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电话,罗伊将电话递还给车队的总负责人。
他自己则像是全身脱力一般,软软地靠在墙上。
车队负责人担忧地问了一句:“罗伊?”
罗伊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脸上浮现出微笑。
“没事了,他总算是没事了!”
致电的是宝莱车队的负责人,他是受亚瑟之托,给罗伊打电话的。
对方告诉罗伊,亚瑟已经完全清醒了,情况稳定。
全身检查已经完成,亚瑟受的伤是中度脑震荡,外加右臂骨折,以及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现代工业制造出的坚实头盔和落地时的自我保护动作保护了亚瑟的头部和颈椎,让他没有遭受可能影响职业生涯的严重伤害。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亚瑟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请自己车队的负责人给罗伊挂一个电话,将他的消息通知罗伊,并且转达一句话:“我不后悔。”
显然亚瑟是生怕罗伊心存愧疚,影响他明天的决战。
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却很周到。
罗伊靠在墙上,他心里那些错综复杂的情绪,正被这句话一点一点地抚平。
他睁开眼——
对面的车队负责人惊讶地“啊”了一声,觉得罗伊的精气神完全不同了。
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现在的罗伊,气定神闲,嘴角浮着笑容,眼里闪着光。
他感谢了帮忙传话的负责人,然后走进了会议室。
他的神情只说明一件事:
无论是山地计时赛,还是雷诺车队的谁谁谁——一切都不在话下。
第一时间感受到这种变化的维克多精神大振,立即趁热打铁,将平地赛段与山地赛段衔接的安排交代下去。
“我的朋友们,”维克多同时向车手和机械师伸出手。
“请你们相信,共事了这么久,你们之间一定存在默契。”
“所以请你们相信彼此,只有信任能给大家带来胜利与荣耀。”
计时赛的细节布置完毕,罗伊转头望向坐在他身边的米克尔。
“怎么样,大米,明天可是你表现的时候。”
米克尔惊讶地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罗伊点头:“对,你!”
这一个小秘密,全队恐怕只有罗伊和维克多两人知道。
队内的另一个年轻车手,米克尔·彼得森,开赛时与罗伊一样的“兔子”人选,是场地自行车手出身。
从场地自行车转到公路自行车,转型期里车手会有诸多不适应。
但是他们的强项是计时赛——单兵作战,无须过多考虑团队配合,也无须对过多的突发事件做出反应。
别看现在米克尔只是个大大咧咧的小“兔子”,但是罗伊知道,在十年之后,这只“兔子”会成为“计时赛之王”。
现在米克尔刚刚转型,从零开始,对于计时赛,还未竖立任何一点自信。
他听见罗伊这么说,才会显得如此吃惊。
却见维克多听了罗伊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大米,明天放手一试,拿出你的真正实力。”
“我们需要有一个人,尽力阻止其他车队的车手拿到‘奖励秒数’。”
维克多口中的“奖励秒数”是指:用最短的时间完成计时赛的车手(也就是计时赛冠军),总成绩将会被减去10秒,作为奖励。
各车队的策略通常是:如果车队的主将得不到这个“奖励”,那么就派一个副将去抢掉它——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在明天的比赛里,罗伊的直接对手是雷诺车队的乔治,如果罗伊能战胜乔治,这10秒对他来说是没有额外用处的。
但如果米克尔能够取得一个绝佳的计时赛战绩,将极大震慑其他所有的车手,给所有人施加心理压力。
罗伊在这些战术安排上的经验无可比拟,连维克多都要想了想才能反应过来。
老教练点了点头。
米克尔则受宠若惊地捂着心口站了起来:“教练,您这么相信我?!”
“你是我队内的车手,我不相信你,相信谁?”维克多翻了个白眼反问。
将一切安排说完,维克多口头检查每个车手的身体情况。
当他问到罗伊的时候,罗伊皱了皱眉头——
接连三天的山地赛段,在接下来的平地赛段他又始终想着突围,根本没有机会休整。
现在他确实感到浑身的肌肉很紧很僵硬,不利于明天的发挥。
这时第一个在罗伊脑海里出现的人依然是“亚瑟”。
但这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次,宝莱车队可没有与大地车队共用同一间酒店。
而且……亚瑟,亚瑟正在医院里接受治疗,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不可能再帮助罗伊放松肌肉了。
罗伊听见一串咳嗽声,抬起头,正好看见坐在对面的白胡子队医。
老队医笑眯眯地开口:“罗伊,你可知道,我刚刚向友队的队医请教过,某些特殊的按摩手法——据说原来是用在橄榄球运动员身上的哦!”
