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周伟都点了点头。
温白全然不知,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许是这冬夜太静,想着找人说说也好,可就在他要开口的瞬间,却倏地一顿。
因为他骤然发现,他就好像另一个“周伟”。
他不是“烦”,只是对于喜欢上陆征这事,觉得太突然,也太茫然。
他没喜欢过谁,所以他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陆征。
他原先一直没想通。
可现在,在这几分钟之内,他却不得不开始思考。
他喜欢上陆征这事,真的“突然”吗?
好像……也不是。
……
钟时宁和周伟没说话。
他们就静静坐着,看着温白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浅浅呼了一口气,低着头,笑了。
周伟:“???”
钟时宁:“???”
这是怎么了?
本来还想开导一下小白,可明明他们什么都还没问,也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小白却好像自己把自己开导好了???
直到睡觉前,周伟和钟时宁还在想,小白到底在烦什么——直到第二天,他们在院子里看到了陆征。
“他呢。”陆征看都没看旷了一天工的下属,直接问道。
钟时宁和周伟动作出奇地划一,朝外头城隍庙的位置一指,并齐齐喊道:“庙里。”
陆征转身就走。
可在他转身的瞬间,温白却刚好从小径穿过来。
温白一怔。
他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弄明白了自己对陆征的心思。
他不知道陆征喜不喜欢他,也不知道陆征对他是什么感觉,可他必须承认,在见到陆征的这一瞬间,他心跳得很快。
而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温白只怔了一下,便朝着陆征跑了过去。
在离陆征一步的位置,温白站定,微仰着头,看着陆征。
这下怔住的人,变成了陆征。
在来之前,陆征其实做过很多设想。
温白见到他,或许会躲,或许会像之前一样低着头不说话。
在他的种种设想里,最后的结果,都是他朝着温白走过去。
没有一种设想是像现在这样。
温白朝着他……跑过来,笑着一双漂亮到了极致的眼睛,望着他。
陆征只觉得唇舌都在发干。
许久,他才说了第一句话:“有灰。”
温白顿了下:“早上碰巧遇到了阿伟爷爷,就跟他一起去城隍庙扫了扫灰,是不是弄得很脏啊?”
说着,温白抬起洗干净了的手背,往脸上一抹:“是这里吗?”
陆征没说话。
温白正想借一旁蓄了清水的缸罐看看,陆征却忽然伸手。
然后,温白就感觉到脸侧被什么东西轻轻刮了一下。
力道很轻。
“这里。”陆征轻笑,指腹蹭过温白侧脸,替他抹去最后那一点灰。
温白眨了眨眼睛,看着陆征指腹上一抹灰发愣。
陆征已经微垂下眸子,看着他,仍旧笑着。
“不脏。”
温白心跳彻底乱了。
第61章 答案
周伟现在遭受到的冲击, 甚至比他爷爷告诉他城隍身份的时候,还要强烈些。
他这才几天没去阴司?这两人就发展成这样了吗?
眼下这场景,要说什么只是上司下属的关系, 他是打死都不信的。
周伟仍盯着不远处的两人,可手却扬起,拍了拍身旁的钟时宁:“小白和陆、陆老板已经好上了……”
周伟一回头:“……”
面无表情补上最后一个“吗”, 周伟看着被臊得满脸通红的钟时宁, 再度陷入沉默。
心情甚至都被硬生生磨平了些。
要不是他也在这站着, 亲眼目击,干看钟时宁这表情, 他还以为陆老板光天化日之下把小白怎么了。
钟时宁人生第一次直面这种风花雪月的场景,慌得不行。
一边说着“非礼勿视”,一边目不斜视往内堂走。
周伟:“……”
钟时宁却以为周伟是看呆了, 怕打扰到温白和陆征,忙拉着人就往屋里走。
甚至顾不上脚下门槛,借着自己阴差的身份,稍一使劲, 就把周伟整个人提溜了起来。
顺手刮了一道小阴风, 带上了门。
周伟:“…………”
院子里只剩下温白和陆征。
温白脸有点烫,尤其是被陆征手指碰到的那个地方。
他缓了缓,把陆征指腹上那抹灰轻轻拍掉:“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沾到了。”
“只是一点香灰,不脏。”陆征。
陆征不常笑,也很少用这种近乎…温柔的语气说话, 温白一时还有些恍惚。
“昨天阿伟这边有些事,我和时宁就过来了, 来得急,所以只给你发了一条信息, 你有看到吗?”
