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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少年转头对另一个人行了一礼，低声道，声音依旧是哑的。
沈长宁再细看过去时, 发现少年的脖颈上也有一道很长的疤。大概是那伤口, 影响了他说话。
少年旁边站着的人嗤笑了一声, “不必。”
“……”少年罕见地皱了眉。
他成功被黄袍道人炼成了毒人, 黄袍道人将他从石室里放出来, 本打算让他去给修真界大宗门的弟子试药，以此交换灵石法器, 却不想途中遇到了紫衣人。
这人突然出现，从黄袍道人手上救下了他, 少年一直在等那人提要求。
也许知道了少年的想法, 紫衣人道：“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 堕落、恐惧、怨恨。”
少年不明白他的意思, 下一瞬，便看见紫衣人变了一个模样。
他全身被黑雾缠绕，面容也模糊起来，戾气很重，压抑得人喘不上来气。
紫衣人身形一闪, 凑到少年面前, 贴近他：“你听说过魔修吗？”
少年稍微睁大瞳孔, “你是魔修？”
苏家是修仙家族，即使少年再不受重视，对修真界的修士也了解一些的。
有些修士一心向道，专心修炼，只为成仙, 为正道；有些修士手法诡谲，在修炼一途中投机取巧，作恶多端，为魔道。
可经历灵根被挖之后，少年难免有些困惑，正道也不过如此。
为什么有些正道行事比魔道还恶心呢？至少他从未想过，带他脱离苦海的居然会是一个魔修。
“怎么，不像？”紫衣人问道。
少年点头，沉默一会儿道：“我以为魔修应该都是狠辣无情的。”
“……”紫衣人再次笑了起来，“正道魔道，光凭他们修炼的道怎么能知道他们到底是正是邪，不过因为对彼此的行事不敢苟同罢了。”
“哦。”少年淡淡应了一句。
紫衣人看了他半响后，再次吐出一句：“你要不要和我一样修魔？”
“不，我还是想修道。”少年拒绝了。
如今修魔修道不过少年的一念之差，但或许是世人总有成仙的执念，修道更容易被人接受些，少年的选择也是这个。
“唔，好吧，尊重你的抉择。”紫衣人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幻境外，沈长宁低着眸。
如果这幻境里演绎的是原著里反派的经历，在经历过那些残忍的事情后，反派没长歪，还是选择了修道也是奇迹了。
后面应该还发生了一些事，才导致反派彻底黑化了。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沈长宁如走马观花般看过了反派从少年时期到入魔后的人生。
在幻境外，沈长宁看到了许多。
他看见对世界未来满怀希望的少年去了仙门，然后被拒之门外。
不管他曾经的天赋有多好，灵根失去后就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少年没有放弃，又转身去了另一个仙门，依旧被拒。
后来终于有一个宗门愿意收下他。万步台阶，少年三步一拜，五步叩首终于入了宗门。
一切却没有那么如意，他的人生并没有变好。
没有灵根，无法修炼，也吸收不了灵气。少年去藏书阁翻阅书籍，想寻找引气入体的方法。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重塑灵根的方法，他去了一处秘境，拼尽全力拿到的机缘，却轻飘飘的被宗门长老的一句话给了天赋更好的弟子。
最后，少年毒人的身份暴露出来，宗门里炼药的丹师起了心思。
毒人何其珍贵，宗门里的长老都默认丹师让他试药的行为。
千奇百怪的丹药，少年尝了个遍，他手腕上的伤口也是旧伤未好又添了新伤口。
……
当初眼中还带着光的少年已经不见了，眼底的光一点点地消逝，最后沉淀在眼中的只有无尽暴戾和黑暗。
而现在时间已经过渡到反派入魔了。
从前沈长宁对反派的了解也只是从系统给的剧情中得出，反派的真实人生经历他一概不知。如今站在幻境外，真正看过这些经历后，沈长宁心中涌起的只有无力感和对这个世界的唾骂。
一个好好的少年，本来该有很好的未来，但命运不公，因为他是反派，所以所有美好的未来转了一个弯，留给他的只有无边的黑暗苦难。
反派也许是作者写下的一个角色，可正是这样，反派的人生便被安排好了，所有发展只能朝着既定方向去。
沈长宁再一次意识到，这不是一本书，在这里，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因为反派经历的痛苦都是真的。
没有人在经历过残忍不公与磨难后，还能像从前一样喜欢这个世界。
