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珏这边本着看热闹的心情去凑合了一下所谓的“和谈”,谁知道他一走后院就起火了,真起火了。关押小国师的地方失火,段灵辰直接被烧成了一具焦尸了。
段灵辰当初在禹城散播疫病,死了不少人,军中总有那么几个死了好友兄弟的有血性的人不愿意看到这种人被送回南渝,拼了被军法处置也要给自己死去的兄弟报仇。
贺珏被这一出弄得还有点尴尬,毕竟景铄曾说了要保这人的命的,谁知这人命薄。
而且出了这件事南渝那边必定会如同疯狗一般反扑,贺珏做好了准备等着迎接,谁知道南渝居然退了一步,未曾追究此事,转而开始探寻段云深的下落——段云深也曾展示过自己能收到天谕的能力的。
可段云深还在京城附近的一个小镇子上沉睡,他身上的蛊毒已经被清得差不多了,那条在身体上游走的小黑蛇已经变成了一条浅淡的灰线。
与之相对应的是,段云深的伤口自愈速度越来越缓慢,并且极其容易恶化,眼看着几处原本康复情况良好的伤口居然开始感染化脓。而且呼吸与心跳始终没有稳定下来,有时候呼吸轻得听不见,而有时候却仿佛拉风箱似的,像是下一刻就会抽过去。
阿四日夜守在段云深床前不肯走,夜里都不敢睡,就怕段云深有个万一。小狐狸崽子几乎都是十七带着。
系统还在拖延症与选择困难症之中打转,又想段云深去死,又怕他真的死了。于是每天上线下线好几次,原本他在南渝军里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主系统的主意,这时候这么折腾好几次都差点被主系统逮住,弄得每次上线顶多待几分钟就得赶紧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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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家长子死后,江南军就成了一盘散沙,而后一念又用了一点手段,使江南军高层彻底分裂,让这盘沙散得更彻底了一些,再解决起来就轻松多了。
京城围困之局解开之后,景铄便让人给景逸送消息,问他是主动开城门还是等着他破城门。
破城门也不是做不到,只是平白增添了将士伤亡以及让城中百姓遭殃而已。
景逸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下令打开城门迎接勤王的岭南将士入城,并摆下了宴席要为功臣们接风洗尘。
京城之中的守城将士都没怎么见过血,肯定敌不过在边疆浴血厮杀出来的岭南军英勇,自己打开这城门,反而留了几分体面。
此时差不多整个天下都已经知道这个所谓的锦公子是谁。景铄曾有暴君之名不假,可他再怎么说也是正统,倒是景逸的这个帝位来路不正。说是暴君妖妃死了,国不可一日无君,他才坐上帝位,可如今暴君不仅没死,还帮忙守住了边疆。几乎天下人都在等着看这出皇家恩怨的结局。
景铄未曾等到所谓的鸿门宴,进城之后便直接带人攻入了宫中。
景逸那般主动开城门然后又提出接风洗尘的贤明态度不论是做个天下看的,还是另有图谋景铄都不在乎。
他担心段云深等不起,若是段云深红销蛊解开之后撑不住……景铄不想自己连段云深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景逸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景铄带人走进来,只觉得世事无常。这样的事一年前才的生活一次,不过那个时候,他与景铄颠倒了一个位置。
景逸与一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嘉王全然不同,沦落到亡国之君的地步实在是很难不让人颓靡。
