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发着抖,全身发着颤,泪糊了满脸,听不进安执在那头的询问和怒吼,只知道反反复复一句话。
“我想回家......”
“哥,你来接我回家……”
安执最后骂了些什么,安星没听清,他在嚎啕大哭前挂断了电话。
很奇怪,听不到安执的声音,他却喊不出来了。
安星重新仰倒下去,扬起细长的脖颈,这样应该能把流不完的眼泪收进去一点吧。
“嗡——”
掌心的手机震动,安星闭着眼睛接了起来。
“哥......”
“诶安总您可别这么叫我!”
不是安执。
安星看了眼来电显示,花了好几秒才记起这是谁。
当初安星问了一个家里做宠物用品生意的朋友,有没有认识什么人可以帮忙找到和这张照片上差不多的猫,辗转认识了这位常年做流浪动物救助的刘哥。
刘哥人很豪爽,也很仗义,一直很积极地帮安星找。有花斑的猫很多,生在安星指定位置上的猫却是难寻。一次次失望之后,安星也就不愿再去麻烦人家,想另寻办法,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怀孕打乱了计划。
没想到刘哥还会打来。
安星坐了起来:“刘哥?”
“安总!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你猜怎么着?我们之前去一片快要拆迁的小区救助流浪猫,还真发现一只跟您照片里一模一样的猫!”
刘哥语气很兴奋,安星拉扯着嘴角,却笑得很难看:“啊......是吗?”
“可不是!这不巧了吗!”刘哥嗓门大,安星稍稍挪远了听筒,“还是只小猫呢,我刚给你发了照片你看看啊!特乖一小猫,特亲人,我们已经带回来打疫苗了,打完给您送过去?”
“好啊,辛苦刘哥。”
“辛苦啥呀!这都是顺便的!那我不打扰你了哈,我先去忙!”
“好,您忙。”
那头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安星摩挲着黑下去的屏幕,好一会儿才解锁,打开微信,点开刘哥发来的照片。
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咪蜷缩在一楼阳台的墙根,怯懦又安静。它躲在烈日晒不到的角落睡着了,侧过来的右眼角下,一小撮灰毛像是哪里蹭来的灰。
果然是一样的位置。这破旧的阳台也熟悉,这灰调的墙体也熟悉。
等等。
安星翻开相册,找出那张从江寒尘那里保存来的老照片。
竟如此巧。
不知道是不是那只猫的孩子。
同一个小区,相同的一撮毛,一大一小两只猫,像是冲破了时光的禁锢,将一场美梦无限拉长。
但那场美梦中的夕阳不复存在,雪白蓬松的猫咪如今瘦弱垢面,那些开得张扬的花早就谢了,这片破壁残垣也快拆了。
什么都会变的。
安星指腹轻抚着小猫安静伏着的脑袋,做了母亲之后,心都化成了绕指柔,见不得所有脆弱和无助。
小猫也是无辜的。
安星关上手机,再一次闭上眼睛。
猫和孩子都是无辜的呀。
江寒尘和莫可可守在门口,像两尊门神。
白然已经走了,穆子炎刚平复完躁动想冲进去找安星,还没等江寒尘和莫可可出手,就被闻讯而来的经纪人逮了个正着。
穆子炎一双狗狗眼瞪得老大:“哥?你怎么来了?”
赵清挂上职业微笑,跟两尊门神打了招呼,然后咬着后槽牙把这咋咋呼呼净会搞事的年兽抓走塞进车里。
门“砰”的一声被甩上,穆子炎委屈巴巴地窝在后座缩了缩脖子。
另一边的门“砰”的一声被甩上,穆子炎下意识地抱住了弱小的自己。
赵清一路飙车赶来,胸口仍在剧烈起伏,单手解了前襟两个扣,满肚子气才堪堪压下去。
“你知不知道你是谁!”
穆子炎把帽檐压低,气若游丝:“知道的,我还知道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
赵清愤怒地砸了一下前座椅背:“你还学会抢答了!”
穆子炎不敢说话。
“我看你是要气死我。”打也打不过,骂也没啥用,赵清脑壳痛,“你说想要跟安星接触,行!我帮你联系。你不是还加了人家微信吗?是微信满足不了你了吗!啊!还敢一个人偷偷摸摸跑过来?就你这张脸!就你这身高!化成灰你粉丝都能认出来!”
“哥,我今天武装得挺好的......”
“就这?!”赵清戳戳他挂在胸前的墨镜,恨铁不成钢,“你要不要算一下,这个月你这墨镜出镜率多高?”