为橄榄球运动员放松肌肉的……马杀鸡手法?
这是从……宝莱车队学来的?
要用在他罗伊身上?他……最怕疼的罗伊?
老队医施施然站起来:“小罗伊,要不要跟我到医务室走一趟?”
罗伊当即怪叫一声,夺路而逃。
当然最后还是寡不敌众,被押送去了酒店的医务室,接受治疗。
当惨叫声响彻楼层的时候,老队医表示无法理解:
罗伊摔过车,受过伤,忍受过肌肉酸痛的滋味——为什么唯独忍受不了马杀鸡?
*
第二天上午,罗伊将一切都收拾停当,提上他的拉杆箱去酒店大堂等候车队的大巴。
路过前台的时候正好瞅见一名身材高挑的金发女子正在结账,有点面善。
罗伊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摇摇脑袋,心想这可能是哪个队友的亲属。
他随即将这事抛在脑后。
上次在酒店大堂里发生的“事故”还历历在目,当事人之中,竟然只剩他和乔治还在比赛中争夺黄衫。
罗伊正想着,有人在他背后拍了一下,维克多严肃的声音响起:“罗伊,在想什么人?”
罗伊回头,看见整个车队都跟在维克多身后,总负责人、车手们、老队医、机械师、后勤队……每个人似乎都因为维克多一句问话,非常八卦地望着罗伊。
“在想……在想大家!”
罗伊机灵地回答——确实如此啊,眼前这些人,都是他愿意为之冲刺的。
“那就好!”维克多异常骄傲地一抬头,花白的头发在空中扬了扬。
这位主教练大声宣布:“大地车队,出发!”
在一小时之内,所有还留在本届环法中的选手,都来到了出发点。
但计时赛的出发有些特殊。
他们的出发点在同一个位置,每隔两分钟会有一名车手出发,从出发时开始计时。用最少的时间完成比赛的车手,将获得比赛的胜利。
对于车手们而言,计时赛本身就是特殊的。
它是一段独奏,是一场孤独的演出;
车手们得不到队友的帮助与鼓励,没办法借助其他车辆的气流。
因此这是一场绝对的“单对单”较量,就像乔治所说的那样:是一场“单打独斗”。
罗伊想起他和米克尔在赛程前端就讨论过这个问题。
当时米克尔傻乎乎地告诉罗伊,说计时赛考验的不止是车手,还考验整个团队,考验后勤组和机械师们的能力。
现在罗伊回头看一看身后的工作人员,再看看他这么多忠诚的队友——他突然觉得很温暖。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就像他加入这支车队时宣誓的那样。
每个人都会无条件地支持罗伊,最终则由罗伊来carry全队。
车手们的出场顺序是按照他们的总成绩排名来排序的。
罗伊现在的总成绩排名仅次于乔治,因此他将在倒数第二出场。
从抵达比赛场地到他出场,罗伊还有好一会儿要等的。
等候处有供选手热身的自行车健身器,也有大屏幕播放已经出发的选手们骑行的画面。
车手们要么选择热身,要么观看各队车手骑行的情况,测算大家的实力,估计自己的排名。
唯有罗伊,他带了一个口袋游戏机,在等候区里打起了游戏。
游戏机发出“嘟嘟嘟”的噪音,显然吵到了身穿黄衫的“乔治”。
乔治独占了一座自行车健身器,正不停地做着各种准备活动——其实距离他出发的时间还早。
但不知怎么,乔治似乎觉得罗伊手里的游戏机吵到了他,心烦意乱地迈下健身器,向罗伊提出抗议。
“罗伊,何必呢,你何必以影响他人的方式来试图达到你自己的目的?”
罗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面带无辜,盯着乔治,一直盯到对方心里发毛。
这时罗伊才恍然大悟一般,指指手里的游戏机,问:“乔治,难道你说的是这个?你早说呀?”