在宗门里的丹师弟子又一次拿着木盘来找少年时，沈长宁看到少年嘴角牵起诡异的笑。
弟子接近他时，他立马站起来，用瘦骨嶙峋的手掐住了那名弟子的脖子。少年手下微微用力，只听“咔擦”一声，那名弟子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少年手一松，那人便掉在了地上。
他低下头看着地上的人，眼底一片漠然。
过了一会儿，他自言自语道：“你说的对，修道有什么好的？成仙有什么好的？世人欺我辱我，还不若成魔。”
话音刚落，他的模样便变了。
周身黑雾缭绕，脸色苍白。半张脸到脖颈处俱是魔纹，看起来像是不知名的花，眼睛红的像能滴出血来。
脆弱与暴戾同时在一个人脸上出现，却并不奇异，反而多了一些别样的意味。
这个样子的反派，突然让沈长宁默了默。若是幻境能够跨越，他想过去抱一抱那个少年。
可是没有办法，因而他只能旁观。
刚入魔的少年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身上的魔气，不断四溢的魔气很快就引来了宗门里的长老。
很多人围过来，包围了屋子里的少年。
“宗门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竟敢入魔，还诛杀同门。”
众人纷纷指责的声音在少年耳边回荡，而他的脑海里还有一个声音道：“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正道，明明是他们害你变成了这个样子，现在却还能义正言辞地出来指责你。”
“闭嘴。”少年道，而后又看向他周围的人，冷笑了一声，“我都已经入魔了，不过杀了个人，需要这么大反应么？”
周围的人见他挑衅，纷纷沉了脸，“入魔者，当诛。”
不知人群中谁先动了手，一道剑光穿过人群，直奔少年而来。
少年躲闪不及，被那剑气挑破了衣襟，残余的剑气则划破了他的脸。
摸了一下脸上的伤口，少年捏紧了手，而后又放开。
自他脚下起，无数的毒物爬出。
但宗门里的修士又怎么会是当初那个黄袍道人能比的，不过瞬息间，地上的毒物便被除尽了。
少年没有灵根，修炼本来就很困难，以致修为不高，所以现在控制毒物的速度越来越慢。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下一章就出幻境，太不容易了。其实这章开头出现的紫衣人是个熟人，不知道你们能猜出不。
下次更新就周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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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似乎察觉到他已经力竭, 那些修士互相之间给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后，将剑招招式招呼到少年身上。
少年避无可避，身上全是被剑气划破的伤口。
到最后，少年也许知道逃不了了, 干脆不再躲避, 任剑气打在自己身上。
沈长宁看着这一幕, 身上生出刻骨的冰冷寒意。
他握着诛邪, 反手一挥, 强大的剑气瞬间破开，剑意肆虐, 他所在的空间也摇摇欲坠，仿佛要碎开。
或许渡劫期修士的修为不能小觑, 白色的剑气居然穿过了这处空间, 影响到了幻境里的人。
突如其来的磅礴剑意将幻境中那些修士震慑住, 那凌冽的剑意, 让人害怕。他们觉得自己仿佛在悬崖边上站着，随时会跌下去。
有人猜想或许是有大能在插手少年的事，他们语气恭敬道：“前辈可否出来一见？此子入魔，还滥杀门中弟子，其罪当诛, 望前辈理解。”
没有人回答。
只是周围的空气不知何时凝结了, 寒意自脚底生起, 众人终于生出了恐惧。
少年等着那些修士的最后一击，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睁开眼睛，周围的修士居然散了。
好奇怪，怎么会放过自己呢？少年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入魔后的少年离开了宗门。
他是魔修, 如今修真界魔修人人喊打，他不敢轻易暴露自己。
少年也想过去寻找其他魔修，但魔修藏的深，寻了许久也未见到自己的“同类”。
又某一日，听说无妄海下面修真界与魔界间的结界破了，少年便决定去魔界看看。
