嗦面的声音停下来了,夏渠瞪大了双眼,他没有想到唐覃的童年竟是这样的难过。
刚想开口,就被打断了。
“是自杀,从顶楼跳下去了……”
唐覃心里很不好受,每每回忆起这段故事,都会被翻江倒海的无助感吞噬,难以呼吸。
但他想把这个故事告诉夏渠,告诉自己觉得值得喜欢的人。
夏渠一把搂住正在打冷颤的唐覃。
他得知了唐覃一直藏在心底的黑暗是什么,却发现,得知之后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至少还能这样抱着他吧,夏渠心想。
的确,唐覃需要的就是这样有力的怀抱——总是表现坚强的他内心其实一直都在隐晦地渴望着。
不知不觉,泡面都快凉了。
唐覃从夏渠的怀里坐起来,换上了活泼的笑容。
“你要是有什么难过的故事,一定要和我说,我也会给你一个一样温暖的怀抱。”
夏渠点头,微笑,却没有开口。
熟知夏渠习性的唐覃只得暂时藏起心里的好奇和无奈。
隔天又是夏渠回老家的日子,自从上次被打到起不了床,他已经打着伤重的旗号三周没回去了。
这次是夏肃下了死命令,必须让夏渠回来。
还是那幢外观熟悉的房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夏渠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熟悉这里了。
进门,与室外的闷热完全不同的发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夏肃面色阴沉坐在主位上。
叹了口气,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之后,夏渠走到父亲身前,像之前一样一丝不苟地鞠躬问安。
“为什么还和那小子混在一起,上次的教训吃得不够吗!”
夏肃脖子上青筋直跳,完全没准备给夏渠留面子,当着所有仆人的面大声呵斥道,脸涨得赤红。
“父亲,他不是什么小子,他是我朋……”
停了一下,夏渠扔出三个发音端正的字。
“男朋友。”
迎接他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音大到连外边园子里浇花的男仆都听得一清二楚。
夏渠咬着下唇,指尖颤抖,宛若下定巨大决心般,退后两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立着背脊,抬头,目光对准夏肃。
“父亲,我很喜欢他,他不是什么坏人,他……”
话音未落,又是啪的一巴掌,打在另一边脸颊上。
“请让我说完,父亲,他其实很好,他只是没有人带领着朝正确的方向走。”
这一次夏肃忍住怒气让他说完了。
但代价是更响的四巴掌,每边各两下,使他差一点失去平衡。
夏渠的脸已经肉眼可见地红肿了,除了疼痛难忍,更多的是内心里不被亲生父亲理解和接纳的酸楚。
眼角缓缓溢出两滴生理泪水,却又强撑着没有让它流出眼眶,额头都冒出虚汗。
良久,没有掌风再落下,夏渠抬头,夏肃已经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少爷,起来吧,先生上楼了,他说接下来直到期末考试结束您都不用来问安了。”
夏渠抹去泪滴,站直,整理好衣摆才往外走,回到学校旁的家里。
动作僵硬地从冰箱下层掏出冰袋,往脸上一贴,原本的疼痛又多了麻刺的冰冷。
他表情疼到狰狞,咬牙切齿地两边一起敷——他不能留下让唐覃担心的痕迹。
但效果并不好——夏肃气急时的每一巴掌都下了狠劲。
于是夏渠只能选择带口罩去上学。
唐覃自然是着急,一路都追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夏渠却告诉他只是感冒了,没有大碍。
但唐覃就是感觉没有那么简单,夏渠每次都瞒着自己一些事。
虽然知道不该打破砂锅问到底,但他依然认为自己有必要知道这些已经对夏渠造成实质伤害的事。
既然普通的问话方式夏渠不肯直说,那自己就必须费点心思换一种问法了。
在期末考来临之前,期末体测即将先一步到达。
第32章
夏渠的体育不好,一般就是踩线及格,唐覃却非常擅长各种体育项目。
“亲爱的,我们来打赌好不好?”傍晚,唐覃坐在操场边的栏杆上晃着腿。
夏渠并不喜欢打赌。
不过看唐覃兴奋的样子,就随他去了,宠溺地问:“好,赌什么?”
