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炀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安慰道:“小辈都是爱玩的,这片区域已无猛兽,他们的安危大可放心。”
不止是惊蛰他们,还有好多对契侣都跑出去约会了,今晚月亮很明,正适合说悄悄话。
越凉也想出去玩,他可想让太炀载着他去云上看月亮了,但是不行,今晚他是德高望重的祖神,要给孩子们赐福。
至少还得再呆一会儿,祖神才能去约会。
太炀就笑他:“阿凉多大了,还是满心满脑想着玩儿。”
越凉就扑上去,要抓他的龙角。
舜苍在这时走了过来,正好撞到祖神们打情骂俏的一幕,害羞地低下了头。
两人立刻分开,越凉咳了一声,问他:“舜苍,有什么事吗?”
舜苍低着头,戳了戳自己的爪子,”那个,祖神,我想请您赐个福。”
“咦,你要结契了?”
他慌忙澄清:“不是不是,我打算留给自己用的,就当是讨个好彩吧,希望能顺利度过这个冬天。”
孩子羞得不行,越凉笑了笑,就不问了,免得舜苍不自在。与太炀商量一番,就给了他一个平安符。
这平安符是真管用的,里头藏了一个消厄咒,日后若遇到麻烦,可以帮舜苍挡掉一次致命伤。
符是越凉精心做的,挑了自己珍藏的一枚乌贝制成,里头法咒则是帝君亲自放入,效果拔群。
越凉随手牵出一段花藤,将平安符绑了,蹲下身,戴在舜苍的脖子上。
舜苍恭顺地低着头,似是想说什么,弱弱地问:“那个,祖神,这个咒,我可以送给其他人么?”
“你要送给谁啊?”越凉调整着花藤的长度,笑着问。
舜苍看了他一眼,又挪开目光,小声说:“送给四宝,四宝身子弱,我担心他。”
“四宝那儿早有我给的护身符了,你不用担心。”
越凉曲起手指,在他额前弹了一下,舜苍呀了一声,捂住脑门儿,不解地望着越凉。
越凉又笑着说:“平安符是送给你的,别人不能拿去。不过,如果是你十分信任的人,想要把符送给他,我并无意见。”
他朝舜苍眨了眨眼。
舜苍愣了许久,才低声谢过,捧着平安符离开。
越凉望着他的背影,问太炀道:“阿郎,你从前暗悦我时,也是这副德行?”
“又胡言乱语。”
“我没有,肯定是你先追的我,我都记着呢。”越凉勾了勾嘴角。
思及舜苍的事,他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得又问:“你觉得六翼神可靠么?”
太炀捧起陶盏饮了口贻贝酒,心情惬意,并不如越凉忧心忡忡。
他对小辈的契事丝毫不关心,不过既然阿凉问了,就认真想了想,觉得担心实在多余。
这一小撮六翼神暂时离不开玄武族,那个领头的六翼神瞧着也不聪明,只会直觉地逐利而走,翻不起什么波浪。舜苍小辈若喜欢,把他强留在族里便是了,正好也帮阿凉增添了干活的人手。
但若舜苍想认真,凭借阿撒兹勒那比木头还愚钝的心弦,倒有些难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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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玩在兴头上时,族里来了一位客人。
小玄武们认了出来,纷纷热情地打招呼:“鹿神顺安。”
“你们祖神呢,怎的没见到他?”藏离的蹄音有些沉重,脸色略显苍白。
他望了望四周,没有看到越凉的身影。
有小玄武热情地告诉他:“祖神出去啦,方才帝君载着他往海上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藏离有些失望,但今夜是他来晚了,怨不得主人家。
正要离开时,却恰好遇见了舜苍。
舜苍十分惊喜,好容易客人来了,怎么这么快就让人回去了呢,更何况鹿神曾经帮助过他们,这份恩情还不知道如何偿还呢。
热情的小玄武围住藏离,把他邀至上座,又端来最清的贻贝酒,舜苍贴心地作陪。
藏离很久没见过这番庆贺的景象了,到处都是笑声,火光辉映间还真有些繁荣的意味,想起自己森林里那些笨笨的青鸟,便淡笑道:“你们这儿当真热闹,不曾想才月余,你们竟又建了一座新寨子,也难怪殿下如此看重你们。”
舜苍很谦虚,说多亏鹿神施救,否则玄武族无法从巴尔手里全身而退,又问鹿神的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因为那天施法护佑森林的缘故。
藏离轻描淡写地遮了过去,觉得今天是燔荒祭好日子,自己病怏怏的,像什么话,是以未曾透露。
舜苍想了想,郑重取下脖子上的平安符,递给他:“鹿神大人,这是祖神给我的平安符,应该能祛除病厄,大人拿去吧。”
那平安符散发着淡淡橘光,藏离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这里头是保命的法术,于我无用的。”
没能帮上忙,舜苍失落地噢了一声,将平安符小心收好。
藏离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灵力在缓慢恢复,过几日就无事了,不用担心。”
有一群小玄武们跳完了舞,发现鹿神来了,互相撺掇着,终于鼓起勇气,来到藏离面前,希望能得到鹿神的赐福。
祖神是古神,鹿神也是古神,总之能得到这些上神的祝福总是好的。
藏离不得不接了越凉的活儿,以青鸟羽为载福信物,给小玄武们赐福,一时间忙得都顾不上其他了。
祈福的小玄武越来越多,都争着给鹿神奉酒,伸出期待的小爪子欢呼雀跃。
舜苍被挤在族众中间,好不容易才挤出包围,松了口气,来到离大家稍远的地方。
鹿神虽然很忙,但好像很开心,自己应该不用救他出来了吧?
