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里有毒,还是他熟悉的“荒日”。
“荒日”的毒性并不强烈,却会日积月累地侵蚀人的意识,长久服食,便会成为毒中血主人的傀儡。
曾经一些逆贼便妄图用这种手段来掌控他,却没想到竟还有人不死心。
他猛地将杯子摔碎,刺耳的响声吓得仙娥瑟瑟发抖地跪倒在地,刚刚的歌舞也戛然而止,整个大殿都紧张了起来。
洛斯年捏住仙娥纤细的脖子,将她的头抬起来。
“谁派你来的?”
仙娥茫然地摇摇头,完全不知道洛斯年在说什么。
洛斯年眼中闪过深思,放开了她,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羊羔罢了。
“来人,把镇司仙官叫过来!”
有仙尊压阵,这次调查并没有持续太久。镇司仙官顺着线索一点点地把线扯了出来,然而最后所指之人却让他犯了难。
洛斯年把玩着手中的“子衿”,冰冷的眉眼中带着刺刀般的寒光,凌厉而不近人情。
“如何?”
镇司仙官犹豫了片刻,“已有了眉目。”
“那为何如此迟疑?”
洛斯年眯起眼睛,能让仙官如此犹疑,说明此人身份非同小可。
难道是……西烛?
洛斯年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刚刚的盛气凌人宛如被戳破了的气囊,瞬间干瘪了下来。
他苦笑地勾起嘴角,如果是他,那还真是令人为难啊……
洛斯年无力地靠在榻上,将手中的“子衿”扣在胸口,任那冰凉之意渗透衣服进入心口。
“说吧,我承受得起。”
镇司仙官这才咬牙吐口:“是雪暮云,雪公子。不仅此次对仙尊下毒,白莲仙子中毒和他自己中毒诬陷白莲仙子这两次均是他动的手脚。”
叮咚一声脆响,洛斯年手中的“子衿”落在了地上。
他不敢置信地坐直了身体,只觉得刚刚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仿佛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又显得有些不太真实。
“你……再说一遍。”
镇司仙官战战兢兢地重复了一遍。
整个大殿是可怕的寂静,宛如暴风雨来临前沉默到极致的平静。
“贱人!”
洛斯年双目通红,一脚踢翻了矮桌,摆放的砚台笔墨撒落一地。宽大的袖袍晃动出激烈的弧度,一如他无法抑制的心。
他弯下腰,将“子衿”捡了起来。
“子衿”的冰冷让他恢复了几分理智,刚刚如涨潮般涌上来的怒火转化为冰冷如寒霜的锐利。
“将雪暮云关入虚影狱,听候发落!”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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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陛下, 雪公子想要见您。”
洛斯年放下手中的玉简,微微抬起眼皮,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又很快化为虚无。
他沉默良久,才淡淡地说:“不见。”
仙官闻言便准备退下,却又被洛斯年叫住。
他有些急切地直起身子, 手指弯曲成勾急躁地在桌面上轻敲着,一如他不平稳的心情。
“给白莲仙子去信, 说是毒害他的人已经抓到了, 请他过来一叙。”
仙官领命。
然而没过片刻,洛斯年再次叫住了他。刚刚急切的期盼平缓下来, 宛如落下的潮汐。
他的眼中闪过失落,轻轻叹了口气, 有些无力地靠坐在椅背上。
就算是这么说, 以西烛倔强的性格怕是也不会前来。
可是洛斯年太想见他了,想得心都揪成了一团, 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柠檬味的酸涩。
许久,他的眼眸沉了下来,宛如蒙上了黑色的薄纱, 沉淀成一片冰冷。
“给洛以渐传话, 说是白秋祭日已到, 让他立刻前来仙山, 参加祭拜。”
等仙官走了之后, 心思烦乱的洛斯年也看不进玉简了, 便起身想要到外面转转。本来只是想要随便走走,却不知不觉还是走进了陆西烛以前住的宫殿。
这里每天都有人打扫,跟陆西烛在的时候没有两样, 就连窗台边上翠绿油油的仙草都显得生机勃勃。然而没有了主人的存在,即使宫殿再明亮干净,也还是显得寂寞孤冷。