与做王爷时不同,成了皇帝之后,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离所有的东西都远了,当初江北城之事有人办事不利。岭南从贺勤换了个壳子到上下将士换了军心……一桩桩一件件,他都无能为力。
自己被架在高处,只能看着,手却碰不到,而帮自己做事的人却多是一群废物——当年为了与太皇太后相斗,在朝中也拉了不少人做党羽,自己爬上高位之后,总不好将这些人直接丢掉。
尤其是太皇太后诞辰的时候,那场爆炸还让朝中官员损失了大半,死得多大多是太皇太后党。景逸上台官场缺人,自然只能从自己从前的党羽之中抽调,其中不乏世家之子,只是这些人已经在锦绣丛中消磨了志气,不堪大用。
这一年下来,与其说是在治理江山,不如说是一直在跟那群废物扯皮和收拾烂摊子。很多变故,原本可以避免发生。
景逸看看自己,再看看台下的景铄。
“锦公子”的美名在江北城有童谣传颂,在岭南有大批的将士心怀感激。贺珏更是下手狠辣,将王瑞重极其党羽都清理了个干净,让他最有利的军中依仗也消失了。
景逸感慨一般地道:“没想到你我叔侄居然会以如此场面重逢。”
景铄悠然从容:“都是皇叔惦念得紧,要不此时我也不会在此处。”
若不是景逸做事太绝,段云深何至于现在还沉睡不醒?景铄又如何会舍下段云深那游山玩水的愿望,回来蹚这趟浑水。
景逸笑道:“原本朕还以为以小铄的性格,朕开城之后你定会带兵屠城,却居然是直接入宫,看来这一年变化不小。”
既然城门肯定关不住,那主动开门之后,景铄若是真屠城,景逸至少能在史书上扳回一城。景铄若是从容进城,那就势必得将大部队驻扎在进城之外,只能带小队人马入京。
景逸随意一般地问道,“朕最近一直想着这帝位是不是有什么诅咒,为什么坐上来的人都难以保住本心?昨夜午夜梦回,朕还认真地反思了自己是不是与当初的小铄一般模样了。”
说道此处景逸一顿,“不过小铄似乎是在坐上帝位的第一天便有了暴君之名,亲下的命令要杖毙你母妃,据说那场面血流成河。”
景铄的母妃曾是他碰不得的一道隐伤,就如同他做暴君的时候,宫中连佛手酥这么一道糕点都没人敢提。
可是如今被景逸这般直接提起,景铄突然发现那道伤痕好像早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被抹平了,即使被提起,也没什么异样的感受。
景铄:“父皇当年为了朝局平稳,让皇叔的母妃含冤而死。我突然有几分好奇,既然皇叔在这帝位上坐了一段时间,这时候可否回答我,若是此时要用你后宫之中的一个女人来换此时局势逆转,帮你稳住这江山,你会如何选?”
景逸一顿。
景铄似有笑意:“成了与我一般的模样也不可怕,不是么?”
先帝那般选择,导致了景逸失去了母妃。哪怕景逸现在已经坐到了帝王的位子上,可他依旧记得年少的他多方奔走却求救无门的模样。
而如今,他恍然发现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会做出和先帝一模一样的选择。
和此事一比,成为一个像景铄一般的人人唾骂的暴君,确实还不够可怕。
景逸皱起眉头,就好像被戳中了痛脚,“难不成你要告诉朕,你的选择就与我与皇兄有不同?!”
景铄:“皇叔是想说这样选才是对的?是为了你口中的大义,朝局稳定与天下安定么?”
景逸想说“是”,但是景铄的语气实在是太过嘲讽。
景铄:“那父皇舍弃了皇叔的母妃之后稳住天下了吗?”
自然没有。
先帝为了稳定朝局,没有动母家是丞相的母后,也没有动母家是大将军的宠妃,最后他就在这两个女人手上丧了命。
景逸如今被拖累到这种地步,与他那些废物的世家党羽势力,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座名为江山的房子已经烂透了,可是房子的主人却都在想着要如何在保持原样的情况下修补,烂透了的木头楔个楔子便有救了吗?
景逸沉默了许久,突然冷笑了一声,“朕这个位子你也坐过,做得不比朕好。”
景铄悠然道:“也许认真一些就不同了。”
景铄摆手,示意身后的将士去将这位陛下从高位上拉下来。
景逸却突然笑道:“还记得你当初在太皇太后诞辰上埋的□□吗?”