乔治:……
罗伊随手把游戏机关成静音,然后继续玩。
乔治却一肚子气没法儿出,全都憋在心里。
他在罗伊身边转了两圈,身披“黄衫”的自尊不允许他再多说什么。乔治只能默默回到健身器上,继续“热身”,希望他从身体到精神,都尽快进入比赛的状态。
在乔治身后,罗伊玩游戏玩得越玩越嗨。大杀一局之后,他神清气爽地抬起头,冲乔治的方向哈哈一笑。
——仿佛他已经胜券在握。
第31章
本届环法赛事中,有37名选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退赛,包括尼克,也包括亚瑟。
余下129名选手按照他们的总成绩排名,由低到高依次出发。
罗伊在等候区打了很久的游戏,偶然抬头,惊喜地一声大叫。
此前乔治一直在蹬健身器,此刻也皱着眉头,踱到等候区的电视屏幕跟前,盯着冲线处的镜头。
大地车队的米克尔·彼得森,刚刚冲过终点线。
实时计时显示,米克尔的完成时间,是已经完成选手中最短的——比之前的最好成绩还要好上一大截。
雷诺这样的大车队,赛前一定已经将所有对手都详细研究过,对计时赛的大致结果都有预判。
谁知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以完全没人预想到的绝佳战绩冲过终点。
乔治一脸阴沉地盯着荧幕,看上去就像是雷诺车队的事先安排已经全盘被打乱了似的。
罗伊却在一边大笑大叫,使劲鼓掌,看着屏幕上:一脸羞涩的“大米”正被迎进摄影机环绕的帐篷里。
计时赛的转播有一项传统:完成比赛且排名第一的车手,会被邀请来到镜头跟前观看余下的比赛,直到有人超过他们的成绩;成绩更高的车手将会取代他们的位置——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比赛完全结束。
到那时,留在镜头跟前的,自然是最终的胜利者。
米克尔只是大地车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车手,此前从没有拿到过赛段冠军,也与领骑衫无缘,哪里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因此第一次坐到镜头跟前的年轻人万分局促,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不断地挠着头,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有记者在镜头背后向米克尔提问,问他的看法:今天最终的冠军会是谁。
米克尔毫不犹豫:这题我会!
他面对镜头脱口而出:“罗伊,冠军一定会是罗伊!”
乔治轻笑一声,抱着双臂走开,路过罗伊时故意抛下一句:
“就算是赛段冠军又如何?别忘了那57秒的差距。”
乔治的意思:就算是罗伊今天能夺得赛段冠军,只要乔治和罗伊的差距不会拉大到57秒以上,黄衫就还是乔治的。
昨晚雷诺车队拿到了罗伊在加入大地车队之前的车探报告,并且用大数据分析了他在本次比赛中的全部数据,得出结论——罗伊的综合能力与乔治相当,在计时赛中,这两位的成绩应当是半斤八两。
罗伊此刻也抱着双臂,望着屏幕中的队友,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知道现在乔治的心态已经隐约出现问题:
乔治已经想到了“输”的可能性;
乔治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57秒的优势上。
自古狭路相逢勇者胜,既然乔治在出发之前已经想到了“输”,那么他就已经输了一半了。
等到等候区的车手还剩下20多人的时候,罗伊才懒洋洋地放下了手里的游戏机,去健身器上蹬了一会儿车,权当做热身。
他热身的时候也不太认真,时不时停下来举起手机来个自拍,与出发前去比赛的车手打个招呼之类。
看见罗伊表现得如此随性自如,乔治难免心里犯嘀咕:这人怎么就不紧张呢?——莫非他真的有必胜的方法?
又是半小时过去,罗伊终于起身,开始检查他所有参加计时赛的装备:
他依旧穿着白底红点的圆点领骑衫,但是头上戴着的头盔是一种特殊的水滴形头盔——这种头盔是专为了帮助车手在高速骑行时减小阻力而设计的。
他座下的爱车今天也已经被改装过了,龙头上多出了一个支架,供车手将双肘支在支架上。
这意味着车手们在计时赛中几乎不使用龙头,完全用肘部与核心力量控制车辆的稳定性和行驶的方向。
在计时赛中,一切都是为了速度服务。
没有了队友和对手的影响之后,车手们将专心追求极致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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