说完,温白才觉得自己说了一通废话。
要是没看到,陆征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陆征果然应了一声:“嗯。”
“还有元元,出去的时候,九章刚好去收牵牛图,遇上了,说元元在牵牛图里睡了,但之前在找我现,我怕它醒来闹你,就也带走了。”其实温白自己也没想到,昨晚他会在周伟这边留宿。
陆征仍旧笑着:“嗯。”
温白指尖下意识攥了下。
睡觉之前,在接受“自己喜欢陆征”这个事实之后,他还告诉过自己,这也没什么。
至于怎么相处,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合适的方法,就是像劝周伟时那样——以前怎么样,现在继续怎么样。
……温白原本觉得很简单。
正不知道要说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叽”。
那声音并不响,甚至有些微弱,可或许是因为这地方太安静,也可能是温白急需一点东西打破沉默,于是很快注意到。
两人齐齐往后看去。
小纸人正费劲地从门缝里挤过。
周伟家的祖宅老旧,门槛也建得高,小纸人从缝里一点一点往下落,最后坐在那有三个它这般“高耸”的门槛上。
它先低头看了一眼,才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爬下来。
明明会飘,却好像更喜欢用走的。
陆征半蹲下来,纸人在温白脚边贴了一会儿,便朝着陆征走了过去。
陆征接过它,抬头看着温白:“元元还在睡?”
温白点头,他顿了下:“还没来得及跟它说。”
陆征知道温白说的是什么,小胖灯还没看见这纸人。
闹或许得闹一下,可不见得会不喜欢。
毕竟这纸人身上有温白的气息。
温白:“也不知道它能活动多久。”
陆征原先对这纸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嫌弃,可说多喜欢也没有,他也一向没那么喜欢这种小东西,唯一的耐性都被拿去养灯了。
可在知道了这是温白什么情况下做出来的纸人后,陆征难得有些心软。
他看着手心上的纸人:“想养着就养着,也费不了多少事。”
温白却是摇了摇头:“谛听说羌岐那柄刀是羌岐山的地气养出来的,和阴司之气不一样,我们不好养。”
这纸人和小莲灯不一样,小莲灯本就是河灯,沾了温白的血,又是中元这种时候,被温白亲自放到可通幽冥的流光河里头,天生的灵物,却也是天生的阴物,因此陆征可以用阴气养它。
比起小莲灯来,这纸人可能更像小太岁,即便要养,也得靠地气养着。
“不过应该还可以活动一段时间,谛听说第一次做出来的纸人,活动的时间会久些,可能几个月半年也不一定,其他的,就等到了那时候再说吧。”
地气倒是不难找,更别说现在半座羌岐山就在阴司里头,可陆征也知道这纸人是温白的缘分,便应了一声。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城隍…也就是周伟爷爷,拎着一桶香灰走了进来。
陆征到这里来的时候,特意敛了气息,老城隍并不知道陆征过来了,这一下子撞上,立刻放下桶,朝着陆征颔首行了个官礼。
陆征神色淡了点。
老城隍并没有注意到陆征和温白之间的气氛,更准确说,他根本没敢往那方面想。
“温白很称陆征的心”这在整个阴司都不是什么秘密,他们这些地官也自然知晓,因此他还只以为两人是在谈话。
正巧,这两天他正打算挑个时间,将他欲把位置传给周伟的事禀给陆征,他还没来得及奏上,陆征自己来了。
于是城隍立刻开了口。
陆征正想打断他,可一低头,却看见温白来得及藏好的小动作——温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人已经在这了,也不怕他跑,陆征不知道温白今天为什么这么紧张,却也不想让他觉得累,于是说道:“我跟城隍聊点事,你带着它去看看元元?”