景逸之所以一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变成了景铄的模样是有原因的。
如果注定自己守不住这江山、这帝位,那至少自己不会把它还给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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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云深做了噩梦。
他原本因为蛊毒睡得很沉,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蛊毒快要被解开了,松了对神智的压制所以才会做梦。
他梦到一只火红色的狐狸在朝着自己狂奔,然后一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射杀了它。箭头穿过了它的心脏,它整个因为被箭射中的冲击力而飞了出去,然后落在了马路旁边的草地上。
段云深呆了一瞬才跑过去,原本是出于人道主义想要把小动物送进宠物医院,可是等他把那只狐狸抱起来的时候,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丢了某个很重要的东西,但是自己想起不来那个东西是什么。就算想要去找也无从找起。
那只漂亮的狐狸靠在他胸口嘤嘤嘤,用头蹭他,像是想要段云深看看它。只是段云深抱着狐狸一路奔跑,到处找宠物医院,无暇低头看他。
在梦里,无论他跑过几条街,怎么找人问路,都找不到可以救这只狐狸的地方。
他跑得没力气了,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学生时代刚刚跑完一千米一样,胸口因为鼓动幅度过大而胀痛,心擂如鼓,喉咙口因为张着嘴呼吸而好像被砂纸摩擦过一样的疼。
明明也没有跑多久,可是段云深却有一种自己累得喘不上气的感觉。
尤其是心脏,疼得就好像下一瞬间就会因为撑不住而爆开,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急促到自己的肺部根本就感受不到空气的交换。
段云深抱着狐狸,跪倒在一个十字路口,周围车水马龙,但是似乎没有一个人看到他。
谁来帮帮我。
这只狐狸……
它受伤了……
段云深想把狐狸按在自己胸口抱紧它,但是又害怕这样会碰到它的伤口,他开始觉得他们都要死了。
一点空气都感受不到……
胸口好疼……
就在段云深发梦的同时,阿四近乎是惊恐地发现段云深的身体失控了。蛊毒原本只剩下了一线灰色,且行动迟缓,可是这时候却飞快地在段云深身上乱窜。
段云深的呼吸很急促,胸口起伏的频率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
“……救……唔……”
他的嘴唇开合,但是因为过于急促的呼吸而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救救这只狐狸。
阿四看着段云深身上流窜的蛊毒,明明没有经过线香与药浴的催发,可是这时候它实在是活跃得不正常。他近乎是慌张地去翻箱倒柜地找那只金杯和毒牙,然后过来割开了段云深的手指。
可是当他这样做了之后,段云深指尖流出的血却是红色的。
“十七!!十七!快来看看段公子!”
阿四病急乱投医一般地叫着十七,就好像多一个人就能多出一个救人的法子一样。
梦里的段云深也觉得喘不上气,踉踉跄跄爬起来想要抱着怀里的狐狸往前走,但是走不到两步就膝盖一软,先是跪到了地上,然后没力气一般摔了下去。
那狐狸落地的时候“嘤”了一声,似乎碰到了伤口,然后试图往段云深这边爬,它的血已经把段云深的胸口全部染红。
段云深感受着身体的痛楚,与此同时也有些迷惘。
渐渐的,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错位,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不见了,那只受伤的狐狸也不见了,他身上的衬衫牛仔裤也变成了奇奇怪怪的宽袍大袖的衣服。
心脏疼得像是下一瞬间就会爆裂,可段云深执着地想着自己到底是丢了什么东西。
这时候,突然有人对他伸出了手,像是准备扶他,那人道——“云深。”
……
“嘭——”
段云深像是听到了自己心脏爆开的声音,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想起自己到底是丢了什么东西。
现实中的段云深睁开眼睛,阿四和十七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看到段云深突然吐出了一大口血。
那些粘稠的红色液体从糊满了他的下巴和侧脸,段云深抑制不住地呛咳。
段云深一边咳嗽一边茫茫然地转头看着这两个孩子,停了一下然后才问道,“他呢?”
阿四像是被这口血吓傻了,彻底呆住了,看着段云深不知所措。
倒是十七猛然反应过来,段云深这副模样可能是撑不过去了。这时候慌忙将小狐狸崽子抱了过来给段云深看,与此同时匆匆道,“主子帮他取名了,叫做景煜,说是煜字为火焰,这孩子若是遇上黑夜,自己便可成为光。”
“段公子放心,主子尚且安好,那次设伏留下的伤,主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主子此时另有要事,不在此处。”
“……”
一桩一件,翻译过来就是“你走得安心些。”
段云深看着小狐狸崽子,抬起自己重若千斤的手,缓慢地在自己的怀里摸索。
十七:“段公子找什么?”
段云深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早就不是他离开南渝军营的那套了,也不知道那之后过了多久。
段云深:“狐……木牌……”
阿四猛然回神:“有的!还在,主子帮公子收起来了,我这就去拿!”
阿四再次翻箱倒柜地去找那个小狐狸木牌,段云深盯着小狐狸看了一会儿,有点想说这孩子好像变好看了。
小狐狸在这里,大狐狸呢?
段云深也想看看他。
阿四还没把小狐狸木牌找出来,段云深便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东西了。
他的脑子里传来了系统上线的提示音,于是段云深抓紧时间问了系统一句——大狐狸呢?自己突然很担心他。
系统还没来得及想该怎么处理段云深这处,救还是不救,就被景铄那边的情形吓到了。
这时候也不用纠结救不救段云深了,段云深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对系统而言,想办法救景铄那边才是正经。
本来系统这段时间天天上上下下地就引起了主系统的主意,好几次都差点被逮到,这几天上线下线都得跟打游击战似的,于是这时候上线不到一分钟,就有主系统提示音响起来
【★主系统警告!主系统警告!检测到违规者上线★】从主系统发出警告,到系统被抓,一共大概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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