修真界不容异类，他好像也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所了。
在去魔界之前，少年入了一个秘境，得了一把黑剑。黑剑煞气重，少年拿着却觉得再适合不过。
入了魔界后，魔界也没有那么太平。
魔界里的都是同类，少年却没从这些同类身上察觉到半分善意。他们对少年有更深的恶意，看着少年就像看着某种猎物。若稍有不慎，就会死掉。
有些魔修结为了同伴，他们一起猎杀低等的魔修，来提高自己的修为。
来魔界的这些日子，少年始终是一个人。
在又一次拼尽全力杀掉一群试图围攻他的魔物与魔修后，少年已经是精疲力竭了。
他仰倒在地上，周围一片荒芜，浓浓的血腥气还未散尽。
少年睁着眼，望着现下所在的地方，昏暗幽闭，没有光亮，堕落的气息在每个角落回荡。他却没感觉半分不适，好似已经习惯了。
魔界暗无天日，压抑枯燥地能逼疯一个人。
少年也确实被折磨疯了，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于是干脆拿着自己的剑去单挑那些在魔界里排的上名的魔修。
一开始，他是抱着死意去的，被修为强大的魔修打的毫无招手之力，徘徊在死亡的边缘，无力反抗。
闭上眼睛准备接受死亡时，那个魔修走了过来，低头打量他，道：“你还是入了魔。”
少年不答，只是半睁着眼去看眼前的人。那人带着斗笠，见少年看他，取下了斗笠。
这回少年看清了他的模样，脸上依旧带着三分桀骜和三分郁气，只是侧脸还多了一处疤。
“这么有缘，不如交个朋友？”那人笑了一下，伸手想将他拉起来，“我叫江余年。”
“魔修也能有朋友吗？”少年反问道。
未等江余年回应。他又道：“我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啊，你说的对。”江余年用手摩挲了一下下巴，“魔修不需要朋友，我们本来就坠入黑暗里了。”
话锋一转，他又道：“魔修不需要朋友，不过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为什么要合作？”少年从自己的衣袍下角扯下一块布，擦拭着手里的剑。
“当然是为了活下去啊。”江余年道。
“那我不想活下去了。”少年擦好剑后，将剑收回剑鞘：“没意思。”
“……”江余年看着少年，少年脸上没有半点儿表情，他用了一会儿组织好语言问道：“你为什么入魔？”
少年抬起眸，又漫不经心垂下，“入魔是因为正道不公，我宁成魔。”
“这样啊。”江余年凑近他，低声蛊惑道：“既然正道不公，你难道不想将他们一一报复吗？”
少年侧头看他，一只手推开了他，“你有要报复的人？这才是你不杀我的原因吧。”
“不过你为什么会选择和我合作，就因为那见鬼的缘分？”
江余年哼笑一声，不在意少年一眼看穿自己的意图：“因为我们有一样很讨厌的人啊。当初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我们会是一样的人，你看，你也的确成了魔。”
“而且，”江余年顿了一下，“你也不是真的不想活下去吧，你只是缺少支撑你活下去的理由而已。”
少年眯着眼，“所以呢？你要给我一个让我活下去的理由么？”
江余年摇头，“我能有什么理由，要不要活是你的事。”
说完这句话之后，江余年便安静下来。
少年倒是想了很久要活下去的理由，最后他想的是，从前生命垂危时遇见的种种巧合。
若是是有人在暗中护着他，那么他要去找到这个人。
于是他把找一个不存在的人当作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最后他对江余年道：“好啊，合作，我想看看自己能在这条道上走多远。”
“那么，合作愉快。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歪着头，去想自己的名字。
江余年嘲笑他：“你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了？”
少年道：“十一。”
说出自己的名字以后，他的头有些疼，像是在反抗些什么，“不对，不是十一，我该叫什么名字来着？”
少年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头，他对名字的记忆有些混乱。
幻境外沈长宁看着这一幕，捏了捏一侧手指，他知道沈长生的记忆松动了，大概是要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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