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是在哪睡着的,他意识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望向四周,却发现自己不在客房的浴桶里。
这是在哪儿?
郁宁彻底清醒了,他起身坐起来,却觉得全身都酸痛无比,显然是趴在草丛中一夜的后遗症。
“好疼。”郁宁皱眉按揉着脖子,余光扫过屋内环境,却发现自己似乎还在沐浴时的那间客房里,不过浴桶早就被人搬走了。
窗外天早已黑透了,四周都静悄悄的,郁宁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睡了一整天。
所以谁把自己搬到床上的?
郁宁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身上似乎没穿衣服,他刚把床头的衣服拿过来,门口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响。
郁宁慌忙躺下,一转头,正看见秦睢推门进来,肩上还立着那只紫尾貂。
视线里略过一抹夺目的白,秦睢挑了挑眉,看向床上裹紧被子的郁宁:“醒了。”
“嗯……”郁宁尴尬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转移话题道:“药做好了吗?”
“嗯。”秦睢转身关上门,郁宁瞬间将衣服扯进被子里。
明明都是男子,可秦睢衣着整齐,自己却什么也没穿,还是让他感到羞赧。
“咿呀。”紫尾貂看见郁宁,瞬间从秦睢肩上跳下来,飞快地跑到床边,跳到被子上。
郁宁伸手摸摸它脑袋,见秦睢依旧背对着自己,连忙穿好里衣亵裤。
“迟……陛下。”郁宁一边穿好衣服一边小心试问:“您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吗……”
“什么事?”秦睢回头看他,目光中透着疑惑:“什么陛下?”
“啊?”郁宁吓了一跳,“你不是吃药了吗?”
这怎么又失忆了?!
秦睢眸中略过一抹几不可闻的笑意,脸上却依旧带着疑惑的表情:“你在说什么?不是你在吃药吗?”
郁宁:“……”
“冒昧问一句,您今年……几岁?是什么人?”郁宁小心翼翼试探,一颗心却沉了下去。
难道连秦景焕的药也治不好秦睢了?
“我是你夫君啊。”秦睢皱眉道:“前些日子你从驴车上掉下来脑子摔坏了,咱们来这找道长治病,你都忘了?”
“啊?”郁宁更傻眼了,他看着秦睢满是认真的面孔,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记忆。
这怎么成他脑子摔坏了?
“应该不是这样吧?”郁宁犹豫着指着紫尾貂:“它不是还在吗?”
“是啊。”秦睢表情自然:“这不就是你养的那只老鼠吗?”
“咿呀!”紫尾貂愤怒地跳到秦睢肩上。
郁宁还要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传来邱树的声音。
“沈兄弟,宣兄弟,睡了吗?我进来了。”
“进来吧。”郁宁这下更确定自己记忆没错了。
然而当邱树端着一碗汤药进来递到郁宁面前时,他傻眼了。
“这怎么是给我的啊?”
“不然呢?”秦睢斜了他一眼。
“这药是做什么的?”郁宁呆呆的接过,抬头问邱树。
邱树:“凌光道长说你气虚体弱,专门给你开的药,怕你染了风寒。怎么了?”
“没事没事。”郁宁松了口气,接过温热的汤药一饮而尽,放下碗终于觉出不对来。
他转头,目光不可思议地看向秦睢:“陛……迟霄,你骗我?”
“是你太笨。”秦睢唇角勾起,嘲笑道:“别人说什么是什么,都不带脑子的?”
“可那不是你吗……”郁宁小声嘟囔了一句。
秦睢神色一怔,凤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行了行了,你们别打情骂俏了。”邱树站在一旁半天,眼看着俩人都不说话了,才没好气地开口。
要不是有些事憋在心里一天,他自己又拿不定主意,他都觉得自己不该来。
“沈兄弟,你还记得今天早上咱们碰见的那群人吗?”邱树肃正脸色:“下午我又远远在达子家门口看了眼,发现他一天都没回来。”
郁宁愣了愣:“你说那些死而复生的人?”