“还有,”赵清“啪啪”两下把他帽檐压到了脸前,“你这帽子是品牌送你的定制款!你粉丝当时大肆宣扬了那么久,谁认不出来?谁认不出来!就差没在这帽子上写你的名字了!”
穆子炎被训得臊眉耷眼的,摸了摸后脑勺,又偷偷想去捂一捂耳朵。
好死不死被赵清撞见,语气登时染上一层委屈:“你还嫌我烦!我收到消息的时候都吓死了!”
“没有没有!”穆子炎慌忙掀开遮挡他视线的帽子,任由它咕噜咕噜滚到地上,熟练地抽纸巾塞进赵清手里,“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可千万别哭了。”
赵清眼眶红红地瞪他一眼,鼻翼不适地动了动。
“你身上味道怎么怪怪的?”赵清是个beta,对信息素并不敏感,适才穆子炎离得近了,他才察觉出不对来。
“你平时也不喷香水啊......”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点生理卫生知识赵清还是知道的,刚擦过眼泪的纸巾被用来捂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你你你,你们......”
“我不是!我没有!”天降一大锅,穆子炎真服了,“是另外一个omega!”
赵清眼睛又瞪大了一圈:“你你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穆子炎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因为他也并不知道什么来龙去脉,所以很快说完了,“事情就是这样。”
赵清在穆子炎讲述途中已经恢复了斯文儒雅的模样,衬衣也规整地扣好了,等穆子炎说完,就开了门准备下车。
穆子炎一把抓住他胳膊:“哥!哥!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你去哪!”
“回家。”赵清冷冷淡淡地拂开他的手,“别碰我,我晕omega信息素。”
穆子炎:“......”
行叭。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追妻火葬场(?▽`)
第53章
那天安执几乎是子弹破膛般冲进去,沉着脸抱着安星出来的。
安星在见到安执的那一刻,无处着落的心便有了归处,无知无觉地昏睡了过去。小小的一只蜷在安执怀里,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眉头在睡梦中仍微微皱着。
没有人敢说话,江寒尘上前一步想要将安星接回自己怀里。
被安执侧身避了过去。
江寒尘浑身如雪水倾灌,从无措的指尖到热度最蓬勃的心脏,都透着刺骨的严寒。
他眼睁睁地看着安执将安星抱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车歪斜着停在路边,还差一点就要撞上花坛。
安执小心地把安星抱到后座,拿过副驾冯西西的小绒毯,盖在了他身上。
毯子不大,却能将安星整个裹住。
瘦瘦小小的,和安执回忆里那个哭起来谁也哄不住的小屁孩交叠在一起。
安执沉默着盯了他好一会儿,才替他捻了捻毯角准备起身离开。
他没能走成,袖口被原本还老老实实缩在绒毯里的安星拽住了。
安执一愣,他也记不清安星已经多久没有这样拽过他了。
小时候爸妈很忙,几乎不着家。安星从小就认人,阿姨一抱就哭,爸妈不在家,哄娃的重担便压在了安执身上。
从此一个半大孩子,还得成天带个奶娃娃。
安星在安执看似不情不愿,实则尽心尽力的照看下,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长成了一个活泼水灵的小屁孩。
安执却进入了别扭的青春期,他不愿意跟小屁孩一起睡了,每晚都要把抱着枕头来钻他被窝的安星赶回去。
安星被推回自己的房间,塞回自己的被窝,眨着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跟后花园翩迁起舞的蝴蝶似的。
安执怕自己心软,冷着一张小脸把人眼睛捂上。手心里的蝴蝶飞啊飞,很快便累了,歇落在枝头上。
床头还开着一盏暖黄的小灯,安执起身想要去关掉。
他没能如愿,睡衣袖口被假装睡觉的小屁孩拽住了。
安执往回扯了扯,没敢用力。安星却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撅着嘴巴嘟嘟囔囔:“也不一起睡了,晚安吻也没有了呢......”