洛斯年的手指抚摸过桌面、柜头、床榻,最后停留在一扇柜门前。
他记得陆西烛当时把“子衿”收在这里,现在人已经走了,恐怕只剩空空如也。
沉默了许久,他缓缓地拉开了柜门,然而里面的盒子却让他瞬间愣住。
洛斯年飞快地打开盒子,赫然看见里面放着的正是他亲手雕刻的那颗“子衿”。
如果说刚才他的心里还是酸涩,那现在就是宛如被人狠狠地挖走了一块,鲜血淋漓,钻心疼痛。
他竟然没有带走这颗“子衿”。
洛斯年还清楚地记得陆西烛当时得到这颗“子衿”时那高兴的样子,可是没过多久,自己就亲手打碎了他的心。
想到这,痛苦像是一场排山倒海的龙卷风,片甲不留地摧毁了他所有的情绪,不由分说地将他的心撕成碎片。
“子衿”的光依旧轻柔美丽,却像是在他满是伤口的心头洒满了盐,又疼又苦。
他紧握住那颗“子衿”,跌坐在地上,无力的身体无法支撑住,宛如烂泥般瘫软在柜门边。
大概在西烛离开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与他诀别的心。
洛斯年将手挡在眼前,似乎这样就不用面对被抛弃的现实。是他亲手将陆西烛从自己身边剥离开的。每一次离别,都让爱一点点地死去,直到彻底覆灭。
西烛……
而陆西烛此时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洛以渐怀里,只需张张嘴就能吃到甜甜的仙果,抬抬手便有人替他擦干净手指。
男神的怀抱温柔而坚实,像是温暖的港湾,让他可以肆意享受。
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洛斯年肯定不怀好意,你真的要去吗?”
陆西烛得到消息便忍不住担忧起来,总觉得这样的安排就是要来个“瓮中捉鳖”。洛以渐对洛斯年的威胁最大,两个人又从根上就是敌人,若说洛斯年没有想法怕是谁都不信。
“要去。白秋祭是对前任仙尊仙后的祭拜,若是不去怕是会落下把柄。”
洛以渐与陆西烛十指相扣,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着。他并没有多担心,高位者确实更加随心所欲,但同时束缚也更多。
不管洛斯年对他有多少仇恨,但只要他没有明晃晃地竖起造反的大旗,就很难对他下手。
如果是私下里的手段也就罢了,像这样广而告之的行动绝对不是对他有意。如果他没有猜错,洛斯年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洛以渐心中竖起防备,弯下腰靠在陆西烛的额头上,他的眼中闪过坚决。
“那我陪你去,正好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陆西烛想来想去还是得跟着一起,恰好雪暮云的事还要最后收一下尾,也不算白跑一趟。
洛以渐心中一紧,他最不愿的便是陆西烛也跟着去,可是不把他带在身边他更不放心。
“好……”
陆西烛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笑眯眯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过我不去琉仙宫,就在庆元城等你。”
洛以渐这才轻轻勾起嘴角,伸出手臂将他紧紧揽在怀里。
仙山
洛斯年冷冷地看着洛以渐,这个卑鄙的家伙。他收到消息说陆西烛已经进了仙山,可洛以渐却故意不让他来琉仙宫,而是将他留在了庆元城,其心可诛。
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只能把这口气咽下。
仙乐飘渺,香气弥漫,身着盛装的仙灵在祭台前翩翩起舞,高声吟唱着祭祀之曲。
洛斯年、洛以渐和洛天青身着祭祀之服跪倒在祭台前,手持香烛插入祭坛。
祭祀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才结束,眼见着洛以渐就要离开,洛斯年不得不开口叫住他。
“曾经给……西烛下毒之人已经伏法,他或许想再见一面,以解心头之恨。”
洛以渐沉默了,“我会传达给他,但见与不见是他的事。”
洛斯年咬紧牙槽,看着这张碍眼的脸,心头涌上恨意。小时候,洛以渐抢走了他的父亲,现在又抢走了陆西烛。他总是不安分地想要夺走本属于他的东西,就像一只窥探在洞口的狼。
“你是故意想要报复我,明明就不喜欢西烛,却为了让我痛苦而把他留在身边。你这样折磨他,于心何忍?!”
