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稍双手挣得破了皮,鲜红的肉摩擦在粗糙的麻绳上,鲜血染红了绳结,她丝毫没觉得疼,心痛难忍,只恨自己无能保护这些无辜百姓。
“二狗!二狗!”她小声叫道,思索着该如何保住这两个孩子的命,若是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两个孩子平安。
突然门被推开,两名黑甲将士端着水和饭菜走了进来。
一人将水和饭菜放下之后说:“走吧。”
另一人蹲下查看两个孩子的情况:“你看这俩都快不行了,你就放那儿他们怎么吃?”
“关我什么事?你也忒好心了。”
“他们死了,亢将军要是怪罪下来怎么办?”
“那你弄,我不管,我得睡回去,一会儿还不知怎么个情况呢。”
“操你大爷!得,你出去吧!我来!”
“行,回头得胜了兄弟请你吃花酒去!”
“滚滚滚!”
林稍全程没敢出声,心里激动万分,眼前这个黑袍黑甲、骂骂咧咧、相貌平平的秦阳将士……
屋里只剩他们,那人蹲下身轻声唤道:“小稍?”
林稍眼泪瞬间滚了下来,到底只是个十九岁的姑娘,满腹的委屈和无助都随着这声熟悉的“小稍”冲了出来,她不敢大声哭,深吸了几口气,忍住泪:“小将军……对不起……”
易了容的雷焱用匕首将绳子割开,笑着安慰道:“你这丫头,道什么歉啊,该我跟你道歉,我来晚了。”
林稍刚止住的眼泪又滚了出来。
“诶,你别哭啊……”雷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最怕别人哭,他有点手忙脚乱地把林稍扶起来,“咳!林稍!”
林稍下意识站直身体:“是!”
雷焱语气严肃道:“不许哭了!一会儿我带你们出去,你抱着孩子,别让孩子害怕,你只管带他们逃出去,咱们的人在芙蓉山往北三十里的林子里。”
林稍正色道:“属下遵命!”
雷焱站在门口往外看,外面的秦阳军整军待发,没人注意这边。他让林稍将银甲脱掉,黑袍不显眼,林稍在墙角拿回自己的洛影,将婴儿背在背上,披上披风。
二狗被唤醒,刚要哭就被林稍捂住嘴,他满眼的惊恐,呜呜个不停。
“二狗,二狗,你还记得稍姐姐吗?”林稍微笑着问。
二狗点点头。
“稍姐姐带你回去好不好?”
孩子眼睛亮了一下,平静了许多,点了点头。
林稍松开捂着他嘴的手继续说道:“一会儿你跟紧我,不能乱跑,不要哭也不要叫,能做到吗?”
生的希望让二狗瞬间摒弃了所有的痛苦和恐惧,他重重地点点头:“稍……姐姐,我听你的。”
雷焱笑着揉揉他的头发:“真乖,回去之后阿焱哥哥给你糖吃!”
是阿焱哥哥!二狗顿时不害怕了,那可是小将军,战无不胜的神宇国战神!
门外将士们列队巡逻,早就得了命令,全员戒备,非要将雷焱抓住不可。
本尊此刻轻轻推开门,林稍戴了头盔,二狗身上披了黑色披风,个子虽然不高,倒也不显眼。
雷焱来的路上就瞄上了马厩,只要骑上马,他断后,三人就能安全逃出去。
已过辰时,天还是灰蒙蒙的,乌云整朵整朵翻滚而来,云海内闪过一条金龙,随后响雷炸起,天空蓄积了一整夜的怒气倾刻间爆发出来,雨夹着雪泄愤似的砸向地面。
秦阳军被砸得措手不及,有些混乱,纷纷找地方避雨。
领头的校尉喊道:“别躲!小心他趁乱来!都给我继续戒备!”
雷焱趁着他们混乱躲雨之际,溜边朝马厩那边跑。
众人自顾不暇,没人往这三个普通将士身上看。
二狗虽然紧张,但踩着林稍的脚印紧跟在后面,也没出什么岔子。突然从军帐另一侧迎面过来一个六人小队,雷焱猛地停住,侧身往回退了两步,林稍也往后退,二狗没反应过来,一头撞在林稍背上。
林稍回头看他,他捂着脑门和嘴,稳定了一下心神,朝林稍点点头,林稍微笑着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刚松了口气,林稍背上的婴儿抽泣了几下之后用尽力气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谁?”
“谁在那儿?”
“跑了!他们逃了!”
“在哪儿?快追!”
瞬间所有秦阳军都往这边冲了过来。
雷焱一把抓住二狗的胳膊,把他背在背上,往马厩那边跑去。
人从四面八方奔来,雷焱召出谒归,干脆利落地砍在一名秦阳军胸前,转身对林稍说:“你们先走!”