安执失笑,心柔柔软软地陷下去一小块,俯身吻在他的额头,轻声和他说晚安。
之后的每一晚,安星都要抱着枕头去找安执,再被安执送回来,乖乖地躺好,拽着安执的袖口讨得一个晚安吻,和一句温柔至极的晚安。
兄弟俩乐此不疲。
直到安星也进入了别扭的青春期,突然就和小没良心一样的不跟安执亲近了。安执潜意识里觉得这样很好,却每晚控制不住自己在安星的房门外站一小会儿,轻声道完晚安才能回去安心入眠。
安执盯着此时下意识拽着他袖口的那几根细长的手指发呆,许久才似无奈似喜悦般缓缓吐了一口气。
这小家伙,总能准确地拽住安执的袖口,就像他总能牵动安执的心一样。
直到安执妥协般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在这日光中道了晚安,安星才松了手,缩回绒毯,吧唧几下嘴巴,睡得没心没肺。
都当妈妈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安执轻轻带上车门转过身,瞧见了不远处将拳头捏得死紧的江寒尘。
脸上柔和的笑意在顷刻间褪去,安执沉下脸快步走向驾驶座,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江寒尘一拳砸上了墙面,落下斑斑点点的血迹。
安执一拳砸上了方向盘,发出一声克制的闷响。
后视镜里的安星睡得安稳,只是眉头又拧了起来。安执目视前方,绷紧了下颚线。
这个弟弟他太了解了,敏感却豁达。
小时候就是如此,不管受了多大委屈,回来哭一场就不当回事儿了。全家就这么一个小心肝,他们怒气冲冲地想去报仇,反倒是安星把他们拦住,脸颊鼓鼓的,带着少年人的稚气,说那帮人可不值得让他最最最亲爱的家人伤一根头发呢。
没什么能让他如此难过,之前是爸爸妈妈和哥哥,如今只多了一个江寒尘。
安执还不了解事情真相,但这并不妨碍他永远站在安星这一方。
安星住回了安家。
江寒尘没有来强迫他回家,只是在当天晚上,抱着安星常睡的枕头摁响了门铃。
安家的人不愿意见他,是佣人来开的门,接过东西就低头关门,江寒尘连嘱咐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第二晚,江寒尘拎着一袋安星怀孕后用的护肤品站在门外。又是佣人来开的门,他在门合上前拜托她转告星星,不要乱吃乱用东西,对身体不好。
第三晚,佣人十分无语地接过江寒尘手上的声控小夜灯,在江寒尘说到“我不在,星星半夜得自己走去卫生间一定很辛苦”的时候忍无可忍地关上了门。
第四晚......
第五晚......
江寒尘每晚都不缺席,有时早,有时晚,好像就只是专程来送东西。
门一次次地开了又合,江寒尘碾着指腹,靠在花园的围栏上抽完了一包烟。
“你都怀孕了他还抽烟?!”
安执气急败坏地从窗边离开,想要下去手撕江寒尘。
安星倚靠在墙边,一错不错地注视着那不间断的点点猩红,面无表情。
“宝贝......”宁安也在安星房里,他知道真相后哭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这会儿听着又要哭了。
“妈妈,我没事。”安星放下了窗帘,坐回到床边仰头看着怒气冲冲的安执,神色淡然,“哥,我不知道他会抽烟。”
他的确不知道。安星从来没见过江寒尘抽烟,也从来没在他身上闻到过烟味。
楼下那个散着额前的碎发,颓废地弯着腰,指尖的猩红明明灭灭,吐出的烟圈像是迷雾的人,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江寒尘。
让安星觉得陌生,心脏却没出息地泛着细密的疼。
不知道是他隐藏得太好,还是自己太过盲目。
都说人心最难看透,他们不过认识数月,互不相识的那漫长的二十几个春秋,对彼此来说都是陌生的。
安星从没想,也从没敢走进去过。他怕的不是抽烟这种小事,不是绵延几乎整个青春的白月光来挑衅,不是自己全情投入的婚姻原来始于一场赌气,而是江寒尘也许、可能没那么爱他。
他像是凌冽寒风中摇晃不止的小草,不知会在哪一个下一秒被连根拔起,他害怕、惶恐、不安,想要闭上眼睛等待飘零失重的审判。
却在进入黑暗前,瞥见了身边那一棵,跌跌撞撞着探出头来的小苗。
那么小,带着对全世界的新奇和渴望。
他可以一意孤行,也可以一腔热血;可以若无其事,也可以慢慢释怀。
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初生的小苗,就该降生在双向奔赴的和风和春天。
第54章
安星在家好吃好喝地住着,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想念清畔山庄小院儿里的花,还是每日黄昏从花香中归家的人。
“星星,起床,我先送你去上班。”门内毫无动静,安执又敲了敲门,“起床了猪。”
窗帘遮掩了大半晨光,昏暗的卧室里呼吸沉沉,那张大床上的绒毯被顶起一个大包,正在无规律地耸动着。
“唔......”安星咬着枕巾,跪趴在绒毯里难耐地蹭动,体内的燥热不断涌起,肚子里的小家伙却不知满足,时不时将他推搡到释放边缘又拍打回来,“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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