“好,”温白应得很快,从陆征手上接过有些昏昏欲睡的小纸人,“你们聊好了再叫我…和时宁,我们一起回去。”
“嗯。”
温白转身进了屋子。
推开门的时候,钟时宁专心正扒着窗户,往外扫着。
“阿伟,院子里好像只剩下你爷爷和老板了,小白不见了。”
“你往后看。”周伟拖着音调。
温白已经坐在了茶桌旁。
屋里头光线不太亮,可温白耳尖的红色却很显眼。
钟时宁和周伟对视一眼,慢慢在他身边坐下。
“你昨晚想的事,就是…这个?”周伟往外头指了指。
温白把纸人放在一旁的棉花垫上:“嗯。”
“所以你到我这来住一晚,也是因为陆老板跟你说了这事,你觉得有些突然,想缓缓?”周伟给温白倒了一杯温水过去。
温白思绪慢了一瞬:“陆征跟我说了这事?”
为什么是陆征跟他说了这事?
“不是吗?”周伟一骇,“还是你们吵架了?”
温白:“没有啊。”
在周伟和钟时宁不解的眼神中,温白略过纸人的事,将事情说了一遍。
在听到“我喜欢他,不代表他就喜欢我”这话的时候,周伟和钟时宁的表情,就像大白天见了鬼。
尤其是周伟。
他连灌了三杯白水,才敢开口:“他还不喜欢你?他可喜欢死你了好吗!”
温白:“…………”
接着,温白被迫听完了一场“陆征如何喜欢他”的专题报告会,主讲人,周伟。
直到陆征进来,周伟才停了嘴。
被周伟念的,温白现在还有些恍惚,怕陆征察觉到什么,随便起了个话题。
指着趴在棉花软垫上的纸人说:“不知道怎么了,好像一直在犯困。”
周伟和钟时宁已经噤声,站在一旁。
陆征走过来看了一眼:“耗了太多精力,累了。”
温白:“就让它一直睡着吗?”
“拿地气养养最好,让……”
陆征本来想说,让谢九章去一趟地下阴司,在那半座阴山里头取点地气出来,可话到嘴边,他却忽然改了口:“去雾凇山。”
屋子里三人动作都停了下。
雾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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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来雾凇山是白日,温白和程诚他们一起。
第二次来雾凇山,已是夜半,他先是坐着轿子,后来又在一片雨雾中摸黑下了山。
这第三次来雾凇山,傍晚的天色,天还没彻底暗下来,但已经不怎么亮堂。
钟时宁说阴司有事,还没走到山脚就先折回去了,顺便还带走了牵牛图和犯困的小纸人,周伟则是根本就没来,于是上山的只有温白和陆征两个人。
走到山顶,陆征取了点地气出来,随手拢进一枚玉里。
温白站在一旁,不太放心地问:“会对地脉有影响吗?”
他还记着小太岁的事。
陆征笑了下:“你觉得那纸人能吃下多少?”
温白顿了下,下意识往玉葫芦上看了一眼。
他没养过这种纸人,不清楚,但养小灯的玉葫芦灵气多充沛,他是知道的。
“它和元元不一样,灵智没开,吃不了多少,一点就够了。”陆征解释道。
温白放下心来。
取完地气,两人起身往山下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经过那白梅林的时候,两人脚步却都慢了下来。
温白偏头一看。
离那次来这雾凇山,其实也没几天,可现在已是满树红色。
各种红绸带在夜风里飘着,远远看去,不像什么白梅林,倒像片红梅林,让人很难不去想它们另一个名字——姻缘树。
陆征停了脚步,就站在一株树下,看着不远处的立牌:“姻缘树?”
温白几步走过去:“只是普通的梅树,取个好听的名头吸引游客罢了。”
陆征的声音有些沉:“但如果有用,试一试也无妨。”
风吹过红绸,发出细微的响动。
四周仍旧很静,温白看着陆征,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忽然开了口:“陆征,你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我”三个字,被温白咬得很轻,就好像被风一卷就可以散了,带着一股他自己都怀疑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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