“不行!要走一起走!”洛影出鞘,剑柄撞在一人腹部,她纵身抓住,回身刺入身后冲过来的秦阳军心口。
“你们先走,我断后!”
“小将军,他们的目标是你!”
雷焱又何尝不知,但眼下先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才让你走!你逃出去之后让咱们的人来,放心!这点人我撑得住!”他笑起来永远是意气风发恣意张扬,能给人安全感,让人全心信任。
林稍知道若是只有他们二人,这些人确实困不住他们,但还要保证两个孩子的安全。
“属下遵命!小将军务必小心!”她果断抱过二狗,踢翻一名敌军,翻身上马,枣红色的骏马扬蹄奋鬃飞奔出去,倾刻间便将秦阳军甩在后面。
“别追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人都停下来,闪电划破乌云落在远处地平线上,“亢将军有令,不能让雷焱逃走!都给我上!!”
雪雨交加,雪花夹杂着湿冷刺骨的雨水纷洒飘落,雷焱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发丝贴在脸上身上,他冷哼了一声,眼中不屑与杀意交织。
他手握谒归,四尺长的斩马刀专为战争而生,能连人带马砍翻在地,此刻在雨雪的侵染下闪着寒光。一时间所有人都停顿下来。
又有人喊道:“上啊!杀了他有赏!”
几百秦阳军同时冲了上来,与上次遭厉净竹围攻不同,那次仅是想耗他的体力,意在活捉,这次所有人都是以取他性命为目的,一个人两个人或许没有勇气直面神宇战神,但这么多人就不怕了,砍中一刀是一刀!
谒归刀锋擦过地面,掀起碎石,银光如弯月倒悬,所到之处鲜血迸溅,倒了一片,后面的人迟疑片刻踩着同伴的尸体紧接着冲了上去。
雷焱挡住右侧的进攻,左侧秦阳军见有空隙,心中暗喜,举长枪便刺,却锵锵几声被利刃削断了枪杆。
雨逐渐小了,漫天飞雪,盖住了地面的乌黑泥泞,雷焱靴上粘着血水,丝毫不在意地踏在泥水中,黑色衣袍上溅上了血污也看不出来,湿透了紧贴在身上。
他要调用灵力使用神兵,易容早已消失,露出真容,本就白皙的肌肤经霜雪洗礼更是白得透明,绝色的面容英气十足,一缕乌发贴在颊边,水滴从鼻尖唇边下颌滴落,整个人透出妖冶又强悍的美。
没人敢靠近,左手的屠戮削豆腐一样削掉数把枪杆,右手的谒归上血顺着刀刃流下,在地上形成一汪小血池。
他手持两把斩马刀往前走了一步,离得近的秦阳军则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
“都给我上!”
“上啊!”
“要上你上……”
一个校尉怒道:“亢将军的命令你们敢不听?违令者什么下场你们清楚!全都给我上!杀不了他就拖住他!”
雷焱刚才没有见到亢目就觉得奇怪,突闻校尉此言,心里一紧,难不成亢目去追小稍他们了?
不对,他的目标是我,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抓走小稍。
但他人没有在这里,还让人拖住我……
不好!他顿时想通了所有关节!心里一沉……
亢目的目的是雁鸣城!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雁鸣城里神宇军和迅霆军大部都在,将领是擅长领兵作战的李广山,即使秦阳边境军倾巢而出,也难以攻破,不会有事的。
但他的心突突跳着,只想赶紧突围,快马加鞭赶回雁鸣城。
他继续往前走,每走一步都踏起泥水,秦阳军围势也跟着退一步。
校尉突然喊道:“给我杀!”
数十人一同围拢上前,长枪毫不留情地刺向雷焱。斩马刀适合双手握持,这样力量与速度都能发挥出来,但他单手持刀,在枪尖刺中的前一刻跃起,踩在枪杆上,身体灵活转动,两柄斩马刀掀起罡风,犹如旋风过境般,收割一片哀嚎。
不出半刻,千人的包围圈便缩水了一半,地上泥水混着血水,尸横遍野。
雷焱脸上身上都是血,他也受了伤,分不清哪里是自己的血哪里是敌人的血。
校尉明白眼前的人不是什么战神,根本就是死神,不敢再轻易进攻,包围圈时而缩小时而躲闪,将他围在中间。
“阿焱!”雷焱心急如焚间突然听见有人叫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山坡,一人白衣如雪,策马向他奔来。
“白隐,别过来!”他第一反应是这里太危险,让对方不要靠近。
白隐根本不理,跳下马,双掌合十,灵力涌动暴涨,他顾不得许多,双手按在地上,冰冷的雪在他掌心下迅速凝结成冰,朝秦阳军冲去。
这是帝鬼曾阻止他使用的漱冰濯雪攻击式,坚冰如剑,所经之处将人刺穿冻结,血都流不出来便被钉在原地。
他身后林彤和被救出的神宇军冲过来将剩下四散奔逃的秦阳军斩杀。
“小将军!没事吧?”林彤朝雷焱跑过去,却被他擦身而过。
“……”看着小将军直接奔向白隐,他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阿焱!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白隐看他满身是血焦急问道。
雷焱顿时软化下来,只想扑进他怀里,但他忍住了:“没有大碍。白隐,林彤!”他叫过自己的副官,“小稍已经救出来了,咱们赶紧回雁鸣城!”
