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岚笑了一下,丢下这么一句就往山林深处走去。
林凤歌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去,一边不满地抱怨了几句。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之前就不像吗……”
-
山的另一侧是还是山林。
两个人站在山林中央,几乎要迷失了方向。
林凤歌停在某一处,凝神听着周围的声响,最终伸手指了某个方向。
“那里的风声不一样。”
她们顺着那个方向走过去,在快要放弃的时候走到了尽头。
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平原,而平原之上密密麻麻的碑让她们短暂地失去了言语。
平原之上一片死寂,连虫鸣鸟语都消失无影,像一块铺天盖地的黑幕,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上。
林凤歌下意识伸出手,握住了楚云岚的手。
在楚云岚说话之前,她还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我怕你走丢了。”
楚云岚低头看了一眼她们交握的手,没有挣扎,而是握了回去,连手指也嵌进去。
这一次换林凤歌去看她。
“害怕就说出来,我不会嘲笑你的。”楚云岚这么说道。
第35章 35
在一番关于害怕不害怕的无聊争论之后, 她们终于走向那些碑。
除去那些石碑外,平原与普通的峡谷无异,林木边有小河, 另一侧有山洞岩石,草木旺盛。
只是那些排列得密密麻麻的石碑太过震撼,才让人一时忽略了其他的景物。
石碑像是墓碑的排列方式, 每一个石碑后面都有一个小土丘, 碑上用不同的语言刻着一串字符还有数字。
“是名字和日期。”楚云岚最先判断出来, 她在其中一个碑前停住脚步, 凝视着上面的文字,声音都不自觉地压到最低,“是末世后失踪的人, 数字就是她失踪后一年内的某个日期——这个日期是用旧历记的, 而且……记法并不对。”
“那其他的呢……”
林凤歌多少受到一些惊吓, 她抬头望去,粗略一扫,这里的碑起码是以千计数。
如果这么多都是失踪的人……
“不太清楚。”楚云岚摇了摇头,继续往下一个走, “我只是扫过一眼重要人口失踪档案,这一位原本也是研究所的研究员,所以才有点印象,至于其他的, 有些也许是重名,但大部分都没有听说过。”
“这里的日期,都是按时间排的吧。”
“对。最早的日期——”
她们加快了脚步,走到尽头。
“两百年前。”
“字迹差不多,是同一个人立的吗?”林凤歌不免咋舌, “他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刻出这么多?”
“是同一个人,也许真的是……两百年。”
楚云岚停在最早的那座碑前,指着碑上被风雨侵蚀的文字与边角,说道:“正常来说,这种腐蚀程度短时间内是达不到的,而且上面的名字有反复刻画的痕迹,后来又被重写了好几次。从这里到中间……中后段就没有重写的痕迹了,因为字足够清楚了。”
“……什么人能活两百年?”
“你应该问,这里的碑后面代表着什么。”
她们站在石碑中间,心底被一片空茫所侵蚀着,像是站在无边的旷野,面前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但她们谁都清楚,白雾之下,进一步,退一步,都是漆黑的深渊。
古往今来,立名字碑最鲜明的含义,无非就是……纪念已死去的人。
“等等!”
林凤歌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的转身跑回到最初的起点,楚云岚被拽得一个踉跄,一头撞到她后背上,不得不伸手扶着手边的石碑,才勉强避免了再度撞裂她伤口的悲剧下场。
“嗯?这个是……”
楚云岚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向手上抓着的碑,试探着伸手晃了两下。
碑是活的,一伸手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抬起来,埋着碑的小土堆里有一张白色的纸。
楚云岚俯身捡起那张纸。
林凤歌已经蹿到了最前面的那个碑上,对准了上面的日期,幸好上面写名字的文字是她的母语,不至于无法分辨。
“云岚!2312年是新历的哪一年?”林凤歌问道。
“203年。”楚云岚分出一点心神换算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让人查一下失踪人口——这里竟然有信号,运气不错。”
说着,林凤歌已经拨通了同事的号码。
接通的瞬间,就连隔着一段距离的楚云岚都能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咆哮声。
“大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通缉犯啊!不要拿自己的电话随便给我打电话好吗!”