“什么?”秦睢皱眉问道。
郁宁连忙将今天早上两人的遭遇一一告诉他,忙了一天,要不是邱树提醒,他差点将这事忘了。
秦睢听完冷笑:“不过装神弄鬼罢了。”
“那咱们……要不要看看是怎么回事?”郁宁小心翼翼地问。
说到底他们在这不过是养伤外加隐藏身份,没必要为了这事出头,更有暴露自身的风险。
可邱树一家却是在这村里讨生活的,日后遭殃的也有可能是他们。
秦睢看了眼郁宁的神色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嗯”了一声,道:“既然发现端倪,那便查个清楚。”
郁宁松了口气。
邱树见俩人像是拿定主意,又问:“那咱们怎么查?”
“兵分两路。”秦睢淡淡道:“我跟你去跟踪那些人。郁宁留下来跟道长查验尸体。”
邱树说了跟着达子的人大都是青壮年,可村里最近莫名其妙死的却不止这些人,那剩下那些人藏在哪呢?
是活还是……死?
秦睢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不祥的念头。
“查验尸体?我?”郁宁闻言忍不住抖了抖。
杀人他还没习惯,去看那些埋藏在地底腐烂的尸体,他更不行了!
“可不可以我跟你一起去啊。”郁宁小心请求。
山中野路难行,更何况稍有不慎就是打草惊蛇,秦睢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拒绝。
“求您了。”郁宁轻轻拽住了他的袖子,声音可怜兮兮的。
秦睢:“……跟紧我。”
作者有话要说: 邱树:我不应该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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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动身
三人商量完,郁宁后知后觉出不对劲来。
他们似乎还没征求过道长的意见吧?道长知道这事吗?
郁宁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之后,秦睢听完一声轻笑。
“他既将人救活过,肯定知道这其中有蹊跷。”秦睢淡淡道:“咱们现在该想的,是文村长知不知道这件事。”
“大约是不知道的吧。”郁宁犹豫道:“不过那个武村长肯定是知道的。”
那群人领头的是达子,达子又向来听从武村长,说这件事武村长不知道,谁也不相信。
“大邱哥,你把凌光道长叫来吧。”郁宁道:“说不定咱们从他那还能知道更多情况呢。记住,别让别人知道。”
邱树点点头,莫名松了口气,当即点头走了。
这俩人之间太怪了,他站着都觉得不自在。
屋里一时又只剩下两人一兽,秦睢坐在床边,看郁宁跟紫尾貂玩。
郁宁被他盯得不自在,偏过头没话找话:“陛下,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虽然秦睢曾说过这段时间让他注意称呼,可郁宁看见如今的秦睢就觉得不自在,下意识就将惯用的称呼脱口而出。
“就这几天吧。”秦睢俯身,手指轻轻在紫尾貂下巴上挠了挠:“我一路都留了记号,贺烺他们回来就能看到。”
这么快?
郁宁眸光一亮,抚摸紫尾貂脑袋的手下意识捉住秦睢的手指,兴奋道:“那咱们岂不是很快就能回去了?”
“嗯。”秦睢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声音淡淡:“你希望回去么?”
郁宁一怔,唇边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希望吧……”
“陛下的伤还没好,还有身上的毒,解药也没找到,总不可能一直在这小山村里窝着。宫里朝廷这些天应该都乱套了……祖父估计也在惦记我。”
郁宁说着说着就成了自言自语,像是回答秦睢,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理智告诉他应该早点回去,可郁宁私心里却莫名不想离开。
在这里,他是沈砚安,秦睢只是宣迟霄。
回了宫,他们还能像如今这样相处么?
“迟霄……你希望回去吗?”郁宁神情迟疑地问。
“嗯。”秦睢垂眸,目光落到郁宁手上:“你手心出汗了。”
“对、对不住。”郁宁慌乱地收回手,掌心的汗冰凉粘腻,像是恶心的黏液,顺着手臂将郁宁整个人都包裹住。
原来只有他自己想留下啊。
“你们……”门没关,邱树站在门口,身旁是淡漠着脸的秦景焕。
邱树一只脚已经迈进门槛里,脸上却带着犹豫:“我们是不是要待会儿再进来?”