第42章 宫闱
神宇国天麓城皇宫,栩阳宫内,炭火老早就烧上了,屋里温暖如春。一双纤纤玉手持着香篆,熟练地压灰打篆点燃,一火如豆,青烟袅袅,徐徐盘桓。
“陛下,大将军来了,在外面侯了一阵子了。”宫人唯恐吵到国主的清梦,屈身低声禀报。
贵妃倚在旁边,瞪了一眼宫人:“催催催,就知道催!陛下不需要睡午觉吗?”
宫人慌忙跪下,贵妃安之婳是户部安尚书之女,今年二十三,自从五年前入宫便宠冠六宫,虽然没有诞下一儿半女,却没人敢惹。
“诶……婳儿,他是孤叫来的。”国主司终逸睁开眼睛,坐起来。
安之婳歪进他怀里,撒娇着说:“我不管!吵着您睡觉就是不行!让他先回去!”
司终逸就喜欢贵妃依赖自己,撒娇耍赖的的小模样,哄着人说道:“婳儿,孤是让他去收拾善王,你不是说善王欺负你吗?”
安之婳眼睛亮了起来,抬起头笑道:“真的?那您要替我出口气!”
“这事儿只能雷霆去,别人去恐怕会被抓住把柄。善王,孤当初就不该给他封王,孤是看他母亲去得早可怜,没想到竟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安之婳杏眼含泪,无辜得像只小鹿:“那晚家宴过后,善王借口喝多了,他喝多了也不能闯入我宫中啊!谁知道真的假的?若不是我宫内人多,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呢!后来露姐姐芳姐姐,还有皇后!他们都暗地里取笑我!说是我勾引的善王,陛下,幸亏您待我好,不听信谗言!”
司终逸拍拍她软若无骨的小手,安慰道:“不管怎么样,家丑不能外扬,孤只好寻个其他借口将他处置了。”
安之婳擦了擦眼角的人泪珠:“谢谢陛下……”
司终逸整整衣袍吩咐道:“让大将军进来吧。”
雷霆在门口站了半个时辰,心里早就把司终逸骂了个狗血淋头。
步入宫内,被这冲脑门子的龙涎香呛得打了个喷嚏。
“陛下!”他跪拜在地。
“大将军快请起。”司终逸在安之婳的搀扶下站起来,他年届六十,身体大不如前,早早熏上香炭,也是怕着凉。
“孤叫大将军来,是善王一事有了结果。”他顿了顿,抓起手边一个茶杯摔在地上,碎片茶水溅了一地,屋里伺候的宫人诚惶诚恐全都跪了下来。
只有雷霆看了眼地上的碎片,毫不在意地立在原地,心里想着国主现在戏演得越来越不走心了……
“陛下息怒。”
司终逸瞪着昏黄的老眼:“这个不孝子!”他手扶在桌案上,仿佛气得不轻,“监察使回禀,善王私挖铁矿事情属实,而且在善王封地抓出秦阳奸细,拷问后供出与善王谋私……”
“陛下!”雷霆没想到他会将通敌叛国这样的罪名加在善王头上,若是私挖铁矿,或许还有回桓的余地,但叛国这样的大罪……国主是要杀了善王!
“陛下,善王不是这样的人!”
“哦?大将军是信不过孤还是信不过监察使?”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觉得,善王一没有兵权二没有军饷,不可能通敌叛国!况且……”恒王的人回来报告,善王封地内的铁矿山很小,挖了没几天就挖空了,根本连一支五千人的军队都供应不了。
“况且什么?”
雷霆不能将恒王私自派人去调查的事情说出来,改口道:“况且善王也没这个胆子和本事!”
安之婳坐在旁边,本来后宫不能议论朝政,但她骄纵跋扈惯了,完全不把规矩和别人放在眼里,娇叱道:“大将军,你未免太相信善王了吧?他没胆子?他要没胆子他能……”她没有说下去,话语停顿地恰到好处,话尾带着些许颤音,既提醒了司终逸,又显示出自己的委屈和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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