头上,龙宫大殿上只余何懔痛楚到极致的闷哼声,听起来更加瘆人。
“这就完了?”明知何懔鳞片要是都被刮下去,就算有仙药医治,他百年内也爬不起来,敖泓还是皱眉不满。
他们打扶桑龙女时可没留力气,何懔更是毫无悔改之心…虽然就算有悔改之心,他们给何懔的这顿打也不会减轻分毫就是了。
敖灏对着面前被自己法术吊在龙宫梁下的小龙,淡定道:“自然不是,等鳞片削净,在他颈上三刀六洞,倒吊在梁下放血。”
敖泓和自己二表哥心有灵犀,满意附和道:“正是,龙血是大补之物,看婵兮那个样子在他家亏损不少,正不知如何给她补身子呢…
“弄几十斤龙血,给她炼丹吧。”
“剩下的做药茶。”敖灏续道。
何懔一双龙眸圆睁,他不管说多少抱歉,显得多么真挚都是假的,心里琢磨的尽是下次怎么做的隐蔽一些,不给那贱人机会去告密搬救兵。
伤及自身,此刻才真的流露出懊悔之情,面前两兄弟却有说有量,三言两语商定怎么把他分成给龙女的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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