“啊呀你就当我是见义勇为拾金不昧的热心路人好了,闲话不多说,想让你帮我查个人,叫谭泽远,应该是去年十二月五号之前失踪的,你看看能不能调到资料,我有急用,关系到世界存亡,拜托了!”
“我这边都忙死了,哪有那么多时间——”
“跟医院那个案子有关系。”
“等我忙完。”
“多谢。对了。”林凤歌最后多问了一句,“佟思晴还在医院吗?”
“早上刚刚出院,我们担心她也出事还派人去保护她了,怎么了?”
“看好她。”
丢下这么一句,林凤歌就果断挂了电话。
如果放在平时,楚云岚早就开始嘲讽她不长脑子了,然而这一次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手里那张纸发愣。
林凤歌一抬头,才发现周围一圈墓碑都被楚云岚给扒开了。
“你这是干什么?挖坟来了?”
楚云岚蹲在地上,神情有些放空,闻言才按了按眉心,显露出几分疲惫来。
“不用再问了,这些都是实验对象。”楚云岚将手里的纸递给林凤歌,“这些都是实验记录,用了多大剂量、什么反应……什么时候死亡,都有记录。”
除此以外,每一张纸的右下角无一例外,都盖着一个“失败”的章。
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林凤歌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个是跟五年前的……”
“没错,五年前那个地下实验室搜集孩子来进行病毒实验,也是用的同样的形式。”
楚云岚说着忽的站起身,匆匆在石碑之间来回穿梭着,最终在某个日期段之前停住了脚步。
“果然……”
林凤歌跟上了她的脚步,看到了是石碑上的名字。
“是当时在那个实验里丧命的小孩子的名字。”楚云岚拨开石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底下埋藏的纸张已经泛黄腐烂,只能勉强看到一些模糊的字迹,她凭着记忆辨认出了熟悉的痕迹,“就是那次实验里记录的数据。”
林凤歌按住了楚云岚的肩,缓缓地蹲下去,手里的纸都被攥成了一团。
“这么说,五年前的事跟佟思晴也有关系。”
即便已经有所猜测,但当事实和证据摆在自己的面前,林凤歌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羞愧、愤怒,还有无能为力的绝望,一股脑的涌现了上来。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同样也是楚云岚想知道的问题。
“如果这些碑是以在实验中死去的人为标准,那么因此而死的人绝不止这么多。”楚云岚指着左右两边的名字,说道,“当时在那次实验中死去的人不止这一个,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是里面实验结果最优秀的‘样本’。”
即便如此,结果依然是“失败”二字。
“她到底想干什么?!”
林凤歌愤怒地锤了下石碑,指节上都染了血。
那些围绕在她们周围的迷雾终于在不久后慢慢消散,她们在那个山洞里找到了答案。
山洞里有活人生存过的迹象,山洞的墙壁上刻着一排排的正字,夹杂着不同的日期,无一例外都是旧历记法,刻痕已经十分模糊,山洞一角刻着凌乱的文字,记述着日记一样的东西。
墙壁一侧有几个机关,打开后封存着一些泛黄的文件,其中一扇门通向一个地下实验室。
文件里记录着当年末世时期的超能力者计划,也包含着她们想要知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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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思晴是当年超能力者计划的唯一存活者。
当初全世界都在进行着这项计划,方法并不统一,佟思晴就是在小镇山头另一侧的山谷里秘密进行的那一批的志愿者。
说是志愿者,实际上只是无处可归的流浪汉,他们生于末世,出生即被抛弃,运气好苟延残喘活到十来岁的年纪。
恰在那时候超能力者计划开启,招募志愿者,官方承诺了丰厚的待遇,但是要签下生死状,并且在觉醒之后要为全人类而战。
他们无处可归,连字都不认识,走出去就是一个“死”字,自然答应得毫不犹豫。
幸运的是,佟思晴那一批大半都成功觉醒的能力。
觉醒者中大半战死,另一部分则是由于副作用衰竭而死。
只剩下一个佟思晴,虽然同样有了觉醒反应,却也只有一个近似于生命力顽强和长寿的能力,对战场毫无作用。
她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因此仅仅只是在同伴身后做一做后勤工作。
后来哨兵向导出现,超能力者计划被叫停,所有名单都被销毁,而彼时活着的超能力者已经所剩无几,除了继续在前线发光发热的,剩下的都随着那些不能言说的秘密成为了黑户。
佟思晴一开始只是在等死。