见他居然回应了,本以为得不到回答的唐覃更来劲。
“就赌这次一千米的体测,你要是班级前五,我就送你一样东西,你要是跑赢我呢......你就必须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受伤。”
夏渠在恋爱里的非学习时刻是没有什么智商可言的。
于是,他在只注意到了前半句的情况下,没有深思就答应了。
这就换成唐覃兴奋了,还顺水推舟地诱骗了夏渠签下协议——这下夏渠就算反应过来也没办法反悔。
从此之后的每个下午,操场上多了两个陌生的身影——夏渠和唐覃。
夏渠为了唐覃答应的礼物正在拼命练习,而唐覃站在一边陪跑喊加油。
体测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长跑对天天坐着学习的高中学生来说,就是赤裸裸的折磨。
对夏渠也不例外。
直到站在起跑线上的时候,他都还紧张得连一个字都没对唐覃说。
这是夏渠跑得最艰难的一次体测。
他才发现以前稳在及格线的时候虽然累,却不至于喘到肺疼。
而这一次为了前五的位置,夏渠硬生生把自己逼到了极限。
最后很勉强地拿下了前五的最后一个,而唐覃则面不红气不喘地控制着第六个越过终点线。
看着唐覃笑嘻嘻递过来的水,夏渠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可为时已晚。
“亲爱的,晚上操场见。”这是唐覃课前在自己耳边留的。
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唐覃如此设计,心里别扭又说不清,使得这个下午过得非常煎熬又漫长。
“亲爱的,对不起,我只是希望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想做一个连对方为什么受伤都不知道的男朋友。”
这是夏渠如约来到操场时唐覃的第一句话。
突然他的怨念少了很多。
唐覃可以说是一个能动手绝不动脑的男生,这世界上能让他动脑思考的人或事太少了。
夏渠恰好是其中一个。
但夏渠不知道的是,他不仅是其中一个,还是唯一的一个。
“到底发生了什么,和我说,我可以帮你的。”
唐覃一改之前的轻佻和不着边际,语气严肃地说。
见实在瞒不住,夏渠只得开口。
“是我父亲,他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但是……”缓了一口气,夏渠直直地看着唐覃,“他态度非常不好,就是……反对。”
唐覃以为夏渠是被其他混混威胁了,本想替他出头,却没想到是他的亲生父亲下的手,竟然还是因为自己……
大脑乱成浆糊,原本的打算都不成立之后,不问也知道夏肃为什么看不上自己。
唐覃心情复杂。
得到想要答案的唐覃低落地回家,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夏渠的话语——是自己让他难做了。
揣着口袋里的几块钱,唐覃下定决心,去了一家老旧的藏在巷子深处的理发店。
他准备剪掉自己的一头披肩长发——长辈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发型。
尽管还是有些不舍,但一想到夏渠为难的眼神,好像也没有那么的不舍得。
重回短发的唐覃,少了一分颓废,多了一些阳光。
“其实你不用......”
“没事,这有什么,我更喜欢短发呢。”
早读后夏渠就急匆匆来找唐覃,盛着满心温暖回去。
唐覃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他必须变成一个好学生,拿着优异的成绩,才能不让夏肃一直因为自己的原因为难夏渠。
强忍着困意一堂课一堂课听下来,唐覃发现自己真的什么都不会,所有大家都点头表示明白的题自己都云里雾里,这让他不禁更想快点让夏渠教自己。
每节课的下课唐覃都没有离开座位,他就如同黏在凳子上一样,讲课本从第一页开始一字不落地看。
夏渠好几次来找他都被他无声地堵回去了,虽然知道他是为自己在努力,却又有种被冷落的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那些古时候的深宫佳丽为何孤寂难耐了。
终于到了晚上开小灶的时间,夏渠就想和唐覃腻歪一下,却直接被严词拒绝。
“我期末要是没考好,你爸肯定为难你,我不想看到你再带着伤出现在我面前了。”
被成功噎回去的夏渠只得乖乖回答唐覃的每个问题。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一个礼拜。
对于夏渠来说,刚开始他还觉得很融洽且温馨,但越到后期,他就越觉得不自在。
找了个去洗手间的时间和唐覃说这件事之后,只获得了一句嘲笑。
“亲爱的,你居然吃课本的醋。”
灰溜溜的夏渠也不敢大声说出心里话——唐覃现在看课本的时间比看自己多多了。
又一个礼拜过去,唐覃依旧是拼命三郎的样子。
但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唐覃的小测成绩节节攀升,虽然依旧是班级末流,却比之前好很多。
为此老师还特地找了夏渠,夸赞他很有办法,并让他也多帮帮其他同学。
“对不起老师,我现在自己也需要复习,可能没什么办法帮其他同学了。”夏渠面无表情。
老师却不在意,告诉他时间都是可以挤的之后就在班级宣布大家都可以有问题去找夏渠。
这下夏渠的身边马上都是人,所有空余时间都被围得密不透风,他也不好拒绝,就只好一个一个回答问题。
于是他和唐覃的交流时间被进一步压缩了。
唐覃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读书,夏渠很不是滋味。
“唐覃,你该稍微休个假,这么读太累了。”夏渠直勾勾地看着唐覃的后脑勺。
“嗯?”唐覃埋头在看一道生物遗传题,略带敷衍地回答道。
夏渠眨巴眨巴眼睛没有说话。
这才发现不对的唐覃终于抬头和夏渠对视,“我能休什么假?”