他怎么觉得离开一会儿这两人之间的感觉更奇怪了?
“进来吧。”郁宁回神,慌乱地将紫尾貂抱进怀里:“坐下说吧。”
屋里有四个人,只有两把椅子,邱树关了门,跟秦景焕坐下,床上的郁宁和床边的秦睢谁也没动。
秦景焕率先开口:“不知几位找贫道有何要事?”
邱树这次格外谨慎,只说是来郁宁两人找他有些事,并没有说出真实来意。
“此次让道长来,确实是有要事。”郁宁忙道:“不知道长之前医治那些村民时是否发现蹊跷?”
“有。”秦景焕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道:“那些人吃了假死的草药。”
“假死?!”郁宁惊呼出声:“什么草药能让人假死?他们在这里生活数百年,竟没有一人发现这草药有毒吗?”
邱树听着也觉得不对,犹疑道:“山中是有不少毒草,见血封喉的我也认得几棵,不过哪株能让人假死我就不知道了。”
想必其他村民和邱树的情况也差不多,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山里讨生活的经验丰富,毒草毒蘑菇也都认得,但更具体的功效就不知道了。
偶尔有游方道士来此,也不会有精力关注这里。
秦景焕:“此草名为断灵草,下过雨后的潮湿天气会冒出一两株,数量不多,药效却很惊人,服下一片叶子便足以假死三日。”
三日,足够让那些村民们把这些假死的人埋葬入土了。
“这样说来,那些假死的村民醒的时候岂不是会发现自己在棺材里?”
郁宁突然觉得不寒而栗。
当那些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亲人钉死在棺材里,埋在黄土之下,最后窒息而死,会是个什么心情?
郁宁打了个激灵。
“在想什么?”
郁宁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后脑勺忽地被人拍了一下,他吓了一跳,一转头就看见秦睢在静静看着自己。
郁宁与他对视,一瞬间什么都忘了,脱口而出道:“你打的好疼啊。”
“……”秦睢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郁宁缩了缩脖子:“我、我乱说的。”
郁宁还以为他要发火,却见秦睢黑着脸伸出手,胡乱在郁宁脑袋上摸了两把。
“继续说。”秦睢淡定放下手,看向一旁正在看着他们的邱树两人。
“……”
郁宁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低声道:“我和大邱哥捉完紫尾貂下山时,碰见了一伙人,那些人有很多是旧塘村已经死去的村民。”
“叫道长来也是想问问您,是否知道这样的情况,以及,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秦景焕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惊讶。
他沉吟道:“贫道已然掺合进这事了,就是现在想退出,那幕后的人也不会放过贫道。”
他来的这些天救了几个新塘村的人,医名在附近几个村里传开,已经破坏了幕后之人的计划。
“那便再好不过了。”郁宁松了口气,将秦睢之前的安排告诉他,礼貌询问:“不知道长觉得如何?”
“可以。”秦景焕答应道。
郁宁心底并不惊讶他的回复。
他虽然只和秦景焕相处这短短两日,对他的个性却也算了解。
看着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冷漠疏离,实际为人却是极好说话。
“那就先这么决定了。”郁宁道:“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就分头行动。”
.
因为不知道文村长是否值得信任,郁宁本打算先让他们一起回邱树家,再悄悄出去的,哪想到秦景焕却拒绝了。
“不必,文村长是可信的,他并不知情。”
“为什么?”郁宁没明白。
“若他知道,便不会如此待贫道。”秦景焕淡淡解释道:“他若知道,可能也会像你们刚来时那样把贫道赶出去。”
“有道理……”郁宁点点头。
说的也是,这文村长表情行为都不似作伪,对他们的帮助也是实打实的。
因为要做的事不同,两伙人出发的时间也不一样。
秦景焕亲自找文村长说了下情况,对方果然对此事一无所知,闻言受到的震动比邱树还大,目光中隐隐带着愤怒。
“道长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提。”文村长苍老的眼睛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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