思索过后,舜苍决定暂时不打扰藏离,溜出篝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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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苍走了一会儿,独自来到离篝火不远处的一个小坡头上。
这里有些昏暗,火光就在不远处,欢庆的玄武们仍旧围着篝火蹦跳,不时有爱侣偷跑出来畅叙幽情。
今夜可不就适合叙情么,连祖神都跑掉了。
舜苍坐在小坡头上,卷起尾巴,安静看着不远处的族人们,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至少玄武族交托到自己手上,到今天还没有灭绝,他当真很努力了。
大多数时候他都很忙很累,累得甚至没有时间思考自己的事。与他同龄的玄武们早结了契,惊蛰那家伙都有四只幺幺了,他还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个,身旁没有契侣。
唉,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契侣啊。
舜苍郁闷地躺下,望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月亮出神。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
他奇怪地回头,发现是一个穿着黑色羽衣的怪人,像一大团长着羽毛的圆球,他于是被吓了一大跳,整只兽蹦了起来。
羽毛怪球赶紧出声解释,语气带着歉意:“抱歉吓到你了,我叫东秦,与越凉殿下熟识,今夜受他邀约,过来看看燔荒祭。”
原来也是客人啊。
舜苍赶紧将对方请去篝火旁,却被拒绝了。
东秦摇摇头,目光柔和,“我就不过去了,这幅样子会扰了大家的兴,且他们都不认识我。”
他说完,又问:“小家伙,方才与你说话的那位上神气色瞧着不太好,可是身体有恙?”
舜苍不知道对方为何这么问,但既然是祖神的朋友,想来也是另一位灵力深厚的上神,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知给对方。
“秋天的时候平原起了一场大火,鹿神大人先是以灵力庇护森林,又帮我们打跑了六翼神,元气大伤。”
“我很想帮帮鹿神大人,但大人说他正在恢复,过几日就无事了。”
东秦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原来如此,无事便好。我与这位大人并不相识,只是今夜碰巧见到便关心一番,还请小兄弟切莫拿此事叨扰大人。”
舜苍心想这人虽然怪,但心肠却是好的,于是就答应下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藏离。
作者有话要说: 东秦:我就来简单看一眼,没想到他也会来。
藏离:(完全不知情)
某幕后黑凉:嘿嘿。
第50章 冬夜
燔荒祭过后,极北端所有居民都变得紧张起来,不知金乌什么时候会落下去。
金乌一旦落山,大家就要度过持续几个月的寒夜,且因毫无日晒的缘故,大多植物都会枯亡,只有少数适应环境的能存活下来。
植被不足,吃草的动物也跟着遭殃,随之而来会有猛烈的暴风雪,留在外边几乎无法生存。
自秋季开始,平原的兽群就逐渐南迁,到秋末大火时又烧死许多,如今平原上几乎看不到活物,只有干涸的巨木水泽里还剩下一些。
越凉在水泽里发现了一小群怪羊,六目三蹄,脾气温顺,长着灰色的羊毛,它们找不到东西吃,只能吃巨木上还没焚毁的树皮。他试着用花藤引诱,没想到当真引过来好几只,就着他的手吃藤叶,被揪住后颈也只会咩咩地叫唤,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
放任它们在水泽里溜达肯定会被周围猛兽吃掉的,越凉想了想,与其便宜那些未开化的野兽,倒不如先下手拐回族里圈养,冬天就有羊肉可以吃了。
他用一条坠满凌霄花的花藤做诱饵,把整群羊都钓了回来。
小玄武们都聚到了中央广场,与羊群大眼瞪小眼。
“这是什么呀,从前没见过的。”惊蛰以后蹄站起来,身板挺得笔直,对比一下高度,觉得自己兽形时正好能骑到羊背上。
舜苍也不知怎么处理好,又听越凉说要把羊养起来,不由得犯了难,“族里有吃的,但多数是鱼和肉类,没有草料喂它们啊。且冬天已经来了,现在要找一片宽阔的草地,好难。”
越凉说:“不必草料,我们用花藤喂养就可以了。记得我同你们说过先前我弄了些花藤苗么?被火烧了大半,但好在还剩下来一些。”