一直等到快末世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她开始感觉到惶恐。
直到那时她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原以为觉醒失败的能力是什么。
一开始只是惶然无措,当末世走向尽头,社会慢慢回到正轨之后,她开始感觉到格格不入。
就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怪物。
她是被这个世界遗忘了的幽灵。
她独自在这个山洞里生活了很长时间,山洞外的石碑也是她亲手一座座建起来的。
最早的那几个是当初与她一同接受实验的同伴。
再往后则是她所主导的实验中所记录下的名字。
长久的孤寂感催生了她内心的怨恨与怒火,社会越安稳,人们越幸福,她越觉得不平与憎恨。
那些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普通人,不配得到幸福。
她这么认为着。
[活下来的应该是我们。]
她在最后一页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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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想通过秘境病毒来制造‘同伴’?”林凤歌看着那些资料难以言语。
“如果资料上记载的没错的话——这原本就是他们那一批实验者所用的试验药剂,不过我猜她拿到的只是失败品。”楚云岚翻看着关于计划最初的那几页,“她一开始连字都不认识,更不可能认识药剂的区别,按理说那时候药剂都掌握在官方手里,在哨兵向导的存在被承认之后,那些药剂应该都被统一销毁了。”
“但是后来那些实验室……都是她做的,她是怎么做到的。”林凤歌喃喃自语道。
“不要小看两百年的时光。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些逸闻,说是有年轻的女孩子迷路进入村庄被人收留,但是十几年过去那个女孩子没有丝毫变化,他们开始感到恐惧,于是决定烧死她,但是当晚那个女孩子就消失了,反而是村庄化为了灰烬。有趣的是,那几个传闻的时间点恰好是错开的,就像是不同时间段发生了类似的桥段。”
“你不会说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吧。”林凤歌没控制住哆嗦了一下。
饶是胆大如她,听到这种传闻都会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尤其是那些传闻的主人公就是她认识的人的时候。
“说不准,只是有这个可能性而已。传闻也只是传闻,连照片都没留下。”
“不过我记得佟思晴是向导啊,还是高级向导,不是说超能力者跟哨兵向导能力不能共存吗?”
“这个说法只是因为没有人在哨兵向导身上做过实验而已,就算是真不能共存,也不排除特例,比如梁……”楚云岚及时止住话头,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不过她对自己的认知似乎还是作为当初超能力者计划的幸存者,向导能力觉醒应该没有太久的时间。”
“但是……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吗。”林凤歌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就算知道真相,那些死去的人也活不过来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阻止她继续下去。”
楚云岚拍了下林凤歌的脑袋,强制她冷静下来:“从石碑的时间来看,她和新旧程度来看,她真正开始大规模地计划强制感染病毒也就是最近的事,我们还有机会。”
“如果能抓到她的话,能够阻止更多人受到伤害吗?”林凤歌不抱希望地问道。
佟思晴再怎么神通广大,她一个人也做不了那么多事。
她必然是有帮手的,而且绝不止一个。
甚至可能是超乎他们想象得多。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该试一试。”
楚云岚将手里的文件都丢给林凤歌,自己将剩下的搜罗到一起抱在怀里,最后在通往地下室的门口停顿了片刻。
“要下去看看吗?”
林凤歌点了点头。
地下实验室已经荒废多时,实验器具粗糙简陋,大多已蒙上厚重的灰尘,但那些笼子和断裂的绑带却是新的,还有被踩踏和啃咬的痕迹。
“是用野兽来做实验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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