“产假。”
第33章
唐覃脸颊飞起一抹羞红,翘起嘴角,不甘示弱。
“我也能让你休产假的,你看看你每天要回答那么多问题,可比我需要多了。”
看着夏渠碰了一鼻子灰后回到座位的背影,嘴角咧得更开——他一向言出必行,就算是撒娇打滚的可爱版夏渠也没办法阻止。
期末考终于在夏渠煎熬的日子里瘸着腿艰难到达。
唐覃抓住最后这段时间补了不少知识起来,但和一直认真听课的同学依旧没办法比,虽然成绩取得了巨大进步,排名却没什么变化。
不过夏渠却非常开心,一路都嘻嘻哈哈地找唐覃要亲亲抱抱,还兴高采烈地商量一起回家的事。
唐覃虽然不满意这个排名,却也秉持着自己确实有所进步这一念想和夏渠细心计划着。
期末考后就是暑假的到来。
按照惯例,夏渠的暑假从小开始都非常的充实,每天有固定的补课时间。
不过这个暑假比较特殊,他不仅要兼顾学业,还要被迫抽出时间和唐覃一起运动。
唐覃积极督促他的运动频次和项目,并且总会开出各种各样诱人的条件引诱夏渠突破以前的极限。
夏渠在那个名为唐覃的甜蜜陷阱里痛并快乐着。
“今天你要是能把一千五全程跑完,我就让你定牵手的时长。”
“这次跳远只要比上一次多一厘米,今天晚上我就让你尝到我亲手做的饭。”
“要是哪一天五十米你可以跑进七秒五,我就让你随便抱。”
......
他们世界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美好和幸福,那是一种名叫相辅相成的东西。
他们都在对方的不懈帮助下变得更好。
时间飞速流逝,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又缩短,玩得不亦乐乎。
很快,到了他们准备一起回去的日子了,但是夏渠没有说的是,这次是他的擅自做主。
以至于他只能预判到少数几种可能发生的严重状况,很多突发事件根本没有办法预料。
这一天热得窒息,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失去了气体的本质,变得滚烫粘稠,将每个行人密不透风地裹起来。
唐覃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他觉得自己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会失去呼吸自由。
夏渠虽然没有明说,但唐覃也能明显感受到他的焦虑和不安。
那是一幢唐覃从没见过的大别墅——他其实并不非常了解夏渠真正的家庭背景。
看着那满院子的各种名贵植物,还有穿着黑白正装的侍者,令人无措的气氛缭绕四周。
唐覃顿住,没有踏进去。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的氛围,还是奇怪的预感,唐覃双眼无神地看着大门口,任夏渠怎么呼唤都没有听到。
思考一通,唐覃发现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可能只是自己的自卑在作怪,于是鼓起勇气,和夏渠拉着手走进去。
夏渠走得一脸骄傲——这是他第一次正大光明与自己送出去的半颗心并肩。
进门后,唐覃环视一周,看到夏肃正坐在靠窗位置看书,时不时顶一下滑落的眼镜,厨房里飘出阵阵饭菜香气。
一切都安详得如同另一个与自己相平行的世界。
侧面的几个女侍者悄悄掩嘴,看着自己和夏渠紧握的双手露出笑意,唐覃发现后有意识地将手握得更紧,昂起头。
但手心的那只手好像突然凉了很多。
一转头,唐覃看到夏渠额角已经流出冷汗,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夏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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