他说着,从随身带的小兜取出一段珍贵的花藤,捧给大家看。
“我最近回去转了一圈,发现有的花藤被草木灰掩盖,正好保了下来。这苗子娇嫩,但一长起来就不容易枯死,我们可以在矿山底下开一个山洞,用来种花苗。”
好在这花藤来历不凡,是从他灵脉中剥离出来的,是以只要有了灵流就能活,反而对阳光不太需求。
山洞最后选择了玄武族开采灵石时挖出来的第一个洞,够大够深,且离冷却槽近,花藤长在里面不容易受风雪冻死。
羊干脆也跟着进去,弄了一圈木篱笆圈在温暖的洞穴深处,舜苍还给每只羊都做了记号,就是用枯藤拧一个坚硬脖圈,给羊戴上。
羊瞪着迷惑的大眼睛,咀嚼脖圈,看起来笨笨的,似乎不知道脖圈吃不了。
越凉心说这么笨,约莫是迁徙走错了路才来到极北,否则不可能在这里繁衍下来。
他问舜苍:“大家都没见过,那咱们给这羊取一个什么名字好?”
舜苍很认真地想了想,一时间拿不下主意,把长老们都叫过来一块儿商量。
有玄武提议:“是祖神带回来的,让祖神赐个名吧。”
越凉死活憋了半天,才蹦出来三个字:“笨笨羊。”
于是就叫笨笨羊。
小玄武们给每只羊都取了绰号,精心照料。
羊群领回来时有六只母羊正怀着身孕,肚子圆鼓鼓的,舜苍担心怀孕母羊和羊群呆在一起会被误伤,就命玄武在大羊圈旁边又做了一个小的生产羊圈,交由乌髓打理。
花田则是十分擅长建造的惊蛰在负责。
越凉不时到山洞里溜达,见惊蛰带着一群小武兽,先在地面挖出一排排大小均等的方形土坑,随后往里倒入灵流,在从外面运来新鲜的泥土和草木灰,填充进去。
待一刻钟后灵流完全融入泥土,就可以开始种花藤了。
舜苍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羊带回来才六日,玄武族已完全习惯,继续紧赶慢赶地囤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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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是在九日后来的,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暴雪。
夜将临时,天上的金乌最高只能升至一半,从清晨开始天就是昏黑的,及至午时也只有平常黄昏的光景。
随后金乌越来越低,到了某一天,终于不再升起来。
早在几天前舜苍和长老们就挨家挨户地提醒过暴雪要来了,赶紧检查家里的食物和燃料是否充足,不够就去矿山的公库借,总之先过了这关再说。
小辈们安排得很妥当,越凉自然听从安排就好了,他甚至抽空去探望了老朋友,叮嘱他们躲藏好。
老爻鱼作为一条鱼,只要避开水底逐渐结起的暗冰就好了,问题不是很大。他说自己准备先睡一两个月,等暴风雪停了在出来找食物,越凉便同他认真道了个别。
在鹿神森林里,藏离正忙着帮青鸟固巢,令大树倾斜枝桠档去风雪,同时避免雪太大压断树枝。
越凉第一次瞧见他脸色这么差,不由得关切询问。
藏离笑道:“殿下放心,我在此地的时日比殿下长多了。殿下负有旧疾,切记莫要受冻了才是。”
他送给越凉一些棉花和两张皮子。
见对方有些惊奇,藏离便解释道:“我也并非完全清修,人族从前剩下来的东西,我多少有研究一点。这些都是先前捣鼓出的玩意儿,殿下若不嫌弃便拿去吧。”
越凉觉得这两人某些地方真是有默契,他去东秦那儿走一趟,顺回来一大堆被子褥子;来拜访藏离,又得了做衣服的兽皮和棉花。
总不好拿人恩惠不言谢,越凉于是送了一只新生的笨笨羊小羊羔给藏离,作为回礼。
他总共串了三天的门,待到第四天,终于能安安心心地躺在家里睡觉,哪儿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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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凉是被窗外呼啸风声惊醒的。
醒来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先是茫然,随后反应过来是冬夜到了,接下来好几个月都是这番光景。
耳畔传来窸窣的响声,黑暗之中,他感觉自己的前额被轻轻吻了一下。
“醒了?”
太炀抚摸着他的头发,越凉低低地应了一声,从温暖的被子里探出头来,睡眼朦胧,“什么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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