洛以渐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这个人不仅没有反省,甚至还倒打一耙,真是可笑。
“我爱陆西烛,跟你无关。”
什么?!
洛斯年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很快又嗤笑一声,满是不屑。仅仅一个月就说出这样的话,谁又能相信这样短暂的真心。
“不过一个月……”
“不是一个月。”
洛以渐打断了他的话,脸色很是平和,眼中带出些许温柔的笑意。
“还记得你第一次将他送入万丈崖底反思吗?那时候我们便认识了。”
洛斯年只觉得耳中一阵轰鸣,额头仿佛被石头狠狠击中,眩晕地让他根本站立不住,只能踉跄几步扶着柱子。
“你们……”
“这是你第一次亲手将他送到我身边,他是那样鲜亮,就像是穿透了黑暗的光,唤起了我所有的欲望。我不甘再停留在黑暗中,不甘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不甘听着他哭诉委屈。”
“我想要停留在阳光下,就是希望能够保护他、怜爱他。”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他。害怕你会发现,便只能故弄玄虚地要了其他人,不过好在你妥协了。”
洛斯年面如金纸,胸口仿佛被人死死压住,闷得喘不上一口气。
“你又一次将他送到了我身边,而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
“现在,该退出的人是你。”
洛以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洛斯年狼狈至极的模样,那双相似的黑色眼瞳里透出尖锐的冰冷,化作利剑穿透洛斯年的心。
他淡淡开口:“你从来不懂得珍惜他的真心,现在后悔早已为时晚矣。”
洛斯年不甘示弱地捏紧手指,硬生生地挺直脊背,与洛以渐四目相对。
“不晚,西烛的心里还有我,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洛以渐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目光中闪过冷厉。
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不管陆西烛的心中有没有他,他都不会放手,毕竟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后悔药,被践踏的真心也永远不会再重来。
而此时,陆西烛早已悄悄潜入了虚影狱。他是没资格进来,但洛天青却有。
看着只着一身白衣蜷缩在角落里的雪暮云,他的眼中带出讽刺的笑意,脱下身上的兜帽,轻轻走近。
脚步声惊起了雪暮云,他惶然地抬起头,以为是洛斯年来看他了。那双曾经傲然不可一世的眼睛早已被恐惧所掩埋,再不复曾经的光华无限。
陆西烛故作惋惜地摇摇头,隔着封印打量着雪暮云。他头戴珠冠,身披锦霞,端方如墨玉,皎然如清云,与狼狈的雪暮云形成鲜明的对比,愈发显得刺目起来。
雪暮云憎恨地盯着他,满腔仇恨都朝着陆西烛倾泻而去。
为什么,明明他已经想尽办法把陆西烛赶走了,到头来自己竟还是落得一场空?!
如果不是陆西烛占了他的位置,这一切又怎么可能会发生!
陆西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角的笑意像是冬日的寒风,裹挟着刺骨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刮过雪暮云的骨头。
“怎么,这就恼羞成怒了?果然是鸠占鹊巢,一到紧要关头,想装都装不出来。”
雪暮云面色一僵,陆西烛是什么意思?他看出了什么?
不,不可能,就连曾经日夜相伴的洛天青都没有怀疑,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不对……
雪暮云突然反应过来,心惊不已地看向笑意晏晏的陆西烛。这个强占了本该属于他的人生的冒牌货定是有不为人知的手段,才会注意到不对劲。
“怎么?心虚了?雪暮云的皮囊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可惜,你就算是装都装得不够像,也难怪还是得不到仙尊的心。”
陆西烛笑眯眯地看着他,毫不客气地插着刀:“前世你是白莲仙子的时候斗不过雪暮云,现在你是雪暮云了又斗不过我。可见你真的是没有一点被仙尊所喜爱的地方,再换几个皮囊都不行啊。”
雪暮云疯狂地摇着头,痛苦地捂住耳朵,似乎这样就可以摆脱陆西烛的那些言语。
杀人诛心,这个知道他全部秘密的人清楚地知道如何将他置于死地。
陆西烛却没有放过他:“你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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